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哪儿捡来的这个孩子啊?下手够狠的。”
苏瑾玉说的是宝全在城门前,射杀十二人的事。
宝全一共发射了两次袖箭,一次六支,两次十二支,箭无虚发,十二个人当场断命。
箭法值得夸赞,但这手段确实是黑了点。
明明何江月安排了刘志,让他当烟雾弹,打个掩护,逃走了就算了,守城们的那些人也只是听令行事,有没有到战场厮杀,非得杀个你死我活的地步。
且不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样的体面话,现在还没有处理好举事前的准备,玩得太狠,只怕会引起对手的怒火,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于己不利。
“可能他小时候被拐子欺负得太狠了,心思上与其他孩子不同,也能理解。”何江月也开始重视这个问题,“不过这样的心性确实不好,对外人还不显什么,若是哪天,身边的人无意中得罪了他,恐怕要糟。我以后会对他多加管教的。”
虽然何江月跟苏瑾玉持一致意见,还做出了要管教宝全的承诺,但苏瑾玉还是不满意,已经到了鸡蛋里面挑骨头的程度。
“你对他很关心嘛!”
何江月先是愣了一下,口中“啧”了一声,看向苏瑾玉。
“他是我的人,我肯定要管教他啊!”
苏瑾玉阴阳怪气地说∶“何大小姐手下有数万人,也没见你个个亲自管教的,军中没有师傅吗?我记得刘志是他师傅啊!岳淇跟他也亲近,倒不用何大小姐亲躬吧?”
何江月惊呆了,然后笑了,笑出了声∶“苏瑾玉,你……他是宝员外家的小儿子!宝家就剩下他一个独苗了!”
苏瑾玉哪里知道什么宝家贝家的,疑惑地问∶“宝家的独苗小儿子,有什么说法吗?”
“宝家灭门,我们何家得担点责。”何江月的思绪回到一年前,新帝登基的时候,“皇叔篡位登基后,我父亲失联,我和母亲被叶妤逼迫,逃入暻晗避难,靖州群龙无首,局势动荡,宝家资产颇丰,被歹人盯上,才遭了灭门之祸。”
何江月缓了一会儿,恢复一下情绪,继续说∶“若是普通盗匪干的,我也不至于这样自责,杀了宝家满门的,是个官身,他见局势不稳,想要投靠献王,又想手里有点筹码,便抢杀了几家大户,宝家便是其中之一。”
“唉!”何江月叹了一口气,“若是当时,我何家能有一个人在靖州坐镇,稳住局面,也不至于会发生这样的祸事。”
苏瑾玉侧过来身,面向何江月,安慰道∶“这也不能怪你啊,全是那个谋财害命的狗官作孽,都是他不好。”
得到这样的安慰,何江月心里好受了一点,但自责愧疚却不是一句安慰就能消除的。
“我何家当着靖州州牧,享受靖州百姓的爱戴,靖州有难,便是我的过错,这是推脱不掉的。”
苏瑾玉露出羡慕的表情,无不激动地说∶“好明主啊!汝可为王矣!”
何江月心中一惊,神色也有些慌张,低声警告∶“你不要乱说!”
苏瑾玉看着何江月紧张的模样,又笑了∶“你还在乎这个?你现在在干什么?”
也没干什么,就是造个反而已,把看不顺眼的皇帝换了,换个听话的。
“去!”何江月皱眉,瞪着一双眼睛,都快冒出杀气了,“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要你了!自己想办法回家吧!”
苏瑾玉一点也不害怕,打趣说∶“你不要我了,我就在你后边呀,跟着你,让你甩不掉!”
何江月扭头就走。
“别别,别走呀!”
苏瑾玉赶紧快跑几步,跑到何江月前边拦住她,何江月往左去,他就往左拦,何江月往右去,他就往右拦,就是不让何江月走。
“不聊这个了!咱聊点别的,聊点别的!”
何江月还真停下来了,问苏瑾玉∶“聊什么?”
苏瑾玉哪里知道聊什么呀?就是不想让何江月走,随口一说罢了,但真给人拦下来了,硬编也得编一个话题出来呀!
“额……你跟宝全怎么认识的?”
“你没完了?”
“我想知道嘛。”
何江月拿苏瑾玉没办法,只好把自己跟宝全相识的过程告诉他∶“宝家灭门之后,宝全死里逃生,但是被拐子弄到了京城,我那时候正好在京城,又见到了宝全在挨打,便将他救了下来,知道他是宝家的孩子,便将他留下来,做个侍卫,就这样。”
苏瑾玉听了却伸伸地皱起了眉头∶“宝全他……你不觉得巧合吗?”
几个大户被灭门,就宝全一个人活了下来,活下来就算了,人家运气好呗!
活下来之后,让拐子拐了,倒也算合理,但是整个棣杲国那么大,就偏偏被带到了京城,还刚好被何江月给撞见了。
尤其是被何江月撞见这件事,早知道,何江月在当时的身份是嘉慈郡主,属贵女行列,正经出门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丫鬟仆人在身边伺候,想打人打到何江月面前去,还挺难的。
若不是巧合中的巧合,那便是阴谋中的阴谋。
何江月从地上捡了一颗略平整的石子,面向河流,砸了个水漂,石头在河面上飞出了一串水花,一直滑进黑夜里,才不见了踪影。
“我也是怀疑过宝全的,我查过他,我派人拿着宝全的画像去宝宅附近找人打听,但是十三四岁的男孩子长得太快了,那些见过宝全的人,居然有的人说画像是宝全,而另一批人说不是宝全。”
苏瑾玉惊讶地说∶“真的邪乎吗?然后呢?”
“然后,我听说宝家人会在整十岁时画一幅画像,我的人在宝家的祠堂里找到了宝全十岁时的画像,画中人物的左耳上有一颗黑痣,宝全也有,位置一模一样,而且跟宝全一样,都是瓜子脸、丹凤眼。”
苏瑾玉松下一口气,道∶“这样的话,差不多可以确认他是真宝全了。”
“嗯。”何江月点点头,心中却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这个宝全,他的肚子里到底有没有藏着惊天动地的大秘密呢?
总觉得宝全并不像表面上这样单纯无害。
把天聊透了,何江月跟苏瑾玉二人终于舍得回营地休。
一夜无话,到了天明赶路,也算顺畅,既没有让追兵追到,也没有遇见其他出人意料的事情,一行人安全抵达靖州。
这时候从何江月离开靖州,已有月余。
虽然不知道这一个月里,靖州有什么样的形式,但是看到靖州城门前,守卫一个一个检查往来行人的路引,不难看出,靖州现在已经戒严了。
何江月进入靖州后,只带着苏瑾玉去府衙,吩咐其余众人回宋城,好好休整,随时待命。
其他人都遵令,调转马头,结伴去了,只有宝全依旧停在原地,不肯离去。
“宝全?你干什么呢?快走,跟上啊!”
刘志已经走出去一段了,也算他细心,发现队伍里少了个人,回头就看到宝全还在原地,只见他骑在马背上,低着头,好像在发呆,刘志喊了宝全一声,宝全也没有任何反应。
何江月听见后面刘志叫宝全,于是回头去看,果然看见宝全正落寞地停在路中间,像是一只掉队的雏雁,无措又可怜。
“驾!”
何江月调转马头回去,来到宝全跟前,温柔地问∶“宝全?你怎么了?”
宝全一看何江月,眼圈瞬间就红了,小声说∶“我想跟着姐姐……”
刘志也返回来了,来到宝全身后,严肃地说∶“宝全,不要影响小姐干正事。”
宝全的眼圈更红了,连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一丝哭腔∶“我不会给姐姐添麻烦的,姐姐,你带我一块儿走吧。”
“宝全,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刘志已经有些急了。
“算了。”何江月连忙打圆场,“就让宝全跟着我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意愿达成,宝全立刻就高兴了,踢踢马肚子,往前去了。
刘志忍不住说一句∶“小姐,你也太惯着他了!”
何江月面容沉静,低声答道∶“孩子大了,你管不住他了,明着去,总比偷着去好。”
宝全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听不了吩咐的,不让他去府衙,他会偷着去府衙,就像宝全偷跟着使团进京一样。
与其让他偷跟着,不如放在眼前,还能盯着他一点,省的他干出来什么过火的事。
来到府衙门前,何江月跳下马,将缰绳撂给门前守卫。
“明洇哥哥~请下马吧~”
何江月捏着嗓子说话,伸出手,要去扶苏瑾玉。
苏瑾玉像看邪物似的看着何江月,本来要从马的左边下去的,腿都跨过来了,见何江月这动静,身子一转,从马的右边下去了。
何江月见此,哈哈大笑,前仰后合。
见何江月恢复正常,苏瑾玉才愿意往何江月身边站。
“表妹!”
萧沅从府衙里出来,兴奋无比,过门槛的时候,还来了个夸张的大跳!
何江月满头黑线。
天爷啊!我在扶持这玩意儿夺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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