第199章 火烧无寿城2

饥荒发生的那一年,陆木生十二岁,因太过瘦弱,成了最后一个被下手的孩子。她爹不忍心看她被吃,杀了自己,用自己的肉换自己孩子一条活路。殊不知,吃人肉跟喝酒一样,是会上瘾的。

到了最后,人们自相残杀,已不再是为了度过饥荒,而是单纯地发泄愤怒。陆木生作为村子里仅存的孩子,在杀红眼的大人们当中东躲西藏,她爹死前说过,只要等到朝廷的人来了,她就有救了。

可是,朝廷的人迟迟不来。那夜藏在棺材里的陆木生被村里幸存的男人发现,其中有个像是地狱爬出来的男人眼冒绿光:“陆家的小子竟然是个闺女。”

人间的至恶与至善,都在那夜发生。就在那几个男人商量着是要先“用”她,还是直接吃她时,一支被削尖了的树枝疾驰而来,穿肉一样把那几个男人穿成一串...

“好小子,竟敢躲棺材里。”

陆木生以为豺狼刚走,又来虎豹,她想好了,如果他们要欺负她,她就杀了自己,反正村子里的人都已经死光了,她活下去也没有出路。

可紧接着,她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你不要吓着小孩。”

那个人的声音很淡漠,好似对她的生死并不关心,但又令人心安,因为陆木生知道——这样说话的人,不会在意别人,也不会要害别人,就像...就像那些因为跑得快,而不合流的马儿一样。

那两个人不但救了她,还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请先生教她读书认字,教她武艺骑射,教她自立自信。尽管那是此生唯一一次会面,可救她逃离苦海的恩人,化成灰,她也认得。

光线晦暗的马车里,陆木生几乎是立马就认出了:“你是...歧...天...么?”

李凭云没有否认,他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贺乾坤害死了徐娘子,徐娘子一直照顾我,像我的母亲一样,我要为她报仇。”

李凭云陷入短暂的沉默。陆木生只身刺杀贺乾坤,这一举动简直愚蠢到不可理喻。但是,像他们这些亲缘浅薄的人,能遇到让自己去做舍生求死这种蠢事的人,是上苍恩赐的福分。

风吹动马车的帘子,月光流进来,陆木生看到了那只空悬的袖子。她仍记得当年他左手执酒、右手执笔时自在又情况的模样,喃喃发问:“你的...右臂呢?”

李凭云淡淡:“不值一提。”

陆木生身上的药力未褪,她无力地仰着头,试图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她不知该如何称呼他,恩人?老师?种种她能想到的称谓,都不足以表达她心中的敬仰。他就像是她们这些可怜人的父神,给他们一片能遮风挡雨的天,再多感激,都不足够。

“先生为何会在此处?”

“徐娘子是为救你们而死,与贺乾坤无关。除非我死,否则不许她死。”

“徐娘子为歧天万死不辞,敢问先生,何种恩德,能抵消徐娘子的仇?”

“你若实在恨她,便等此次任务完成之后,先杀了我,再去杀她。”

李凭云的话点醒了陆木生,她为报仇私自逃离任务,已属背叛歧天。她手掌蜷缩,“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和裴元尉无关。”

“裴元尉人在何处?”

“我们原本是要按计划去北凉境内,可是路上突然遇到朝廷追兵,此次碰到的追兵诡计多端,和此前遇到的弯曲你,我们怕暴露了和北凉王庭的关系,便引他们去了无寿城,打算在无寿城将他们一网打尽。”

“追兵?可能确定他们的身份?”

“似乎是肃州的兵马。”

李凭云思忖着,只有肃州刺史崇玉能调遣肃州兵马,调兵的断然不可能是其他人,可崇玉是只千年狐狸,他在此时私自调兵,极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所以,肃州一定发生了和私自调兵同样后果的祸事,而崇玉却知而不报。

“你们是不是不经徐娘子的同意,轻举妄动了?”

“冬天西洲冻灾饥荒连连,许多个部落都要活不成了,裴膺好大喜功,全然不顾普通百姓的死活,我们盗北山粮仓,是为了救人!劫富济贫以成正道,这是江大哥教我们的,我们没有错。”

原来是北山粮仓失窃。北山粮仓存储战时粮草,就算崇玉不私自调兵,也是死路一条。

若让崇玉的人抓到了裴元尉他们,一切设计将功亏一篑,而他和赵鸢,将永远无法见到光明。

事情已经到此地步,李凭云不会去追究对错。他冷漠而果断道:“在杀死皇帝之前,不能让他们活着。”

陆木生面露难色:“原本我们是想诱他们进入无寿城,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是...敌方似乎识破了我们的意图。”

崇玉虽是文官,但其父曾是名将麾下幕僚,不被裴元尉和陆木生两小儿诱惑,也不出意料。依此次西巡行程,十日后刘颉就要进入西洲,若无法在刘颉进入西洲之前布好局,再无对他动手的良机。

李凭云喜欢完美的局,若刘颉能死在西洲,昭哥登基,赵鸢光明正大地回到朝廷,这将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局,他不容有失。

“追兵有多少?”

“据探子打探,约一千人。”

“若对手真如你所说那般厉害,他们定不只千人。恐怕藏起来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进攻主力,其首脑当在藏起来的那些人中。你们兵分两路,先佯装中计,支开明面上的千人,而后引蛇出洞,将藏起来的那部分主力,包括他们的首脑在内,引入无寿城。”

陆木生依然为难道:“可是...我们的人不足五百,靠着虚张声势,才走到这一步,若是双方正面交手,恐怕难以少胜多。”

李凭云伸手拂开帘子一角,寒风涌入车室里,呼呼作响的风声将他的声音衬托地更加冷静:“无寿城虽处沙漠腹地,亦可效仿火烧赤壁,现在是关键时候,此次的官兵不能留活口。”

陆木生领悟了李凭云的意思。

在对方穷追不舍的追击中,她竟忘了,沙地作战是她的主场,这里是她的家,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这里的气候和地势。

陆木生顿感信心十足,双手抱拳,“先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陆木生是难得一见的将才,唯一的弱点是过于重情重义,李凭云也不知这到底是女人的天性,还是人性。但他知道,在他们所事的这条路上,情义不值一提。

“我们是为天下贫贱者谋公道的人,这条路上容不得你的小我。”

李凭云也不知是在提醒陆木生,还是在提醒自己。

陆木生曾质疑过这条路,因这条路痛苦万分,但只有走在这条路上,她才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只有这条路,能让她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而不是一个需要依附他人而活的女人。

陆木生选择绝对信任李凭云。过去是他教她识字读书,能再听其教诲,已此生无憾。她坚定道:“歧天带我来到大道之世,我必不会辜负歧天。”

李凭云看向远处衙门口虚弱的灯火,“记住了,赵鸢也好,贺乾坤也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生死由命,但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她只能平安无事地活着。”

陆木生不知自己当做神灵敬拜之人的名字叫做李凭云,不过她知道,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虽冷漠,却又如此温和,陆木生壮胆问道:“先生,敢问...为何要如此?”

李凭云道:“你们肯为信我,只因我曾帮过你们,世上千万人往矣,唯有她,会不计回报地帮我。”

陆木生想,这倒是贺乾坤能做出来的事,她敢为一个县丞挑衅皇权,若非立场不同,否则,她一定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这夜,陆木生虽没能杀死赵鸢为徐燕方报仇,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她带着歧天的“命令”,快马加鞭赶回无寿城。

她独自出行,不敢打草惊蛇,沿暗道回到无寿城的营地已入夜,自己毡房里亮着烛火,一个英姿勃发的投在毡帘上,陆木生唤来手下牵马,手下跑来时,她从马背上跃下,神情不悦道:“谁允许裴元尉进我房中的?”

手下用胡语颤颤巍巍道:“少主,我们拦了...拦不住。”

陆木生紧握马鞭,走入毡房。

红衣黑甲的青年坐在行军床上,一手把玩着她的短剑,另一手执酒壶,见陆木生来了,他倾斜酒壶,酒液沿着剑身滑落而下。

陆木生甩开手中长剑的剑鞘,剑端抵住他的脖颈:“滚出去。”

裴元尉脖子故意往前一凑:“这可是生死存亡之际,你舍得杀我啊?”

陆木生也不收手,她用剑刃在对方脖子上划开一个口子:“少在我这里使纨绔子弟的招数,待我杀了中原皇帝以后,下一个就是你。”

裴元尉趁对方收剑时,偷香窃玉。陆木生虽厌烦这纨绔公子,却也不避他,只有被他抚摸的时候,她才能短暂地做一个柔软的女人。

**一刻之际,陆木生恶狠狠的对裴元尉说:“你若敢背叛我,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陆木生越发凶狠,对方就越发轻佻:“是么...你越这样说,我越想试试了。”

陆木生阻止了对方进一步动作,“明日你带全部人马撤离无寿城。”

裴元尉突然松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元尉喜怒无常,陆木生要利用他,只能忍着自己的脾气,顺着他来。她温柔地依偎在裴元尉怀里:“我有一个计策,可以让他们痛失主力,你只需听从我的安排。”

“阿笙娘子,你不能既想利用我,又对我有所保留。”

陆木生也想信任一回这个纨绔子弟,可她天生不信男人。她轻轻挑眉,诱惑道:“裴元尉,等杀了皇帝,你娶我吧。”

裴元尉半真半假说:“好啊。”

裴元尉自和陆木生相逢以来,便一直是她的手下败将,以他对陆木生的欣赏,就算她犯错,他也只觉得可爱罢了。他手掌捆着陆木生的腰:“既然明日你我就要分离了,那今夜该让你好好享用我。”

月光绵延千里,有人在这片月光里温存,另一些人则在这片月光里守着苦寒。

写得激情澎湃,评论看得心灰意冷

没关系,我还是很厉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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