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追随你学习法术。”

他抿了抿唇，眼神坚定地看向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他明白，眼前这个人是有真本事的，如果他不把握好这次机会，可能这辈子再也没有办法接触到这样的人物了。

当然让他下定决心的，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向往那种神秘又危险的世界，而是知道师父即将离去，自己大概也不想再留在这一处伤心之地。

面对小和尚的请求，郑离却是想都不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我拒绝。”

“为什么？”

“你我之间没有师徒的缘分。”

“你我得以相见，本就是一场缘分。”静德很固执。

郑离**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拉了拉头上的斗笠，推开门走到庭院里，去火的药已经煎好了，有弟子正将其倒入瓷碗里。

那弟子静德也认识，正是昨夜认出李如意、并主动开门的记名弟子。

好像是叫觉尘。

见两人过去，觉尘恭敬地喊了一声：“郑师，静德师叔。”

他平常可不会这么恭敬的叫自己，想来也是沾了郑离**师的光。

静德心里明白，也颇为小气的想道。

不过，被乍然这么称呼，他也有点手足无措，还是郑离在旁“嗯”了一声，询问道：

“怎么独你一人在这里？其他人呢？”

觉尘挠了挠头，看上去有几分憨厚本分：“其它师兄弟在做课业，明诚长老让我看着，煎好了给方丈送去。”

他口中的明诚长老，便是刚才的国字脸长老。

“……嗯。”郑离有心事，心不在焉地胡乱应了一句，他方才问，也不过是见觉尘主动跟他打招呼罢了。

此时妖物下落尚且不明晰，他在此处也有些坐立不安。

昨天是农历十五，今天农历十六，都归属在月圆之夜的范畴。

大部分妖物吸收月华修炼，而月圆之夜，月华最是凝练，修炼效果也是最好的。很多妖物都会在这两天得到强化。

受影响的，不只是妖力和妖术，还有理智。

月圆之夜会不断放大妖物心中的邪念，因而一些暴虐的妖物，也会选择在这段时间为非作歹。

“请等一下。”见郑离就要离开，觉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他。

郑离转过头看着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什么事？”

觉尘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拘束地将手中的炉子放在石桌上，从怀里摸出一张信封。看厚度，里面应该有十几张，或者数十张信纸。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里的信递给郑离。

“郑师，我知道您是个好人，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把这些信带给我娘？”

他递信的时候，弯下腰，双手举着信封，有些小心翼翼的。

郑离看过很多这样的人。

他没有伸手接。

他知道这些人心里的不安，但是他也不想因为别人麻烦自己，尤其是素不相识的人。

“我家就在平阳县，雾山脚下不远，大概走十里路就能看见。”

一个成年男子，步行速度大约是每小时4~6公里，走十里路一般在50分钟~1小时15分钟。

觉尘依旧保持着“递”的动作，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他露出八颗牙齿，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一些。

郑离皱了皱眉头，“你为什么不自己带回去给她？我记得这里似乎允许寺中弟子每半年还俗一次。”

觉尘的眼尾突然开始隐隐隐泛红，一圈一圈的，泪水在其中酝酿。

他微微直起身子，开始阐述缘由：

“我俗名李仁，自幼体弱，幸得父母怜爱，长大成人。三个月前，一位云游的方士路过，他一见我，便说我有血光之灾。”

静德在一旁听着，直直点头。

这件事情他也知道，当时还是他为觉尘拿的衣物，告诉他雾山庙的规矩。

郑离目光平淡地看着他，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个世道很乱，传闻大王昏庸无道，整个康佑王朝，外忧内患，妖物四起。

这种情况很多自诩有本领，但不被朝廷看中的人，都会选择四处云游。

“我本不欲相信，但我爹娘却对着那位方士询问起我的事情，大大小小，一些很隐秘的事情，他都能一一回答。”

“他们求了那个方士好久，询问他，应当如何做才能渡过此劫，他都不肯回答。最后他取走了我们家祖传的玉佩，才开口让我来雾山庙当和尚，或许有一线生机。”

“我家世世代代都是农民，如今替李员外耕作。李员外宅心仁厚，只收取我们五成所得，因而有了一定的积蓄。”

“我上山，见到的是明诚长老，他说我没有慧根，拒绝了我的请求。不得已，我爹娘拿出所有积蓄作为香火钱，这才顺利为我谋了个记名弟子的身份。”

觉尘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郑离，他带着斗笠，判断不出神情。但又见郑离没有打断他的话，便鼓起勇气继续说了起来。

“我大概也弄清楚了情况，您……应该还没找到妖物吧？”

他说到后面，有些丧气地低下头，“……我命中有劫难，我怕我活不到那个时候。”

见郑离**师还是无动于衷，他又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将那叠信又放入怀中。

“啊……药要凉了，一不小心说多了，您忙吧，我得去给方丈送药了。”

他似乎才想起来放在一旁的药，有些歉意地说：“抱歉让您为难了，很感谢您能听我说这么多，我很满足了。”

他端着药，踩着落叶，转身朝屋内走去。

走了没两步，静德听见了一声水珠落入水面的声音，很细微，如果不注意听，根本听不见。

“等下。”

觉尘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身躯有些许颤抖。

方才出言的，不是郑离，而是一旁的静德。

“如果你信得过我，下次出门，我帮你带过去。”

静德又说道，“是平阳县，李仁家吗？会不会有重名的？”

觉尘拿袖子胡乱擦了擦眼框的泪水，这才回头，将药放在桌子上，十分珍重地拿出不知道塞了多少张纸的信封，弯腰递给静德。

“我的名字是李员外帮忙取的，没有重名。我娘左手虎口处有一颗大黑痣，很好认。”

静德双手接过信封，一股莫名的责任感让他觉得，手头的信封不比佛珠轻。

“不过先说好，你要是后悔了，随时可以找我来拿。”静德看着他进屋的背影，冲他低声喊了一句。

觉尘回过头，笑了笑，他的笑容有些腼腆，眼尾的红丝还没有褪去。

“我会的，谢谢你，静德师叔。”

静德看见这一幕心里堵堵的。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一个人可以活得这么艰难。他一直以为，人们耕种就会有粮食，替别人诵经解惑，就可以赚得香火钱。

师父也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修行佛法还要看是否有慧根。

他摸着手里的信封，上面还有些许灯油漆黑的污渍。静德想，大概是每次到夜晚，就会格外的想念家里的亲人。

就像他也会偶尔想着，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从来不来看他。

郑离**师在一旁看着，没有作声。

面前的觉尘固然有些可怜，但他至少还能拥有一个安稳的环境，家中还有一些积蓄。在这个乱世之中，又有多少人生来就被抛弃呢？

想到前几年，南方大旱，灾难里的人们难以忍受饥饿，只能啃树皮。

树皮没了，就啃黄土。

那个时期，所能见到的小孩，肚子都是鼓鼓的，无论男孩女孩，都像怀胎三月的少女。

想到这里，郑离又看了一眼静德。他之前跟方丈闲聊时谈过几句，知道了静德是被父母抛弃的事情。

“你帮得了一人，能帮得了十人，百人，千人……乃至万万人吗？”

郑离有意提点静德。

在他看来，这种处处为他人着想的人，活得最不自在。

而且他怎么能确定，觉尘的话是真的，没有别的企图呢？

他年轻时，曾遇见一个小孩，小孩希望他帮忙救治自己的妈妈。他也确认过，那个小孩是人类。

年轻的他，一头热血，却险些在那里留下性命。谁能想到，人类小孩口中的母亲竟是一头蛇妖？

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先前毒液留下的灼烧感又一次涌上心头。

静德将信放入怀里，轻轻将地上的石子踢开，他的目光跟着石子移动。

面对郑离的发问，他有些无力：“我不知道……”

可是，可是人怎么能对这种事情，无动于衷呢？

他知道郑离**师说的有道理，可他还是狠不下心。

“至少现在，我能够帮到他。”

郑离在一旁嗤笑一声，“就凭你？”

“一个看起来就**岁，连自己都无法照顾自己的人，竟大言不惭地说帮助别人。你可否能够找到平阳县？倘若你找准了方向，但当你到那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废墟，你又该如何？”

郑离**师摇了摇头，显然是不看好他的。说完，便朝外头走去，他下午还得好好休息，晚上有事要做。

“其实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

静德看着他的背影，冲他喊道。

方丈说，看一个人不能单凭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怎么做的。

郑离说的话虽然总是听着难听，不留情面，但都有自己的考量。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好人是活不到现在的。”

郑离撑着锡杖，慢慢走了出去，锡杖的环相互碰撞，随着小腿处的铃铛“叮叮”作响。

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就像笔和纸张相互摩擦。

想到这，静德捂着怀里的信，朝菜园里走去，他还要给菜园子浇水。

师父最喜爱那些小白菜和生菜了，水灵灵的，十分可人。

如果师父起来，发现他已经主动浇过水了，肯定会非常开心。

至于庭院里面的落叶，他没有管。因为师父总说，落叶堆积起来更有氛围，能够让他回忆起以前的时光。

等师父病好了，他们再一起去帮觉尘送信，师父那么厉害，什么都知道，肯定不会迷路。觉尘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以后见到他都会尊敬地喊他“师叔”。

[托腮][托腮][捂脸偷看]昨天朋友说了在知道，好像文章生涩难懂，人物关系也没有理清楚。

静空不是方丈呀，静空就是一个，普通和尚。跟小和尚静德同辈（但是比静德要大很多）。

方丈应该是明字辈，取名废不想取名了……

[狗头][狗头][狗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8”个点击，按道理不应该是单机吗？我也没法给那么多朋友看，反正也没评论，就当作都是凑热闹的、不知道哪里的路人了……[托腮][托腮][托腮]

这个故事构思完了，准备写下一个故事了，这是一些想法，写完这个，看评论开下一个故事：

A.狐狸爱上了威武的大王（类似妲己与纣王新编）

B.精灵王的女儿是个麻瓜，有一天她来到了人类的国度（还没想完）

C,其它（请留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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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熊与寺庙（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