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夜的花园里，林客看到了明明灭灭的火光。

温特沃斯正坐在凉亭里，在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熏笼。

热气从里头冒出来，炙烤着周围的雪，附近的土地上泥泞一片。

“圣诞快乐。”林客站到了温特沃斯的身旁，对男孩说。

温特沃斯叼着烟，张开嘴笑了一声，说：“圣诞快乐，坐。”

林客坐下了。

他穿着单薄的西装裤，坐在石板上，立刻就觉得冷。

林客侧过头看，发现温特沃斯也只穿了一条薄薄的牛仔裤。

“你不冷吗？”林客问。

“冷。”温特沃斯答。

但是温特沃斯完全没有挪窝的打算，如果林客不把他拽进屋子里，他估计会在这个亭子里坐到天明。

“冷了不进屋？”林客问。

“不想见莱拉。”温特沃斯答。

林客对温特沃斯的这个答案感到有些意外，他还以为男孩会跟他冷战——毕竟今天早上温特沃斯都不愿意和林客对视呢！

他没想到温特沃斯就这样坦荡地承认了。

林客立时就想凑上去亲温特沃斯。

温特沃斯转过头，两个人交换了一个亲昵的吻。

林客尝到了温特沃斯嘴里的苦香味，还有一点橘子爆珠的余韵，这烟不是什么硬货。

分开的时候，温特沃斯意犹未尽地含住了林客的唇珠。

“我今早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想见你的。”温特沃斯轻轻地说。

林客感觉自己的心软成一片。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天底下还有谁比温特沃斯更可爱，更惹人怜惜呢？

“我知道，我知道……”林客喃喃自语，他的手放在男孩的后腰上，不住地摩挲着。

温特沃斯靠在林客的怀里。

林客感觉到男孩毛茸茸的头发正扎着自己的脖颈，这让林客十分心痒。

明明他们昨天晚上还在房间里亲热，有柔软又湿润的被褥，有熊熊燃烧的壁炉，还有冬天的第一场雪。

今天却只能在别墅外的亭子里偷偷地交换亲吻。

这让谁能够忍受呢？

想到这里，林客就低下头去吻了吻温特沃斯的额角，对怀里的男孩做出了保证：“不会很久的，很快，很快我们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温特沃斯没说话，他看着手里的香烟燃到了尽头，随手掐灭了它，将烟头放在了一边。

男孩的安静让林客感到了不安。

他以为是自己没有给够温特沃斯安全感，让男孩不得不远远躲开莱拉，温特沃斯心里委屈了。

“我……”林客刚开口，就被温特沃斯打断了。

温特沃斯的手指抵在了林客的嘴唇上，说：“我不想听，你要真想说，就说点我爱听的。”

旁边熏笼里发出了赤红色的火光，林客看进了温特沃斯眼里那一片永不冻结的海洋。

确实……

他确实被温特沃斯迷住了。

林客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只是感觉男孩的手指细长又冰冷。

于是，林客舔了舔男孩的指节。

温特沃斯感觉自己的手被火舌烫到了，立刻缩回了手。

林客看见男孩的耳朵红了。

两个人又亲在一处。

林客感觉到了男孩脸上的热意，听到了温特沃斯胸膛里正在隆隆跳动着的心脏。

太好了，这真的是太好了。

在这一刻，林客十分确定温特沃斯是喜欢他的——非常喜欢，喜欢得不得了的那种喜欢。

林客面对艾涯时的惊慌失措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只剩下了一堆疑惑的灰烬。

没关系的，他总会知道艾涯为什么会对温特沃斯那么好。

在这之前，林客只需要知道温特沃斯是爱着自己的就可以了。

在两人的呼吸之中，温特沃斯听到了林客的一声喟叹。

“怎么了？”温特沃斯停下了亲吻。

他们的鼻尖抵在一处，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没什么。”林客笑了一声，压下了心中复燃的灰烬。

他想问，却又担心会破坏现在这一刻美好的气氛。

温特沃斯会骂他没有情调的。

“好吧，那我猜猜，我今天猜东西可准了，”温特沃斯盘腿坐在林客面前，“你想问，我和艾涯出门一天，都去干什么了，是吧？”

林客沉默了一会，答：“是，你能告诉我吗？”

“很遗憾，”温特沃斯嘴里说着遗憾，脸上却笑了起来，“不能。”

林客没有对这个回答表示意外，只是淡定地一点头，说：“算上凯特那一次，你没告诉我的事情有点太多了。”

“彼此彼此，你决定以身做饵的时候，也没告诉我，”温特沃斯摊了摊手，“搞得我现在还要和另一条鱼把你分了吃。”

林客笑了一声，问：“这么说，你也咬上了我的钩？”

“我一直是你的人，”温特沃斯坦荡承认了，“只吃你这一个饵。”

林客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心跳声不要那么大——再大点声，他就要听不到温特沃斯说话的声音了。

“我这么有魅力？”林客问，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激动得发抖。

“不要太小看你自己。”温特沃斯小小地翻了一个白眼，又笑着说。

林客感觉自己的眼眶一热，连忙低下头去，不敢直视温特沃斯的眼睛。

他自己原来有这么好？有这么讨人喜欢吗？林客简直难以置信。

温特沃斯，这个不把贵族们看在眼里的男孩，竟然会对林客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不是说明，林客在丢掉戴伦家养子的这个身份之后，作为一个人，仍然是有许多可取之处的？

“谢谢你。”林客对温特沃斯说，温特沃斯给了他很大的信心与勇气。

男孩低下头，抿唇一笑，伸出手来，握住了林客的一只手。

温特沃斯的手比林客的手小了一圈，他把林客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林客也不知道温特沃斯在看什么，但是他也任由男孩把玩自己的手掌。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屁股底下的石板都被捂热了，也没有人愿意打破这宁静的氛围。

熏笼里烧着的炭火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石板路的远处，有人从路灯下走来了。

温特沃斯放开了林客的手，他站了起来，拿起了放在一边的烟头，走出了亭子。

林客也转过了身，看着走上前来的劳伦斯先生。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林客问。

“已经好了，莱拉小姐已经下楼了，家主请您进去用餐。”劳伦斯对林客说。

林客也站了起来，他回过头，看见男孩将烟头扔到了垃圾桶之后，从别墅的墙边绕进了屋子里。

他没有回到亭子里，和林客一起走。

温特沃斯比林客快一步，先走进了屋子里。

当劳伦斯领着林客进入餐厅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落座完毕了。

林客看到了每个人的手边摆着的酒杯，里面装了清澈的酒液，刀叉和盘子都亮晶晶的。

艾涯坐在主位，左手第一位坐着伦科，温特沃斯坐在伦科的下首。

伦科对面的椅子是空着的，莱拉坐在这把空椅子的旁边。

林客走过去，坐在了空椅子上，对众人说：“我来晚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林客，我们都在等你。”莱拉率先对林客说。

她穿着一条泡泡袖的蓬蓬裙，林客离莱拉太近了，他能闻到莱拉身上浓郁的香水味。

“人都到齐了，先做个祷告吧？”坐在主位上的艾涯提议道。

艾涯、林客与莱拉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念：感谢主赐予我们食物。

往年，只有艾涯与林客一起过圣诞的时候，这一步可以直接省略，偏偏今年有莱拉在，才不能不做个样子。

伦科和温特沃斯都没有动。

伦科正在无所事事地观察着刀叉。

温特沃斯却想起了一件和“感谢主赐予我们食物”有关的尴尬事，一时有些脸热。

等三个人祈祷完毕之后，艾涯率先举起了杯子：“圣诞快乐。”

其余四人也举了杯。

五盏高脚杯碰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在昏黄的烛光里，每一个杯子的沿口都反射着亮光。

好时候，好光景。

温特沃斯一口闷掉了杯子里的酒，脸上立刻泛起了红晕。

“你喜欢这个味道？”伦科问温特沃斯。

“没有，就是口渴了。”温特沃斯答。

至于温特沃斯为什么会口渴？林客在心里笑了笑，也喝完了杯子里的酒。

伦科见状，没有多问。

艾涯优雅地抿了一口酒，对莱拉说：“我代表戴伦家族欢迎你，能够与美丽的莱拉小姐一起欢聚圣诞，是戴伦家族的荣幸。”

“您客气了，这也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莱拉笑得很甜美，对艾涯说。

“以后每年都能一起过的，这太美妙了，不是吗？”林客对艾涯说。

莱拉羞红了脸。

温特沃斯认真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莱拉，他闻到了女孩身上浓郁的香水味。

还是花香型的。

也不知道她喷了多少瓶香水，这太窒息了，温特沃斯心想。

厨师和仆人们将餐车推了进来，劳伦斯紧随其后，和以往的每一次家宴都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仆人们因为没有经过排练，暂时还不太习惯餐桌上突然冒出来的客人，于是给莱拉拿餐具的时候，多给了一个勺子。

莱拉将多出来的勺子递还给了仆人，就在仆人接过去的一瞬间，温特沃斯看到了金色勺子上出现的指纹。

在勺子光滑的表面，这枚指纹非常明显。

他心里暗自留意了一下。

是手上没有洗干净的粉底液吗？温特沃斯看着莱拉脸上精致的妆容，暗自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