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巫术【已替换】

赵璠噤声,从怀里取出一纸笺,丢入火盆。

火盆中即将熄灭的光点被这纸笺吸引去,慢慢爬上淡黄的纸张,从一个个小火星长成分散的火苗,直至会和,火盆中再次燃起橘黄色的火焰。

可这纸笺还是太脆弱了,只是须臾,就被火粉碎成焦黑的灰。连同那火光,也于再一次失去引燃物时不甘心地熄灭。

至此,阁中再次落回闇冥。

赵章看他,见他面上平平,暗道奇怪。

赵璠十分自然地开口:“这纸笺是空的……我想了许久都想不出来该写什么,也怕父王在天有灵会觉得我太废物……”

五年前,景王赴江州监察港口修建,回程途中遇寇匪,受重伤,还未及回京便殡天。

景王妃一病不起,赵璠作为景王独子得圣上恩典入宫与皇子同住同读。

那时他尚未满十岁,失祜后又马上离开母亲,常常惊惧惶恐,食不下咽,寝不安睡。

而先皇后离世时赵章刚满两岁,尚不记事,最懂赵璠的苦楚。又因着景王妃和先皇后的交情,赵章从小与赵璠最为熟稔,甚至比与他自个的亲兄弟都要亲近。赵璠刚住进宫那两年,赵章帮了他不少。

先帝当朝时,南疆战乱,泰半南人流离失所,其中不少巫师北上入京谋生,可先帝最恨此类邪术,下令对巫师大肆抓捕,隐有赶尽杀绝之意。北人也大多对巫师避之不及。

可事实上,巫师所行并非都是见不得人的邪术,只是巫师中有一群人被称为巫医,传说能逆天道灭人性,能控制人心神,教乐观之人抑郁久悲至于自残自尽,使悲观之人从此豁然开朗。甚至还有人说巫医能修改人的记忆,可怕至极。

先帝当年国祚不稳,恐上京生乱,才对巫师大力驱赶屠杀。

可巫师的本事被传得太神奇,无数权贵都渴望用他们的力量助自己谋权获利。巫术寄于巫医之手,而巫医本身只是寻常百姓,外貌放在上京人中也并无明显特征,又怎能杀得尽。

赵章不知如何与宫外人接触,从巫师处得到一法子——在木牌上绘以特殊纹样,放入火盆中用黄纸引燃,传闻能通阴阳。心中默念所想,将所思所愿写在皮纸上,放入前述火盆中烧毁,便可将心声传给已故之人,离那人的忌日越近,此术越灵验,是以最好在故人忌日当天行事。

那巫师还教导说,投入的皮纸必须得完全烧尽,若燃烧不完全,留了字迹在上面,恐生劫难。

赵章目睹着赵璠投入的那张空无一字的纸笺被烧得一点不剩,十分不解,却又不好开口问。

他和赵璠也算是同病相怜。他虽有父皇在,可这些年后宫中韩贵妃一家独大,皇子中数三皇子最得宠,他这嫡长子反而成了笑话,他与他父皇也不甚亲近。

他最初求了这法子是因为自个过得不顺心,又太过思念先皇后,只敢躲在无人处独自尝试以这种方式向亡母倾倒烦忧,乞求母后保佑。

而他父皇同他皇爷爷一般厌恶此等歪门邪术,他从不敢教任何人知道他在宫中行此巫术,后来也是见赵璠太可怜,而景王妃多年来对他爱护有加,才将这法子秘密告知赵璠。

赵璠起初甚是抵抗,还十分担心这行径暴露后会招来大祸。可自从三年前景王妃久病难医,溘然长逝,赵璠的性子也变得越发古怪,这才同意尝试。

他本不信神佛,可他太苦了,陷在无法为母亲侍疾的自责与怨恨中走不出来。这时的他不论做什么荒唐事情,只要不伤及他人,又能教自己好受些,就都算是好事了。

赵章奇怪的不只是他今日只烧了张空笺,还有他将日子定在今日。

今日是二月廿一,可景王当年是回程路上离世的,应当是在三月……

赵璠抬头,散漫道:“我是个没出息的,可再长两岁也是个大人了,自己什么事都办不好那也是我自个没用,总寄希望于父王护佑,算什么事?”

赵章见他并未有伤怀挂在脸上,便也松一口气,拍拍他:“你也该到封爵的年龄了,康王叔前些日子上了折子来京请父皇下敕封世子的圣旨,你也该……”

“我?我都不想这些,你也别操心了。”

他嘴上安慰,心里却自嘲道:他怎么可能有这些呢?

且不说他父王都不在了,他如何封得世子?再说封世子的都是那些藩王,人家子子孙孙永世困于封地,总得有些补偿,人家在封地住着,可以养兵,又是不降级袭爵,就如同一方土皇帝。

可他父王没有封地,只空有一个爵位。先帝当年封他父王时,因着是封在京内,也没说这王爵可以承袭。

先帝当年想的是等当今圣上继位后留景王在京中辅佐几年,待时局稳定了,再将景王封到外地去,之后子孙无诏不得离开封地,永世不得入京。这样不用为了景王开一个藩王长留京城的特例,也不用担心景王在京中权势过大威胁新帝。

赵璠功课一般,以后要是入朝做官,想来也难居要职高位。可他到了年龄,很多道理都能窥得其中十之五六。

他父王当年随着皇爷爷打江山,风头太盛,即使最后没有登上高位,可在军中旧部众多,自己名声煊赫,难免被新帝忌惮。

而且,他不久前才知道,他父王的死,不是意外……

赵璠又扭头去看赵章,目光深深,却不言不语,仿佛存了满腔沸腾不已的心血想要朝他人倾倒,却又顾忌着会伤了他人。

赵章便把手搭在他肩上,尝试安慰:“若是在太难受,不想说就算了。如果想哭,我这有个肩膀借你。反正我是你哥,在宫里这几年照顾你的次数也不少,不缺这一次。”

赵璠不走心地笑笑:“嗯,大哥。”

赵章是他们这一代所有堂兄弟中最年长者,是所有人的大哥。

他记事时,皇爷爷早已归天,可他也听说父王说过,他皇爷爷是个最重亲情的人,不只是自己的儿女,他皇爷爷希望自己儿女的儿女都能牢牢拧成一股绳,彼此推陈相信,相呴相济。

可这当真能实现吗?

他们赵家,是皇家啊。

如果没有赵章,赵璠觉得自己早就自暴自弃了。

可他又害怕——赵章,当今圣上的嫡长子,当真是他可以信任仰仗之人吗?

皇帝忌惮他父王,那他呢,他会被忌惮吗?

赵章当真会把他当成亲兄弟,哪怕他心中怀着对其父的怨恨吗?

他父王行伍中长大,打了半辈子仗,怎会那样容易地被匪徒绑走,死在异乡,最后还被世人认为是伤重不治死在回程路上呢?

他知道赵章与皇帝关系生疏,但至少眼下,他不打算将这一切告诉他。

他便待自己平复了心火,随意挑起一个话头:“你当真对那马玟姜无意?或许不需太多心思,只要你不厌烦她,你就可以寻个由头,求皇上为你二人——”

“你的嘴说不出好话就闭上。”赵章声音低沉。

赵章的一声恐吓并未唬住眼前人。赵璠便继续道:“我听闻,那马玟姜对你有些意思。若你二人能够郎情妾意这么演上一演,想来皇上也会考虑——”

“我说过,你如果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赵章面上冷漠,仿佛有了怒意,盯着赵璠,似乎再听到什么不合心意的话便要动手把赵璠的嘴堵上。

他仍旧不理会,故作淡定:“靖安侯府,配你,不算合适,但凑合着还行。”又顺着想了想今日另一女子,“还有严昊那老蠢材,教养出的女儿倒是个会做人的,年纪不大,心思挺深。”

赵章猛地一砸茶杯。可这却教赵璠越发亢奋起来,更加想要去激怒这人,将其从刚才那温柔体贴的兄长模样中拽出,逼迫其与他争执对立,仿佛这样才能让他心中久久压抑不下的忿忿得以借机爆发,撒气在这一无所知的仇人之子身上。

赵璠脸上一点也未有对这位大皇子的惧怕,他承认自己在赌气,只因他知道赵章如今的处境并不比他好到哪去,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这人父皇的昏聩偏心,他偏要伤口上撒盐般提醒赵章:你本不该是如此困苦,你如今的苦难有一半来自于你的懦弱不争,以你自己的本事,什么都别想奢求。

“我方才说错了,靖安侯府的独女配你这个落魄皇子,分明是你高攀了,还不赶紧去抱大腿。”他走近到赵章身边,一把夺过他手上把玩着的珠串,举到这人眼前,晃了晃,木珠相接处摩擦发出细微的响动,“想成大业,就你这三瓜两枣差远了,你也别装假清高了,你的婚事是个好机会,自己好好琢磨。”

他没有把那珠串立刻还给赵章,兀自坐到了另一侧的圆凳上:“东西不错,以前怎么没见你带过?”

可等了半晌,并未等到对面的回话,他有些不耐烦:“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到了。”赵章冷冷开口,反呛道,“你要是真这么喜欢靖安侯同他女儿,那大腿你留着自己去抱。”赵章浅浅瞥了他一眼,“反正靖安侯府配你这没个正形的,也是你高攀了。”

看到赵章面上闪过一丝不甘,他终于满意了些,轻松应付:“得了,我可不做那棒打鸳鸯之人。”

坏消息:发现自己写得太烂。

好消息:自己意识到了就代表还有办法改。

之前的情节太突兀,重写一遍感觉舒服多了。

我最大的错就是第一本就碰权谋,写得很艰难,每天都在感觉自己智商不够,只能尽量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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