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来,卷着尘沙,何江月抬手挡住,不让风迷住眼睛。
何江月用眼睛的余光去偷看站在旁边的桃叶。
这丫头跟柱子似的戳在旁边,一动不动,不怕风,也不怕冷,一双杏眼睁得溜圆,精神打得足足的,好像背负了什么不得了的使命。
看桃叶那认真的劲儿,这使命如果失败了,起码得夷三族的程度。
“桃叶,这儿风大,我们去那边的阁楼上边等吧。”
何江月也不给桃叶说话的机会,起身就走,省得她想出来什么推脱的话来搪塞拒绝。
桃叶自然是不愿意何江月脱离自己的安排的,但她只是一个小丫头,没什么权力,便是她的主子萧凌,在“长欢公主”面前,也不见得能高三分。
眼见着何江月走了,桃叶也不能直接出言喊何江月回来坐好,只能迈开腿,小跑着去追。
“长欢公主,您请进。”
桃叶加快速度,跑到何江月的前边,推开阁楼的门,请何江月进去。
何江月警惕地看着桃叶殷勤的目光,小心迈步进入阁楼。
这个阁楼是柳园里面的一个观景高楼,楼上四面都是雕刻着葡萄卷草纹的花窗,通过这些花窗,可以看到外面大片的荷花池。
只是现在二月份的天,不是荷花的季节,荷花池里不仅没有荷花,连去年的残荷都被清理了,就剩下一个很普通的池塘,没什么好看的,再加上天气还比较寒冷,坐在这样四面通透的阁楼里,不用风吹,便觉着冻人。
游人为了取暖,能在阁楼里安静的聊天喝酒,便将花窗都关了起来,正因为如此,这个阁楼整体上还是比较隐蔽的。
何江月很满意这个地方,很适合藏人。
想个什么法子呢?
额,好像并不需要,对付桃叶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就是很容易啊。
何江月左手拢住右手的袖子,转了转拳头,准备好发力。
“桃叶,你过来。”
桃叶正在弯腰擦凳子,听见何江月见她,不疑有他,将擦凳子的手绢随手放到石桌上,便毫无戒备之心地走到何江月跟前。
“公主唤奴婢,是有什么吩咐吗?”
何江月在心里挣扎了一瞬间,她认真地想了一下,到底要不要说一句“你身后有鬼”这样的话来吸引桃叶的注意力,然后趁其不备,偷袭之?
只挣扎了一下,多一下都没有。
何江月就当着桃叶的面,甚至没有特地加速,手伸到她身后,冲着她的后颈劈了一个手刀。
桃叶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面对面下手都躲不开,确实没必要用心机,蛮力可以解决。
解决完桃叶,何江月来到花窗旁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儿,向外张望。
柳园外边一切如常,至少面上没有发现埋伏。
即便没有发现异常,何江月还是抱着万事小心的态度走下了阁楼,随时保持警惕。
出了阁楼,何江月迅速调整状态,装作如同游客一般,步子放缓,行走在小径上,时不时地驻足抬头望柳,还表现出一副很欣赏的模样,尽管柳树上面光秃秃的,只有零星几个小得看不见的柳芽。
在何江月第五次抬头望柳树的时候,已经接近柳园的大门,马上就要出去了,但是何江月却忽然察觉到有人在跟踪。
何江月看向大门的方向。
马上就要出去了,何苦跟这人纠缠?等会儿出去,找个人多的地方把他甩了就是了。
何江月加快了脚步,有多快呢,撒丫子开跑了!
“仙女……”
似乎有人在叫仙女,能叫出来这样的称呼,也许是哪个浪荡子在跟他的心上人说好听话吧。
若是平常,何江月兴许还有心情停下来看看这位“仙女”是何等尊容,饱一饱眼福。
但是现在,何江月才懒得管他,她还得赶紧回宾馆去找苏瑾玉呢。
“苏瑾玉!”
不顾任何礼节,甚至没有考虑过苏瑾玉到底方便不方便,何江月直接破门而入,吓得那扇老木门吱呦吱呦惨叫起来。
苏瑾玉看何江月一眼,又淡定地拿起小银勺,优雅地喝了一口百合红豆粥。
美人用餐,岁月静好。
何江月也冷静许多,坐到桌子旁边,看着苏瑾玉吃饭。
“你要不要来点?”
“好啊。”
刚好饿了。
苏瑾玉把碗推过来了。
何江月∶“……”
苏瑾玉道∶“只有这一碗。”
何江月看看这这附近,好像确实只有这一碗粥,再也没有其他盛粥容器了。
“算了,你自己吃吧。”
苏瑾玉竟然委屈起来∶“你嫌弃我?”
“我没有,只是这不合适。”
苏瑾玉将粥端了回去,又吃了两口∶“何大小姐原来知道不合适喽?”
何江月眉头一皱,问道∶“你为什么会说这么奇怪的话?你吃什么了?”
这一问,苏瑾玉迷茫抬头,手中举着的勺子里还有半勺没吃进嘴里的百合红豆粥。
“你看我吃了什么?”
“……”
“哈哈哈!”
“哈哈哈!”
何江月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跟着苏瑾玉傻笑起来,一看见他笑了,就是想跟着笑。
“苏瑾玉,你这边没遇见什么事吧?”何江月突然止住了笑声,认真打问。
见何江月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苏瑾玉也警惕起来∶“我这边一切安好,没有任何异常,怎么?你遇到不对劲的事情了?”
何江月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你说,萧凌约我去柳园,却不现身,究竟是为什么?还有在柳园里跟踪我的人,就那么容易被我甩掉了?”
苏瑾玉听后松了一口气,打趣道∶“我的小月儿有本事呗!萧凌或许是想做一些事,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被你轻易化解了。”
“也许吧。”何江月起身离座,“不管了,我去找点东西吃,折腾了一天,饿死了。”
尔雅让何江月派出去干别的事情了,何江月只能自己去厨房。
天已经黑透了,早已经过了饭时,何江月去厨房的路上在心中祈祷,请厨娘一定要在啊!
大老远看见厨房那边有一点亮光,何江月高兴得差点叫出来。
有灯就有人,有人就能找到吃的!
何江月兴冲冲地一路小跑过去,进入厨房时,喊了一声∶“厨娘!”
厨房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公主恕罪,奴婢不慎将油灯打翻了,奴婢这就去取火折子。”
厨娘说着便向外走,路过何江月时,步速突然加快。
“站住!”
何江月伸手紧紧地抓住厨娘的手,冷声道∶“萧凌!有些把戏,玩一次就够了吧!”
记得第一次与萧凌见面,是在晟王府的繁花苑。
那时候,何江月想看《巾帼恨》,但是这本书里面藏着晟王府算计何江月的计谋,为了不让何江月翻来《巾帼恨》这本书,萧凌便是故意打翻油灯,让四周处于黑暗之中。
如今,萧凌在厨房里面做手脚,何江月过来,她还是打翻了油灯,试图用黑暗掩饰她的罪孽。
萧凌却没把心思放在油灯上,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那你就找个男人伺候我吧!”
何江月闻之大惊。
“找个男人伺候”,这句话是何江月对萧凌说过的。
那时候,萧凌给何江月的汤里面放了春药,试图促成何江月和萧津的婚事。
何江月脱困之后,曾警告过萧凌∶若是萧凌再干用春药害人,便找个男人伺候她。
萧凌说出来这句话,那她一定是又用了春药。
何江月思考萧凌将春药下到什么地方去了,萧凌这边已经给出了答案。
“嘉慈郡主带来的那个男人,就很不错,凌儿很喜欢,让他来伺候我吧。”
何江月大吃一惊∶“你疯了吗?”
“我能不疯吗?我要嫁给老头子了!”萧凌甩开何江月的手,说话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我要嫁给太子!”
何江月很无奈,她没办法直接告诉萧凌,和亲是假的。
萧凌要出门,何江月拦在她面前,不让她出去。
“我不会让你去的!”
“为什么?”萧凌的情绪更加激动,“我才十五岁啊!你知道暻晗国皇帝多大吗?他已经快五十岁了!凭什么让我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
何江月还是不放萧凌走,萧凌推何江月没推开,瞬间情绪崩溃,跌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为什么是我啊?跟我什么关系啊?这么多年,我夹着尾巴做人,就是想得一份嫁妆,当一个坐在正厅的主母。”
“什么皇权兵马,从来没有经过我手的东西,凭什么要牺牲我?皇家的女儿怎么了?皇家的女儿就得牺牲吗?”
“说我享受了皇室的尊荣,要付出代价,这是什么逻辑?贫家吃糠,富家吃粮,我生在皇室,我就该金枝玉叶!皇室子孙又不止我一个,他们哪一个不是吃得脑满肠肥,谁付出过代价了?”
“我一个连马车都没有的庶女,数我吃得最少,什么好事儿都轮不到我,为什么付代价的时候就想到我了?”
“萧津,皇长孙啊!他玩儿崩了,为什么让我给他兜底儿?”
“你们这些大人物,能不能给我们这些蝼蚁一点活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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