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再添病了。

最开始或许是眼角几丝不明显的笑纹，然后便是鬓边越来越密的白发。

他变老了。

衰老是一件极可怕的事情。

林府最开始是请了大夫，全镇的大夫，但是他的脉象非常健康，无病无痛。他只是单纯的老去罢了。

后来便请了方士，求神拜佛，喝药焚香，却也都无济于事。更何况林再添对于这等鬼神之事极为抗拒。

入夜。

林再添坐在洛央的妆台前，对着镜子细细看着自己的脸。

离上元不过才过去了十天，他的头发已然花白，眼角眉间都是细细的纹路。看起来已经有五十多岁。

他突然笑了笑：“就算是老了，我也还是这般玉树临风啊。”

洛央……虽然很想打击他，但是做人不能昧着良心。

林再添皮相上佳，生得温润如玉，就算年华老去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老美男。

她只得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夫人怎的如此凉薄！”林再添捂胸悲叹，“为夫眼看着寿数无多，你是不是盼着为夫早死然后趁着年轻好改嫁呢！”

“是了。”洛央冷漠道，“我看镇子东头的那个王家小公子甚是不错，长得好性子也颇为可爱。”

“居然已经找好了下家！”林再添闻言痛心疾首，“那个王家小子跟个小鸡崽子似的，夫人你再找也好歹找个如我这般玉树临风的伟男子才好！”

“明日那大师便会来府上，这次你若不好好配合，明年今日，我便带着新夫婿和儿子去你的坟头好好烧上几柱香。”洛央淡笑，“这样你便可以安息了。”

天道暗暗咋舌：“狠，女人真狠啊。”

“不知为何，林再添一直对于治病之事不甚热心。”洛央疑惑道，“若说衰老便是他所惧怕之事，不应该是如此。”

天道：“不管如何，若想要破这幻境，还是需得先治病。”

洛央灵光一闪：“或许让他老死，这幻境便破了？”

天道：“你是不是还没有放弃想把男主弄死？”

洛央一脸遗憾。

林再添趿着鞋上了床。他的身上带着丝丝凉意。

林再添侧躺着，眼神有些复杂。他的胳膊紧紧地搂着洛央，让她觉得有些难受。不过想着一闭眼一拉灯便可到次日晨，洛央勉强忍了忍。

半个时辰后。

“怎么还不拉灯？”洛央有些不耐。

天道一板一眼：“因为今夜未行脖子以下不可描述之事，所以不用拉灯。”

洛央：？

“夫人觉得，这些日子过得可还舒心？”林再添问道。

“尚可。”

虽说为幻境，但这个幻境无比真实，不愧是山河表里镜所创小世界，以云来镇为原型，几乎就是个真实的人间小镇。

幻境之中的每个人都鲜活无比，甚至连食物也都美味异常。

世间百态，洛央便将这幻境当作在凡人间的修行。

“有我在，你当然可以在此间过得舒心。”他的胳膊又紧了紧。

洛央：不愧是男主，果真自恋。

“不过到底是一场大梦，都是虚妄……”

洛央一惊：“你说什么？”

身边之人气息绵长，尽是已经睡去。

“你方才也听到了吧？”洛央问道，“他这是……已经意识清醒了？”

天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林府所请来的大师是一位年轻女子。

她身材消瘦像个骨头架子一般，穿着道袍，头顶一个乱糟糟的发髻。面容寡淡，似是一把热面巾便可抹去，算不上丑，也绝不是个美人。

她只是看了林再添一眼，便道：“公子之疾，我可治。”说罢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再言语。

林再添摒退下人。

大师又淡淡地看了洛阳一眼。

林再添皱眉：“这是我夫人，大师有话请直言。”

说话间他掩着嘴又咳了几声，那修长的手指竟慢慢爬上了几片斑点。

比之昨日，他更老了，手上甚至生出了老人斑。他衰老的速度一日比一日更快。

洛央定定地看了那大师一眼，便也退出客堂。

她并未走远，只是候在门外。

里面隐约有人声，但是洛央并无丝毫修为在身，无法听清。

半刻之后，堂内传来了茶盏落地的破裂声，接着便是惊天动地的咳嗽。

大门“咣当”一声打开，大师匆匆走了出来，面上似有怒气：

“言尽于此！公子听与不听，还请自行斟酌！”

说罢她又冷冷地看了洛央一眼，大步离去，头顶那乱糟糟的小揪揪一跳一跳的，还有几分滑稽。

洛央跨步进去，犹豫片刻，慢慢给咳嗽不止的林再添顺了顺气。

“她说了什么？”她递上茶盏，问道。

林再添一口茶水咽了下去，压下胸口酸痛，冷哼一声：“左右不过是些疯言疯语，以后这等人，便不必再请来府上了！”

“但你的病……”

林再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面上已是一片平静：“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常态，如果这便是我的命，那我……认命。”

洛央：“假的吧？天道你是不是认错男主了？男主怎么可能认命？男主不都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吗？”

天道无力：“让你少看些这些杂七杂八的话本子……”

“我早就看着大师兄不太像是男主了，不够霸气。还有男主怕老死这是什么古怪的设定？未免也太怂了吧……”

天道忍无可忍爆发道：“闭嘴！没认错！就是我设定的，怎么样！”

“……没事了。”

洛央在府外却又遇到了那个大师。

她似是一直徘徊在附近未曾离去。

“你来作甚？”她皱着眉问道。

“不是大师唤我来此吗？”洛央道。她临走之前，分明对着她暗暗招了招手。

“咳咳。”大师咳了两声，努力维持住自己世外高人的风范。只是她那个头还比洛央矮了半个头，说话间还要仰着脑袋，实在无甚威压。

洛央上前一步，她却猛地往后一退，面色有些惊恐。

“大师？”

“无事。”大师抚了抚胸口，“你莫要离我太近。”

洛央从善如流地停在原地：“大师此番唤我过来，可是我师……夫君之病，有何难言之事？”

“此病，我可治。”大师正了脸色，“但是你那夫君破有些性子，并不愿意按我所言行事。如此下去，不出十日，他变会衰竭而死。”

“愿听大师之言。”

“夫人可知，何为修仙？”

天道举手：“我知道！就是半夜三经不睡觉！”

洛央装模作样道：“是那些话本子上所写，有移山填海大能之人吗？”

“咳，差不多。”

天道唾弃：“呸，就吹吧！还移山换海！那怕是得要飞升了！”

大师一脸高深：“仙人寿元极长，修仙或可缓解尊夫的病状。”

“我夫君……可是不愿离开？”

大师摇头：“修仙也未必需得断情绝爱，他自然可以陪着凡人间的亲朋好友直到离世，左右不过费个几十年光景。但是这病来势汹汹，若是用那寻常修仙之法，怕是等不到他有所成之日，便会夺取他的性命。”

“那该如可是好？”

“你这夫君，命格异于常人，我观他有仙人之像。他若想要修仙，此间便有一捷径，可助他立地飞升，那时便自会百病全消，与天同寿。”

“愿闻其详。”

“此法便为，杀妻证道。只需他亲手一剑刺穿你的胸口即可。”

气氛沉默片刻。

洛央：“我觉得这个人在蒙我。”

天道：“我也觉得……从未听说过杀了老婆便能飞升，不然那仙界岂不遍地都是渣男。”

洛央：“但是很奇怪，这个世界仿佛在告诉我，她说的都是真的。”

昨晚没写完，所以……今天赶个早

晚上尽力赶出来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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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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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