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树影子越拉越长,何江月就坐在台阶上看着,发呆。
屋子里早就没了动静,但是灯还亮着,不知道苏瑾玉在干什么。
苏瑾玉一定很生气吧。
何江月这样想。
一个金尊玉贵的太子,若是在暻晗,身边多少女子排着队等他青睐,如今他流落异乡,遭人暗算,主动献身却被浇了一头凉水。
这找谁说理去?
“喵嗷——”
远处传来一声猫叫,不似寻常猫儿对着人撒娇的那种可爱叫声,而是深厚悠长得不正常,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求偶仪式。
“喵嗷——”
猫儿又在叫了,可能它的仪式进行得并不顺利吧。
“吱——砰!”
身后的门被粗暴地打开,另一个仪式进行不顺利的雄性从里面冲出来,眼看着就要开骂了。
何江月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苏瑾玉一开门就看到了,硬生生把骂猫的话咽了下去。
“小月儿?”苏瑾玉跨过门槛,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何江月身后,面露诧异之色,“你一直在这儿?”
何江月没想到苏瑾玉会突然出来,心里慌得像是在打鼓。
以前,暧昧不清,何江月可以喜悦兴奋地坐在苏瑾玉的床头,但是刚才已经把二人的关系挑明了,至少何江月的态度已经是很明显的拒绝了。
现在,何江月坐在苏瑾玉的门前都觉着不自在。
何江月想站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可是,这二月的天,又在夜里,寒气重,何江月在这里坐了半宿,不知不觉间,两只脚已经冻得麻木了。
何江月刚站起来,本想按照计划开跑,可是却发现,自己只能控制上半身,上半身已经跑出去了,两条腿还定在原地。
“啊!”
何江月眼看着就要扑倒在地,摔个结实的,幸亏苏瑾玉眼疾手快,将快要摔倒的何江月捞回来,搂在怀里。
一股凉意入怀,苏瑾玉脸色大变,眸中是掩饰不住的心疼。
“大晚上的,你坐在这里干什么?”苏瑾玉抓住何江月的手,像是摸到了冰块,“你看看你这手,都冻成什么样子了?”
苏瑾玉瞪何江月一眼,而后叹一口气,将何江月打横抱了起来,抱得很紧。
“我若是不出来,你打算冻死在外面吗?”
何江月没接话,缩在苏瑾玉的怀里,脑子里无限遐想。
这些日子里,因为苏瑾玉生病,一直都是何江月在担任照顾人的角色,显得苏瑾玉很娇弱,其实,二人初遇的时候,在何江月的眼里,苏瑾玉简直就是救世神仙。
苏瑾玉也是想现在一样,抱着何江月,给她安排好一切,体贴得不像话。
何江月闯了祸,苏瑾玉没有丝毫责怪,只是一边投喂点心,一边替她隐瞒。
苏瑾玉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透,带着一点潮气,散在胸前的那一缕,何江月正靠在上边。
刚靠上去的时候,只觉得凉,多靠一会儿,才察觉出来这凉意里带着潮气。
何江月心怀愧疚地抬头,去看苏瑾玉的脸,想看看他还有没有生气。
苏瑾玉的脸上哪里有一丝生气的痕迹?全是心疼。
何江月扭了一下,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安心地趴在苏瑾玉怀里。
没舒服多久,何江月刚趴好,苏瑾玉却把她放下了,放在炉火旁边的矮凳上。
苏瑾玉把何江月放下之后,便转身走了,去了里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何江月心里一阵落寞。
还是会生气的吧?
苏瑾玉没多久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件狐皮披风。
何江月心中一动,看着苏瑾玉靠近。
苏瑾玉果然将披风围在何江月身上,从后背环到前胸,围得严严实实。
“刚才是我唐突了,我给你道歉,小月儿,不要生气好不好?”
何江月身子一僵,说不出话来。
明明是苏瑾玉被扔到冷水里,为什么是他道歉?
不管了,你道歉就是你错了!
“喵嗷——”
屋子外面的猫又在叫了。
何江月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能明显感受到苏瑾玉松了一口气。
苏瑾玉坐到何江月对面,往炉子里面又添了一把木炭,认真地煮起姜汤来。
三片姜,七颗枣,一勺蜂蜜。
“喵嗷——”
“嗷呜——”
屋子外面的猫还在叫,但是这次有了两只猫。
看来那只公猫的仪式弄成了。
何江月将脚往前伸伸,靠近炉子,两只冻得通红的爪爪在炉子上面抓水蒸气。
苏瑾玉揭开盖子,拿木勺在瓦罐里来回搅拌,让更多的水蒸气涌出来。
“拿着。”苏瑾玉盛了一杯姜汤,递到何江月手里,“暖暖手。”
何江月双手抱着杯子,吸了一口热气,浑身舒坦。
寒夜里,屋子里暖烘烘的,谪仙美人坐在对面熬姜汤,屋子外面有两只猫儿叫得挠心。
何江月抿了一小口姜汤。
真不错~
可惜,这样的美好并没有持续多久。
猫叫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骚动,好像有无数人在来来回回地跑。
何江月正要起身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却被苏瑾玉摁住了。
“我去。”
不容置喙,苏瑾玉说完便推门出去了。
何江月将杯子里的姜汤一饮而尽,美人不在,尽显豪迈!
苏瑾玉推门进来,面带疑惑。
“真是奇了,他们说宾馆柴房里发现了一个昏迷女子,还是绑着塞在那里面的。”
“咳咳!”
何江月被口水呛到了。
苏瑾玉一看便猜到何江月应该知道内情,便坐下问道∶“那个女子,是你绑来的?”
何江月点点头∶“是我做的,她是萧凌。”
“哦~”苏瑾玉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就是她暗算我!”
何江月无奈地说出实情。
“她想嫁给你。”
苏瑾玉却嗤之以鼻∶“有什么用?我也不是生米煮成熟饭就会认命的人啊!”
“先别说这个了。”何江月紧张起来,“萧凌已经认出来我们了,等她醒过来,我们可能会有麻烦。”
何江月心中一阵自责,怎么没有把萧凌藏好呢?
苏瑾玉当机立断,道∶“我们走!反正已经达成目的了,多留无益。”
因为嫁妆的事,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全都怨声载道,想让当今皇帝身败名裂的目标已经达成了,为举事造势成功!
“嗯。”何江月放下杯子,准备出逃。
说着好办,可是出了门才知道外边有多乱。
这宾馆是招待重要人物的,此处对待安全十分重视。
眼下突然在厨房里发现一个女子,还是昏迷捆绑着的,这足以掀起滔天巨浪了。
四班侍卫同时上阵,在宾馆里布得密密麻麻,每一个路口都有人看守。
所幸,早知有这么大逃亡的一天,何江月已经将使团的人全部支出去了,留在宾馆里的,只有何江月和苏瑾玉二人,没有累赘,倒也好跑。
何江月带着苏瑾玉上房顶,二人猫着腰,避开众人耳目,以屋脊为掩护,悄悄移动,一直移到靠近院墙的位置。
二人对视一眼,纵身一跃。
跳得很完美,何江月和苏瑾玉都成功地来到外边,但是可惜,院子里的侍卫实在太多,人多眼杂,偏偏就有一个眼睛乱瞟的,正好瞟到空中有两道飞翔的身影。
“有人逃出去了!”
一个侍卫大喊一声,所有侍卫应声而动。
“快追!”
何江月听见院子里面的动静,骂了一声“该死”,便和苏瑾玉手携手拼命奔逃。
好在有宾馆的高墙做阻拦,给那些追赶的侍卫造成一定程度的阻碍。
现翻墙肯定耽误时间,想绕过去吧,宾馆的院子这么大,绕过更费时间。
这也费时间,那也费时间,总之是耽误了些时间,给了何江月和苏瑾玉一些拉开距离的时间。
等侍卫追出来的时候,何江月和苏瑾玉已经拐弯了,连个背影都没留下。
有顺的,自然也有不顺的。
京城中有宵禁,这个时候,整个大街上都是空荡荡的,如果所料不错,城门还是关着的呢。
这对于出逃,可不利啊!
“都怨我!如果我把萧凌藏好了,我们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何江月叹了一口气。
苏瑾玉却问∶“什么地步啊?”
何江月自责地说∶“如果萧凌没有被发现,我们可以选一个更好的时间出去,不用像现在这么狼狈。”
苏瑾玉脱口而出∶“那是萧凌不对!都怨她!”
何江月愣了一下,好像真是这个理儿……
但现在不是纠结谁对谁错的时候,跑出去才是关键。
突然,何江月发现前面出现了一堵墙。
这是跑进死胡同了?
何江月跟苏瑾玉赶紧往回跑,还没回到胡同口,便听见胡同外边传来大队人马行动得声音。
而胡同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何江月和苏瑾玉俱是一惊。
想从胡同口出去是不可能了,二人又看向墙头。
翻墙容易,就是不知道墙那边是什么地方啊,若是大路也就罢了,但若是墙那边是某个官员的家宅,直接跳到人家面前,岂不是很尴尬?
不管了,先翻了再说。
何江月已经窜到墙上了,却忽然听见有人叫∶“仙女!”
“是……萧镇?”何江月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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