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住院的第九十二天,一个意外的周三午后,真相如破碎的玻璃,猝不及防地扎进了小哲的世界。
因水管检修而提前放学的孩子们像欢快的小鸟涌出校门。
许佳年接到老师电话时,正给沈舟擦拭后背的冷汗,只得匆匆赶往学校。
他原打算将小哲暂时安顿在护士站,可孩子像条灵活的小鱼,一转身就游向了熟悉的病房。
在306房外的走廊转角,两个护士的叹息如落叶般飘进小哲耳中:
“沈先生今早又咳血了…...孩子才那么小…”
“镇痛泵已经开到最大剂量了…”
虚掩的房门内,沈舟正伏在床边剧烈呕吐,单薄的脊背像张拉满的弓。
小哲站在门口,书包从肩头滑落,发出沉闷的响声。
“爸爸…”孩子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沈舟慌忙扯过纸巾擦拭嘴角,试图扯出个笑容,却让凹陷的脸颊更显憔悴。
小哲突然像颗小炮弹冲过去,眼泪在沈舟的病号服上晕开深色的花:
“你骗人!你说你在山里拍星星...”
许佳年气喘吁吁地赶到时,看见儿子正用小手捧着沈舟的脸,泪珠不断线地往下掉:“我会每天考一百分,会自己收拾玩具,爸爸不要生病好不好?”
那个夜晚,病床破例容纳了三个人。
小哲蜷在沈舟怀里,手指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角,仿佛攥着即将流逝的时光。
沈舟哼着哄睡时最常唱的那首《小星星》,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爸爸会变成夜空里最亮的那颗星,永远看着小哲长大。”
此后每个黄昏,医院长廊都会响起奔跑的小脚步声。
小哲的图画本里不再有恐龙和飞船,全是戴呼吸面罩的爸爸——在看报,在微笑,在吃他亲手剥的橘子。
某天他踮脚给沈舟喂粥时,沈舟对许佳年露出三个月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你看,他端碗的手比上次稳了。”
月光漫进病房那晚,沈舟在镇痛药的迷雾中轻叹:“现在可以放心了…”
许佳年将脸埋进他枯瘦的掌心,泪水浸湿了那些熟悉的纹路。
而窗外,最后一片梧桐叶正悄然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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