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行人从乔灵薇旁边经过,见是一群道长她赶紧退到一边。微微一抬眼,正好与领头的道长对上,那道长仙风道骨,一身白色道袍,手拿浮尘。面上青白不苟言笑,乔灵薇与他对了一眼,竟没由来的觉得一阵心慌。
北落与易雪清紧赶慢赶的也到了山门口,北落一见到了那位道长便忙行礼道:“木易师叔。”
木易抚着胡须点了点头:“回来了?金陵的事我听说了,做的不错。这两位是?”
北落道:“这是在金陵认识的朋友,破了此案也是她们的功劳。我特邀他们来此谈经论道,以传道法。”
“嗯。”木易神色多了几分和蔼,道:“带两位上去吧,近来道家盛事,人员涌动,你且安排妥当些。”
“是。”
乔灵薇稳了稳心神又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个道长已经远去,她盯着那个消瘦的背影,不知为何,噩梦里那种即将溺死的心境又来了。
武当·紫霄殿
“你们武当香火还真是鼎盛,一路过来都是络绎不绝的香客还有各地江湖侠士,那金顶前都快没位置了,乌泱乌泱的。”易雪清一口灌下一杯清茶,好热。
北落又给她续了一杯,笑道:“我都说了,这是天下的盛会,自是热闹。”
乔灵薇捧着茶杯,碧绿清茶上一柄茶叶当中旋转,她盯着那柄茶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易雪清瞧出了她的心不在焉,正欲唤她。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最近人多,可能起了什么事,我出去看看。”
易雪清一愣,随后也跟着出去,打架什么的,她最喜欢围观了。
烈日炎炎下,乾坤钟前站了两个人,面色冷峻,剑拔弩张,气氛有点凝重。
“陈书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五年了,竟让我这里寻到了你。”黑衣男子举着剑怒气冲冲对着对面一个蓝衣男子。
而那蓝衣男子则是一脸无所畏惧道:“郑瀚星,男子汉大丈夫竟就如此气度吗?卿澜与我是两情相悦,你何必苦苦相逼?”
易雪清站在人群中七嘴八舌听了大概,原是这个郑瀚星与这个陈书桓以前是江湖结识的兄弟,两人也算的是结拜之交,常邀入府小住。这一来二去的竟与他妹妹看对了眼,这要搁平时吧,倒也算是上一桩佳缘美谈,可偏偏这卿澜又是个有婚约的。又偏偏这郑家死活不同意取消婚约,没有办法,两人于是趁着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私奔了。
从那以后,郑家成了当地笑柄,兄弟也因此反目成仇。五年过去,武当盛会,冤家路窄,两人就这么又碰上了。
易雪清听完止不住的摇头,人家两情相悦的,若是这郑家愿意取消婚约人家倒也不至于如此,更不至于兄妹多年年分离。
“这郑家过于顽固了些,才酿的今日苦果。”人群中一个声音细雅的声音传入易雪清耳朵,此言正合我意!
“这位姐姐说的是。嗯?”易雪清转头看去,“这位姐姐”背着长剑,一身清寒素衣,眼角的泪痣似曾相识。“渔如懿?”
渔如懿见她也是微微惊讶:“雪清,你怎么在这?”
易雪清道:“武当谈经论道,我受邀过来听听。你呢”
“此次武当盛会,华山也在受邀行列。加之清瑶也想烧一柱香,她眼睛不方便,所以我便来了。”
还说不是未婚妻,跑那么远烧香。“晨云落和歌吟那小子呢?他们来没有?”
渔如懿道:“没呢,云落事务繁忙,脱不开身。歌吟活没做完偷跑下山被逮了回去,现在估计在砍柴呢。”
易雪清:......这小子
她转过头接着看戏,耳边却传来路人细如蚊蝇的议论声:“华山与武当因当年之事,始终有隔阂,那么多年,每年都发了邀请,没一年来的。今年倒是稀奇了,来了华山的弟子。”
她顿了顿,再看向渔如懿,只留下人群中的一个背影。
北落与两名武当弟子已经来来回回劝了好一会了,结果非但没消得了仇怨,还越听越恼。一把推开北落,两边飞身上前眼看就要打起来。
“且慢!”
空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一道玄色身影从空而降,横在了二人中间。
那两人怒气上头,也不顾有人阻拦,直接一掌就劈了上去。只见那人旋身一躲,又掌中一转化下二人掌力,再四两拨千斤那么一推,二人皆是退后了几步。
易雪清这才看清了那人,一袭玄色宽袖长袍,发冠高束,气度疏朗从容立在二人之间,抬手制止了二人:“二位,我并非是来劝你们停手的。”
那两人又怒了,责问道:“那你拦我们作甚?”
那人不慌不忙道:“武当乃道法森严之地,如今更是各地英豪谈经论道之所在。二位在这里动手,恐怕不好吧。在这里血溅,驳的是武当的面子,二位就这么想践踏武当的颜面吗?”
两人听此,顿时沉默了。
“你们想打可以,下山去打。不过,你们今天扰了秩序,下山需得过一下八卦阵,以正视听。当然,也可以听完了经,论完了道再行下山。在此期间,不得动手。二位,自己选吧。”
武当八卦阵?人群瞬间又窃窃私语起来,武当那八卦阵是特意磨砺武当精英弟子的,纵使再天资聪颖的弟子也得再里面过上三天,其他的大多七天七夜的出不来。以这二人的武功,怕是连十天都悬了。
果然,两人又是沉默了一会。陈书桓率先服了软,他本来也没打算与这个大舅哥斗。若是真一不小心血溅于此,家中的孕妻又该怎么办?很快,他借坡下驴:“是在下唐突了,我愿静心听经,不再生此事端。”
“郑公子呢?”
纵使再不甘愿,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难不成还能真去那八卦阵里走上一遭?这要是走不出来,岂不是成了江湖笑柄了。郑瀚星此时也不得不服了软:“在下也是。”
见两人停了手,众人皆是不由称赞。这场争斗,就被这个男子三言两语给解了。
北落也从一旁过来,拘礼道:“木槿师兄。”
木槿点了点头:“无事了,你且去忙吧。”
“这个木槿是何人啊?”易雪清有些好奇,如此气度,倒也不凡。
渔如懿仔细想了一会道:“这是紫霄殿紫胤真人木易的首席弟子,木槿。听说为人端正,苛仁守礼。紫胤真人掌管武当赏罚维护武当门规,是受人敬重的前辈。这木槿作为他的大弟子,自然也是武当举足轻重的师兄。”
易雪清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这武当是道法礼仪之地,自是严苛了一些。
不过易雪清不是一个严苛的人。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易雪清不是个严苛的人,她不懂礼法,更不懂道。
紫胤真人在上面念着什么道德经,听得她昏昏欲睡。
那真人旁站着那个木槿,像一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坐下还有一个小道士,正趁着人不注意偷偷抓着贡果吃。可恶,她也想吃,就不该听北落谈什么经论什么道。她连柱香都没上过的人,还真没这悟性。转头看向一旁的乔灵薇和不远处的渔如懿,他们倒是面无表情听着,也不知道听不听的进去。
乔灵薇跪坐在蒲垫上,那位紫胤真人端坐上方,手持浮尘:“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浮洲其实也有这些道家书籍,姚慕齐更是视为珍藏,来回翻阅。她易师姐以前跟着姚师兄也会翻翻,可一般看的都是《逍遥游》,并向她构述“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恐怕一锅有点装不下。”
......她不觉得那是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殿很静,平时里打打杀杀震天吼的江湖侠客到了这里,也自觉静了下来。
乔灵薇却觉得大脑有些嘈杂,她依旧面无表情的聆听着,心里却似一团乱麻,诡异的是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如此。
易雪清终于受不了了,再好的道义遇上俗货也是对牛弹琴。她现在就是那头牛,而牛只想出去透透气。
所幸她坐的位置在大殿后方,蹑手蹑脚的便神不知鬼不觉溜了出去。
外面香客依旧络绎不绝,阳光明媚,她眯着眼朝远处眺望,云山雾绕,适合逛逛。足下轻点,便远离了这玄之又玄之地。
道家盛会,着实名不虚传。听说这武当是皇家道观,自是鼎盛异常,站在远处高台看金顶,巍峨壮阔,无双胜景。
听北落说,那可是始建于唐朝贞观年间的,后虽一度毁于战火。但张祖师至今历代弟子不断修缮,加之成祖大兴宫观这才有了这般气象。
虽说修道之人应当清心寡欲,不应奢华。但这般的皇恩浩荡,也着实艳羡了他人。
一只乌鸦突然停在了台子上,易雪清赏景的心情顿时被破坏殆尽。挥手欲赶,可那乌鸦竟不怕人似的还往她手上跳。
心情更不好了,翻手成刀便找这乌鸦练练掌法。乌鸦见危险来临,突然一声尖鸣。众多乌鸦随即向易雪清飞来,黑压压一片成围攻之势,下嘴稳准狠便往易雪清手上啄去。
把她惊的后退几步,刚想拔刀与它们较较真,一只乌鸦就往她眼睛上冲了。一声尖叫,脚底一滑就栽下去了。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身下软软的。
一声痛苦的呜咽传来......
完了,压到人了。
男子白生生的脸上潮红一片,痛苦的咳嗽了一声。易雪清吓的连忙从人家肚子上爬起来。
十九好不容易甩脱了那几个碍眼的暗卫,还没走上几步。就一阵天旋地转被砸到在地,本以为是刺客正要招呼人,一双纤细的素手就将他拉了起来。
“你没事吧?”
清风吹过,女子发丝微动。轻衣翩跹,红唇轻启,看起来不像是刺客。
“我没事。”
易雪清见这人面冠如玉,模样俊朗,长身玉立,一身羽鹤道袍。看来是把人道长砸着了。
十九弹了弹衣上尘土,清声道:“你怎么从上面掉下来了?”
说到这个易雪清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在上面赶乌鸦来着,结果被一群乌鸦啄了,一时不慎就掉下来了。”
“你赶乌鸦?”
“对啊,怎么了?”
十九听到这话无奈的笑了笑:“乌鸦是武当的神鸟,平日里这里的弟子都被耳提面命教育过不能伤害他们。不仅不能伤害,而且要日日喂食,时间久了这些乌鸦自是被娇惯的很,不怕人了。”
原来如此。
男子又继续说道:“我见你也是外客,不晓很正常。这群乌鸦灵精的很,你惹恼了它们,他们以后可能会报复。”
“那怎么办?”易雪清看了一眼高台,微微发愣。这乌鸦真成精了?
十九道:“倒也简单,你上去喂它们一会。它们得了好自然不会为难你了。”
易雪清:......这绝对是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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