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灵不觉想起过往,江南初见,华山驱魔,浮洲风波,医谷大火。好像她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存了歹心的,至于南教,若她真是他们派来的人,她有很多机会对叶掌门动手,对她动手。甚至她根本不会杀了沈思风......
忽然,她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她的挚友,为什么要从别人的嘴里听虚实?再者,人之善恶岂能一言而定?是好是歹,也应当由她来断。
抖了抖身上的残雪,径直走向不远处的馄炖摊。
“老板娘,来碗馄炖。吃完了好赶路。”
北边吗?那易雪清,你可给我等好了,老娘来了!
“哑姐姐,吃胡麻饼吗?”沅沅举着一块糕饼,直对着易雪清脸颊戳。
易雪清无奈的笑了笑,她吃不下去。此时此刻,她是由心的觉得景正则把她毒哑甚为不妥,她一个只能“啊啊啊”的哑巴,连个路都问不了,怎么去找那副画。
她甚至觉得,那景先生就是单纯觉得她说话不好听而已。唉,以后还是委婉些好。
在涟漪山庄的这两日,每天就是被一群妇人拉着缝衣服,洗衣服,做女红。至于那个灰先生,要不是信里提及,她都不确定这山庄有这人。
“唔。”再一次,穿布的针又穿了她的手,想她易雪清平时一把长刀舞的不说是出神入化吧也算是炉火纯青。群寇乱丛过,伤红不落身的。而现在就区区一根针,已经扎的她手指四五个小洞了。
......真不应该当初嘲笑元师姐绣的荷包丑。
瞧着易雪清这粗拙的手法,一旁的李姨“哎呦”一声又嚷了起来:“我说哑姑娘啊,哪有那么拿针的,瞅着漂漂亮亮的怎么连个针线活都不会呀,我以后可怎么帮你找婆家。”
易雪清:......
大可不必。
李姨并没有因为易雪清是个哑巴就停止了絮叨。“也不知道这姑娘之前是做什么的,拿个针都拿不稳。”
废话,她拿刀的。
此时另一边的妇人攘了攘她小声道:“前几天不是听说风陵渡口那里跑了几个瘦马吗?说不定呀......哎呦,都是可怜人,你也就别嘴碎了。”
谁嘴碎啊?
虽说声音小,但就易雪清的距离还是听的一清二楚。罢了,随她们怎么猜吧,关键是得把灰先生那画给偷出来。早点恢复声音去找南灵他们,那景正则欠了自己这么一个人情,到时候南教的事他怎么着也得护着她。
只要她把她爷爷家是文帝废太子的事瞒下来。
傍晚时分,易雪清将虚明拉入了房间,拿出那包袱里所有的碎银给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银子,意思就是在这里吃在这里喝,不给些她心里过意不去。
这两天她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事,那个灰先生虽是涟漪山庄的庄主,可素来神隐,不问世事。诺大的山庄全凭这个虚明姑姑管事,她先跟人套了近乎,到时候接近灰先生岂不也轻松的多。
虚明看了眼银子,叹了口气:“我不清楚你的身世,但想来也是个可怜人。身上就这么些体己钱了,自个留着吧,我们涟漪虽不富裕,但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劳作,日子还是好过得。你好好跟着大娘们学,天气寒了,到时候给自己做件棉衣。这里的大娘们都是热心肠,就是不会说话我们也能指定给你找个好婆家。”
这,还真是个好人啊。仔细一想,若是那副画留在这里,对景正则来说是个隐患,对于这些孤儿寡母来说又何尝不是呢?也不明白老爷子和那个灰先生到底是有什么隔阂,传个话,你好我也好的事情,何必又费心思取回去。
老头子们是真的怪。
翌日上午
易雪清一边听着那些婆子妇人们念念叨叨,好从中找出一些有用的消息。一边继续和手里的针线活做斗争,说不定等离开的时候还能绣个荷包给南灵。
突然,院子里妇人们嘈杂的声音停了,不约而同的看向外面。易雪清也顺眼过去,一个灰白长衫,面容削瘦,样貌儒雅的老人缓缓踏进了院子。他手里背着书,微笑着与几人打了招呼。身旁还跟着一个玄衣年轻男子,男子风姿卓越,身材挺拔,模样冷俊。
引得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议论纷纷,易雪清却是嘴角狠狠抽了抽,怎么在这里遇见他了?
“灰先生。”
易雪清猛的一激灵,看向晨云落身边那个老人,她望着那个气度儒雅,慈眉善目的老人,神情复杂。
“可灰先生实际为金陵之乱遗孤,为当年刺杀成祖之首。”想起景正则给她的书信,当年的金陵遗孤,能刺杀成祖还能全身而退的人也定是投鞭断流,声振寰宇的人物了。可惜时过境迁,这光阴弹指一挥间,昔日一世之雄也成了个耄耋老人,真是唏嘘。
她不由的摸向自己的脸颊,她以后也会这样吧。变成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婆婆,不过仔细一想,就她这脾性,好像不太可能,应该是个脾气古怪没人爱的怪老婆婆才对。
晃神间,那灰先生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灰先生,您带着书是要去哪呀。”一人问道。
老人和蔼道:“白藤妻子快临产,他需得陪着,我怕他忙不过来,替他来教两天学,莫荒废了孩子们的功课。”
众人纷纷称赞。
晃神间,灰先生与晨云落已经朝着他们走来。
此时晨云落也透过人群瞧见了端坐在石凳上的女人,一袭淡青旧裙,手里还握着针线补着衣服。不似往日般神采飞扬,倒真像个田间农女。
若非那张脸他还记得,他断然不会将她与手持长刀凌锋的女人联系起来。
看见寻了许久的人突然出现,晨云落面上浮现出一抹欣喜,双唇微张,相认的话还未说出,就被一粒急速飞来的小石子狠狠击中膝盖。
听到身旁的人闷哼声,灰先生关切问道:“云落,怎么了?”
“没,没什么。”对面人群中那道寒利的目光似冰,死死剜着他的双瞳,一股浓浓的威胁不言而喻。
他不是不识趣的人。
“这就是新来的哑姑娘吧?”
易雪清猛然回神,看着面前的老人,她竟一时紧张的说不出来话来......不对,她好像本来就不能说话。
晨云落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闪过一抹震惊。她哑了?
易雪清手上胡乱比划了一阵,什么意思也没表达清楚,倒是把灰先生给逗乐了,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无事,口不能言也是个健全人,好好呆着吧,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易雪清木然的点了点头,家吗?
待她回过神,灰先生与晨云落已经走远,那个方向好像是他们的学堂,看来得混进那里才行了。
鸟儿轻鸣,灰先生背着手睨向边走边频频回头的晨云落,打趣问道:“怎么了,一直盯着那哑姑娘看,才一眼就喜欢上人家了。”
“啊?”晨云落骤然回头,脚下不慎被绊了一下。“我,我没什么。”这人怎么出现这里不说,还哑了?
莫不是让人害了,流落至此。那如果是如此,看见他不应该立马扑上来吗?以她的性子就算不哭一场吧,也应该立马拉着他去报仇雪恨啊。
可她那个样子又不想让他认出来,究竟想做什么?
这人是越来越奇怪了。
瞧他这副心不在焉模样,灰先生会心一笑:“你也快而立之年了,之前在华山立誓也就罢了,现在心放下了,也该娶妻了。那姑娘看样子是个贤惠淑德的,虽是个哑巴,倒也清净不是,若是真的喜欢,我当个媒人也无不妥。”
晨云落眉目微动,贤惠淑德,她?
“对了。”灰先生道:“你不是要托我找人吗?找的何人,画个画像,难得见你会求我,放心吧,我会尽心的。”
“这。”晨云落又回首看了眼后面,那女子已经抱着针线筐吹着手指,一脸气呼呼的离开了。
“不用了,先生。”
“嗯?”
夔州千家
今日无雪,冷冷寒风中却是一片肃杀之气。
千家家主千祯端着上方,千漫雪拿着千家家传铁鹰鞭立于一旁。
而下方则摆着四个位置,分别对应理天,暗地,武玄,洪黄四大门。三大门主皆端坐上方,身后皆立着若干随从。唯独武玄门的位置,空空如也。
气氛沉闷之际,千老家主开了口:“诸位,自中秋宴会以来,我们似乎是有些日子未见了。近日刚祭家父冥诞,思及往事情难自已,特邀几位过来叙叙旧,近来可好?”
老虎没事不打秋风,还未至年关,有何旧可叙。看着这空空如也的位置,傻子都知道玄武门的褚家犯了浑,在夔州拿人结果却让人剿了。不过这武玄门栽了是一回事,那两兄弟自从继了位置素来是目中无人,张狂的很,死了也拉倒,乐得其见。不过千家喊他们来又作甚?莫不是要喊人替他们报仇?
“托家主的福,一切都好。”
千祯点了点头,又缓缓道:“诸位都是当年与我千祯在这夔州城滚过得朋友,敢问一句,这些年我千祯对诸位如何?”
理天门的门主古河连忙起身道:“自是极好,家主仁义,素来是真心待人,兄弟们都记得。”其余两人也是连忙附和:“家主高义,岂能相忘?”
“嗯。”千祯又沉吟一声,叹道:“你们自然是记得,就是怕你们的儿女忘了千家的恩。”
众人脸上一变,看来那褚家两兄弟干的不是什么好事啊。
这老褚在世时,一向是个忠肝义胆的。当年塞外之战,为表忠心,还将自己长子随了千家三个儿子北上,结果长子一起殁在北戎塞外了,留下了两个狼子野心的崽子。
千祯还没死呢,就在其地盘上兴风作浪,这不摆明了踩千家的脸面吗?
见下面人各异模样,千祯神色缓缓沉了下去,招了招手吩咐道:“把人带上来吧。”
众人听此瞬间噤了声,看着被押上大堂的褚七星,纷纷脸色一沉。这原本嚣张的褚家门主,现在断了一手,一副落水狗模样。哪里还有过往神采。
易雪清:南灵,你要是能一直这样想就好了,凡事是需要包容的,相信你不会计较灵芝的事
南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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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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