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何江月便穿戴齐整,跨上枣红战马,奔出宋城城门,直往靖州府衙而去。
何江月要去找萧沅,他可不是带着这位献王世子来靖州走亲戚的,有正事!
除夕夜宴上,皇帝赐婚,这已经是何家退无可退的信号,不管何家如何表忠心,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再加上回靖州路上,不仅杀了皇家两千士兵,皇长孙萧津还中了一箭,如此一来,何家更是没有一点回头的余地。
到了如今的地步,必须要使出翻天覆地的本事来,才能彻底改变局势,改变命运。
靖州府衙门前下马,何江月将马鞭扔给门前的侍卫。
“最近府里可发生什么事了?”
侍卫将马鞭跟长枪并着一齐拿在手里,另一只手去牵马缰绳,听见何江月问话,便照实回答。
“回小姐的话,府中一切平静如常。”
两个姓萧的都来了,怎么会平静如常呢?
看来府中的事情不小,所以才压得严严实实的,见门前站岗的侍卫都不清楚。
何江月走进府衙大门,迎头遇见周管家。
“周伯!”
周管家年纪大点,眼神不如何江月清亮,听见何江月叫他,又向前走了几步才认出来∶“小姐回来了!”
何江月走到周管家跟前,换了一个问法∶“周伯,近几天府里来了什么人吗?”
周管家却笑了∶“不是小姐让他们来的吗?让岳将军陪着来的,两位表少爷,都姓萧。”
何江月的眼皮跳了一下。
啥叫两个表少爷,都姓萧?
只是在脑子里想了一下这个问题,何江月马上就明白了其中关窍。
萧沅是舅老表,没问题,萧津跟萧沅是堂兄弟,所以,七拐八绕,萧津居然是何江月的表哥?
掩饰得不错嘛,表少爷的身份可比皇长孙低调多了。
“周伯,我爹爹呢?他在哪儿?”
周管家有些为难,道∶“这,我还真不知道,使君天天和表少爷在一起,不知道在忙什么?”
何江月伸出来两根手指头,弯了弯,问∶“两个表少爷都跟爹爹一块儿忙吗?”
“哦,不!”周管家矢口否认,“就大少爷一个,小少爷身体不大好,在后边修养呢。”
萧沅比萧津大一岁,大少爷指的是萧沅,小少爷是萧津。
何江月松了一口气。
这就对喽!
小少爷不能跟着一块儿忙活。
何江月问周管家∶“小少爷在哪儿修养呢?带我过去。”
周管家将何江月带到一个僻静的院子前边,指着门上的锁头说∶“小姐,小少爷就在这个院子里,但是使君把门锁上了,钥匙只有一把,在使君手里。”
一把锁而已,何江月心说这都不是事儿!拔下头上的簪子,马上就要撬锁。
周管家连忙去拦∶“小姐,小姐,不可啊!”
何江月茫然的看着周管家∶“为什么不可?”
我家里还有我不能开的锁了?
周管家急切地说∶“小姐,使君特意吩咐过了,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能进这个院子。”
何江月却不以为然∶“那是我没回来!”
说完,何江月便挣开周管家,三下五除二,利索地把锁撬开了。
周管家看得直嘬嘴。
“嘬嘬嘬嘬!这怎么使得啊?我呦!我怎么跟使君交代啊!”
“没事儿的,我去给我爹爹交代。”
何江月把簪子插回头上,随口安慰周管家,“这就是我送回来的人,我肯定能见的,别担心!”
这一句,周管家觉着在理,也不再阻拦,只嘱咐何江月小心行事。
何江月进到院子里,关上门,栓好门栓,便挨个屋子去找萧津了。
萧津被塞在后厢房里,因为他的箭伤在背上,为了不压住伤口,便让他背朝上,趴在床上,四肢成“大”字分开,分别绑在床腿上。
何江月掀开萧津背上的毯子,想看看他的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但萧津异常敏感,毯子刚被掀开,他便醒了。
萧津醒过来,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床边的何江月,吓得大叫。
“啊!”
萧津挣扎着想逃,但是被绑着手脚,根本逃不掉,背上又有伤,一挣扎,洁白的绷带上便渗出血迹,疼得他紧闭双眼,眼泪都出来了。
在疼痛的折磨下,萧津清醒了不少。
“何江月,你们居然敢造反!”
何江月靠近萧津的耳朵,轻声说∶“跟你爷爷学的~”
萧津被噎得没话说,气得浑身发抖。
何江月去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在萧津对面。
“我也没办法,谁让你们容不下我呢?”
萧津冷笑,道∶“你有兵有权,谁能容得下你啊?献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过是从一个坑里,跳到另一个坑里,何江月,你真蠢!”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何江月等到晌午,才把何使君和萧沅等回来。
在前院见面时,何江月看见那二人都穿着盔甲,像是刚从军营里回来的。
何使君和萧沅看到何江月过来,皆是一愣,萧沅更是局促不安地眼神乱瞟。
“爹爹,表哥,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
听闻此言,萧沅闪过一丝诧异,稍纵即逝。
萧沅相信,何江月同意带自己来靖州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自己要做什么,并且默认这一做法。
“月儿,爹爹希望你平安,不受欺负。”
何江月扑到何使君怀里∶“爹爹,我明白。”
何江月与父亲、表哥一起坐在密室里。
“爹爹是如何打算的?”
何使君被问到,坐直身子,却没说话,先看了萧沅一眼,才开口。
“献王已经成了叶氏的傀儡,辅佐献王无异于为叶氏做嫁衣,所以,我和沅儿的意思是,单独行动,以沅儿献王世子的身份举事,待到事成,遥尊献王为太上皇,其余的,等沅儿位置坐稳了再说。”
何江月提出疑问∶“我们能打赢吗?”
何家真正能直接动的兵力并不多,靖州大部分将领都觉得自己朝廷正规军,这一点,何江月要比何使君体会得更深。
当时何夫人刚刚去世,靖州直接变成一团糟,何江月根本压不住阵,直到何使君回来,以州牧身份施压,才阻止了靖州分裂。
何家担任靖州长官,可以调动绝大部分的兵力,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若是何家走上造反的路子,那么未必能全部调动。
何使君跟萧沅对视一眼,交接了对话。
萧沅道∶“妹妹不必担心,我知道京城的布防,还有一些暗道小路之类,此外明家在京城还有些势力,到时候里应外合,应有胜算。”
何江月对着回答并不满意,萧沅已经混成奴隶了,他有一点胜算就能放手一搏,但何家,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何家所做的一切选择,是希望何家能过得更好。
“我认为不妥。”
何江月拿起一根棍子,在沙盘里比划。
“京城城内有两万常备军,城外设置有庆阳、雁城、耀陵三处屯兵点,每一处屯兵点有三到四万人,另外,城墙本身就是一道防御,不仅高,而且城门是主城——翁城——月城的三门结构,易守难攻。”
何江月将文心打探来的消息合盘托出,然后看向何使君。
“爹爹,靖州的兵马还需要留守戍边,不可能倾巢而出,最多能出五万,这样算,敌我力量悬殊过甚,根本没有强攻的可能,只能智取。”
何使君看着沙盘发呆,良久,才低声说∶“你要跟献王合作?可是……”
跟献王合作,等同与叶氏合作,但何家跟叶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只是借他的正统名声和一些兵力而已,到时候让表哥先行登基,一样遥尊他为太上皇。爹爹和表哥放心,我有信心,能牵制住叶氏。”
何江月在何使君面前还算乖巧,因此何使君还没有什么动静,但是萧沅是见过何江月耍阴招的,他当即觉得这里面有事。
“妹妹有什么法子。”
何江月“啧”了一声,低下头。
“我刚刚捅了个篓子,正好可以用来牵制叶氏。”
“什么篓子?”
“我诈了樊城许国舅五十万石粮草,等他回过来味儿了,就该派兵来打我了。我们先去跟叶氏结盟,到时候许国舅打过来,我就能把叶氏拖下水了。”
何使君盯着何江月,眼睛都不带眨的∶“五十万石粮草?”
“刚好用得上嘛!”
何江月已经打好了算盘。
等许国舅带粮草来赎人时,就黑吃黑,粮草收了,苏瑾玉扣下,继续当人质,以防举事期间暻晗国来犯。
这一准儿能给许国舅气着,等到举事成功,把苏瑾玉放回去,许国舅没了顾忌,定要兴兵来范。
只要他出兵,何江月就有法子让他打到叶氏身上。
何江月美滋滋地盘算好了一切,正在沙盘上比划来,比划去。
苏瑾玉真是个好用的大宝贝儿,不枉俺费心思救他。
门外忽然传来尔雅的声音∶“小姐!”
尔雅进来,气喘吁吁,头发都叫风吹乱了,可见她来得有多急。
何江月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姐,不好了,暻晗太子跑了!”
“……”
苏瑾玉跑了,还玩儿个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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