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厂突兀那么一提,不是往武当身上扎刀子吗。都说这大长老素来看不起这些阉人,上次更是在棋盘上狠狠讽刺这个阉人之首,看来这人是存了仇,过来报呢。
“俆公公巧啊,怎么你也来武当了?”
众人又是一惊,能直言俆渡秋为俆公公的整个武当估计也只有那位了。
楚清明悠哉悠哉的扇着扇子缓缓走来,面上如俆渡秋那般噙着笑,眉眼弯弯却是藏不住的讥讽。
“世子殿下。”这下皮笑肉不笑的换俆渡秋了。
大周的王爷世子不少,安亲王家当论中其首,塞外之变先头那位皇帝被俘,大周三十万精锐皆陨于那关外。北境战败,胡掳南下,京师告急。彼时,朝野一片哗然,不少官员主张南迁,也就是逃回金陵。
一时之间,国内上下动荡不安,还是这位的父王,大周的安亲王联合兵部尚书景正则把当今圣上推举上了这高位。又披甲上阵,把那些漠北的大军阻在了上京城外,才堪堪保住了大周的骨气和脸面。
如今,先头那位虽是接回了宫,但这帝位上坐的早已换了人。现在是坐不回来,以后估摸着也难了,而当今圣上,对这位保家卫国的叔叔是最为敬重,那东厂督公说白了就是一个阉人,再者因是那被俘虏的皇帝不就是因为宠幸一个太监,对将士们谏言是充耳不闻,才导致三十万将士给他自大自负殉了葬。
新帝登基以后,便马不停蹄清算了朝内宦官势力,他俆渡秋当时也不过就是个端茶倒水的小太监,若不是上头的都上刑场了,哪里轮得到他作威作福。
而现下他这个东厂督公,说白了就是皇帝手下一条狗,别说如安亲王这样一个受敬的皇亲国戚,就是遇到了那朝中大臣也得夹着尾巴低头做人。他那副狗模样也就欺负欺负这底下的人了。不过可是听说最近那兵部的景大人见这些阉人不爽利的很,指不定哪天就去了阴曹地府跟先头那几位聚聚去了。
易雪清耳边听着身边人的议论,又看向那个摇着折扇的男子,先前只晓得他是个世子,没想到是金陵那位安亲王的儿子。扶持新帝,披甲上阵,保卫家国,她幼时也听江南来浮洲岛的渔民提起过那场保卫战。
“退出长城,保尔全尸。”
纵使当时她还尚且年幼,听到这般话也不免热血沸腾起来。
这般的英雄,也不免让她对十九高看一眼了起来。
武当这边有了安亲王世子撑腰,一下子也底气也足了起来。来回推搡间,不知不觉就把东厂的人给挡在了外面。
......
七月酷暑,日头打在金顶上刺的眼痛。
站在烈日中的木易却是晃也未晃一下,那金顶下除了这个主持祭典的真人还站了一个头发雪白手持拂尘之人,仙风道骨,立在台上,双眸微阖,却颇有俯视众生之感,底下之人皆不敢高声,唯恐惊这天上人。
听说武当的掌门已经闭关出谷,莫不是就是这位吧。
巨大的四角方鼎摆在大殿之外,四周还围了几个长长的案台,那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东西,易雪清隔的远是一样也看不清,不由感叹道:“花样是真多啊。”
“那可不,这可是道家大典。”
易雪清微微怔神,低头看向抱着小拂尘的小棠,她突地一笑捏了捏小棠的小脸道:“那你告诉我那上面是些什么?”
小孩子登时两只爪子不断挥舞,这里的女侠客都好恐怕,怪不得师叔师伯们总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他撇了一下小嘴:“我为什么告诉你。”
易雪清摸了摸刀柄,笑着道:“就凭这个。”
小棠:......
木槿师兄救我~
不过他环顾四周才发现他因为乱跑向香客们兜售香囊,早不在师兄们的眼线范围内了。他的木槿师兄早就站在殿上紫霄殿的点起了沉香。
他冷静的咳了两声,一手握着拂尘一手背着后面学起了那些道长解释道:“那上面都是论道大会前道教祭天的贡品。鲜花,茶叶,水果,我们拜天公必须使用五色水果 ,还有素食五牲有面粉,糖果,蒟蒻,糕点制品。把这些摆满,再祭祀上天方能感到诚意。”
易雪清心道:不愧是武当,那么富贵,他们浮洲祭天也没那么多祭品摆,也没见上天怪罪他们。
吉时一到,萧掌门点燃急香插与方鼎之中,念起了祭词。而随后木易引剑一舞,烟雾变化间点燃神案蜡烛,敬酌一杯酒,掷杯茭请问神明。
易雪清有些看不懂这中原的祭天方式,慢慢向后靠在了大树上躲起了阴凉。
一套礼仪流程走完,连太阳都不那么灼人了。
“道家之福与天下共享,谈经论道,若是不明,皆可答之......”
“道长,我有一事不明。”
一道突兀的声音传入场中,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位少女。
乔灵薇负着刀,慢慢走到场中直视着木易道:“道长,我有一事不明,可解?”
木易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望着底下少女道:“仪式尚未完成,待祭典结束我与你解。”
此时,人群中也议论纷纷起来这个不知礼数的黄毛丫头。
木槿也带几名弟子迅速围了过来,好言相劝道:“乔姑娘,祭典极为重要,莫要生事的好。”
乔灵薇浅笑着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想要问紫胤真人一个问题,怎么叫生事呢,刚刚真人还说皆可答之呢。怎么,你们武当莫非口是心非,不过做做样子的?”
此言一出,简直就是武当的话堵死了。木槿面上脸色变了又变,迫于无奈将目光转到了易雪清那里,这不是她的师妹吗?
易雪清吃着从小棠怀里抢来的果子,眼神左瞟瞟,右瞟瞟就是不往木槿那处看。
木槿:......
她绝对是故意的!
此时,高处的木易面上微微一动:“你想要问什么?”
乔灵薇道:“我想问,一个屠杀无辜一身罪孽的人配做这祈天之圣事吗?”
场内瞬间寂静,统统看向木易的方向,萧掌门眼皮微微一抬,木槿则是呆愣在原地:“你......你说什么?”
木易仍是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乔灵薇冷笑一声:“我带来一个旧人,给您见见,或许您便想的起来了。慧婆婆,出来吧。”
一个头发花白妇人,慢慢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一抬头望向木易:“木易道长,您可还记得我?”木易身形微微一晃,人群中又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慧婆婆!”
苏云溪疾步冲出了人群,握住了慧婆婆枯瘦的双手喃喃道:“您还活着......”
又转头看了看乔灵薇道:“灵薇,这是什么情况?”
乔灵薇:“我师姐她们说你什么都想起来了,那么你也应该想起你们苏家被灭门的惨案吧。”她突然一指上方道厉声道:“就是他,武当的木易道长,紫胤真人!灭门了你们苏家,就连我父母逃到海外都没有放过!”
苏云溪顿时大惊,看向了高台上一身道袍的的木易,直直与他那黑沉似水的眼睛盯上,过往的记忆重叠,那个时候她被漱父抱在怀里逃跑,她的父亲为了拖住那个恶人被一剑贯穿了身体,她也是如这样一般直直的看着这双眼睛。
木易感受着女孩不断颤抖惊恐的瞳孔,微微闭上了眼睛。
“是他......”
慧婆婆紧紧握着苏云溪的手,老泪纵横道:“小姐,你是云溪小姐。乔姑娘说你还活着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如果是真的啊。”
“慧婆婆,当年发生了什么,烦请你说出来。”乔灵薇冷冷看着前面,手里也开始握紧宽刀。
“当年,木易道长与我家老爷,左布政使苏正,礼部侍郎漱石互为好友,交情颇深。有一日府内突起大火,府内众人呼喊灭火,却不料冲出一些蒙面黑衣人见人就杀,我被砍了一刀,摔晕在地,待我醒来时第一眼在火光中看见的便是这位老爷昔日好友,木易道长。
后来我偷偷从狗洞逃了出来,又在一位同乡的接济下隐姓埋名苟活至今。现在我站出来,实在是不忍见当初放火灭门之人当上了这道家圣地真人,受万人尊重,天道何在!”
木易面上仍是没有任何表情,他看着乔灵薇的眼神里微微起了波澜,似言似语。
萧掌门此时已经面寒如冰,他缓步上前一挥拂尘道:“福生无量天尊,你们说紫胤真人放火灭门,这罪名着实重大,怎能信旁人三言两语,可有证据?”
“自然有!”
一道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了,易雪清手握着那半块残章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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