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无雪想通了一切，柔和地笑了笑，“对，真的。”

“我觉得，我应该是想长老的。”

不得不说，注视着楼无雪脸庞上浮起的温柔神情，云倾都觉得对方说出来的话简直听起来太真，太有可信度了。

可我信你个鬼。

云倾笑了一声，收回放在楼无雪发顶上的手，语气颇为漫不经心：“好啊，知道你很想我了，快去练剑吧。”

楼无雪微愣。

云倾笑眯眯：“去吧去吧。”巧言令色的小孩，快走吧。

虽然楼无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句话得罪了云倾，但很明显能够看出，比起让她待在这里，云倾更想让她去练剑。

回到石壁下，此时凌青羽已经将剑意领悟了大半。

转过身，瞧见楼无雪蹙起的眉，不由得问：“怎么了，还没找到想领悟的剑意吗？”

楼无雪正在思考云倾为什么想让她去练剑，半晌才回过神，应声道：“嗯。”

“……”

凌青羽严重怀疑，这人压根儿就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莫问倒是有自己的猜测，对楼无雪说：“你若是在这里没有找到想领悟的剑意，可以去另一侧的石壁看看，那里有一些前辈练剑留下的剑痕。”

楼无雪还没回答，凌青羽先表示反对：“那些前辈留下的剑意太深奥了，以我们目前的境界，怎么可能看得懂。”

莫问轻飘飘看了凌青羽一眼：“你都说了，是以我们目前的境界看不懂，又不是以她的境界。”

凌青羽先前跟莫问粗略描述过楼无雪救她的事迹。

从那时候开始，莫问就对楼无雪产生了兴趣，同时也有些好奇，这人的实力究竟到哪儿了，所以才会出言提醒这么一句。

经由莫问一提，凌青羽这才想起，楼无雪这家伙表面上看着柔弱漂亮，实际上可不是一般人，说不定真能看得懂呢。

凌青羽摸了摸鼻子：“算了，你还是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

风剑谷的石壁大小不一，立了很多块，但主石壁只有两块。

另一侧石壁的光景，少有外门弟子去观摩，因为看了也是白看，有时候，知难而退亦是智举。

此时，楼无雪正在看。

她看这块石壁，倒不是因为想参悟某道剑意，她只是在参悟云倾的用意。

云长老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那么刚才让她去练剑，一定是有理由的。而云倾的理由，说不定就藏在另一侧的石壁上。

所以楼无雪过来了。

不过她没有想到，这里还会站着另一个人。

穿紫衣的男子伫在石壁下，正在领悟某道凿刻至深的剑意，他看得专注，所以当楼无雪走过来时，他微微皱了皱眉。

“你修为这么低，来这里干什么？”

楼无雪也蹙眉，因为她并不认识这个人，但这人的问话方式，却仿佛跟自己很熟，让她有些不解。

既然不熟，她自然不予理会，径直从对方面前走了过去。

紫衣男子没想到会被无视，先是一愣，随后嘴角掀起嘲意，竟是笑了起来。

“如此蛮横无礼，也难怪，毕竟是从不赦殿出来的人，哪有人教过你规矩。”

楼无雪脚步一顿，回过身看着紫衣男子，眉峰蹙得更紧了。

紫衣男子对上楼无雪的视线，笑了笑，“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会知道你的秘密？只可惜我姓路，你极力隐藏的秘密，对于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从你踏入外门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的身份。”

“毕竟天底下没有任何秘密，能够瞒得过天机阁的耳目。”

半晌，楼无雪弯了弯唇，笑了起来，笑声很悦耳，清脆得仿佛敲冰戛玉。

但结合楼无雪接下来说出来的话，便让紫衣男子觉得分外刺耳。

“所以，你是天机阁的耳目？”

“……”

紫衣男子额角青筋乍现，“你是从什么穷乡僻壤里钻出来的野人？居然连天机阁由我路氏一族掌权都不知道吗？”

楼无雪若有所思，“喔，确实不知道。”

“……”

“不过，我现在知道了。”

楼无雪含着笑，说：“知道天机阁由耳目掌权了。”

如果云倾在这里，一定不会认为楼无雪说出这话，是故意为了嘲讽紫衣男子。

以楼小朋友清奇的逻辑，说出来的话，极大概率都是因为她可能真这么想。

然而紫衣男子并不知道楼无雪的思路很清奇，所以他气得不轻，“好，好！你竟敢辱我路氏一族，等着吧，我会让你尝到后悔的滋味的！”

楼无雪蹙眉：“为什么要让我等着，不能现在就尝吗？”

“……”

紫衣男子被楼无雪诡异的关注点给噎了一下。

片刻后，他冷笑一声，“以你卑贱的身份，若不是云长老大发善心，将你从不赦殿救出来，不然今时今日，你哪有资格站在我面前说话？所以，你现在根本不值得我动手。”

楼无雪眉间含着疑惑：“你说我不值得你动手，又想让我尝到后悔的滋味，这是何意？”

“……”

紫衣男子哽了会儿，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阴郁，“你以为我不敢动你？若不是折花会快到了，你现在早已是一具尸体，我可不想因为你这种身份低微的人，在关键时刻给自己留下污点。”

之后紫衣男子又说了很多话，但楼无雪已经没有在听了。

她在思考折花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不仅云长老很在意，就连天机阁的耳目也很在意。

等到楼无雪回过神，紫衣男子已经说到了最后一句话。

“……折花会不是你的护身符，所以你不要再试图挑衅我，不然……我会让你尝到苦头的。”

整场对话听下来，由于内容实在乏善可陈，楼无雪提取到的信息有限，只能总结出一句话：天机阁的耳目，让她等着尝到苦头。

楼无雪的唇角微微勾起了笑意，因为她不知道苦头是什么滋味，她实在好奇，很想尝一尝。

耳目说，让她尝到苦头的前提，是挑衅他？

想到这里，楼无雪决定挑衅他一下。

她挑衅的方式很简单，很直接，也很粗暴——她记得，那个把内丹给她的人，说自己是一只千年大妖，而且还是妖族之王。

所以她催动妖力，释放出了威压。

这道威压，应该只能对与她同境界的修士，或者境界在她之下的修士生效。其实楼无雪也不知道，她的威压能不能对这个人起效。

反正只是有些好奇，想试一试而已，她不在乎会不会成功。

楼无雪觉得自己释放威压的动机很纯粹，但在紫衣男子眼里，完全不是这样。

紫衣男子刚放完狠话，面带微笑，正准备从楼无雪面前掠过。

下一刻，他的脚步却僵住了，浑身上下的血液也被冰冻，全然动弹不得。

他明明是凌霄榜上有名的强者，明明置身于风剑谷，但一道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却裹挟着如剑如刀的寒霜袭来，将他骤然拉入了千丈深渊。

跌入崖底，一双冰冷森寒的竖瞳，正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

如同高等种族看待低等生命，那双竖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冷漠到甚至不曾流露出一丝轻蔑，因为不屑——对待蝼蚁，它连踩都不屑于踩，何必轻蔑？

“啊——！”

直到楼无雪撤下威压，紫衣男子才能从喉间挤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唤声。

他连狠话都不敢放，更不敢去擦嘴角溢出的鲜血，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就跑。

楼无雪看着紫衣男子仓皇逃跑的背影，有些失望。

原来这就是尝到苦头的滋味吗？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楼无雪觉得无趣，转过身，开始看起了石壁上的剑痕。

每一道剑痕她都看得走马观花，刚沾上一眼，便没了再看的兴趣。

——这还没有云长老院外的梨花树好看呢。

这一剑太丑，毫无美感。那一剑太歪，像是喝醉了劈的，毫无观赏性。

楼无雪渐觉索然无味。

直到看见了一道凌厉利落，毫无拖泥带水之意的剑痕，她才重拾兴味。

那道剑痕虽然凿刻在石壁边缘处，但却极长极深，几乎从顶端划到了底部，看起来格外落拓不羁，几乎有些狂妄。

楼无雪凝视着那道剑痕，不由得走近了，抬起手，抚摸那道深深刻进石壁的痕迹。

指尖刚触碰上剑痕的冰凉截面，她的眼睫便轻轻颤了颤。

因为她感知到了那道剑意。

某年某月，不知道多少年前，有位年轻女子踏着飞剑，穿过风剑谷，来到了这块石壁跟前。

那女子初入宗门，便已一袭白衣动天下，眉眼间含着一段少年人独有的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白衣女子看见这块石壁，认真观摩了其上的千万道剑痕，最终，只是付之一笑而已。

她说：“不过如此。”

随后提起自己的剑，对准石壁边缘处，斩下了一记剑诀。

那道剑痕，是少年人的剑意，开阔明朗，恣意又轻狂。

纵使风狂雨虐，沧海已成桑田，亦不可夺其志，摧其芒。

楼无雪知道那是谁留下的剑意，所以她仰起头，目光温和，看了很久。

然后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您以前竟然是这样的人吗？”

与此同时，倚在树干上的云倾缓缓睁开了眼。

她的神情很复杂。

中二时期的黑历史，被小朋友发现了啊。

云倾很痛苦，痛苦到在千里之外，给楼无雪传音。

“……别看了，给我留点儿面子吧。”

楼无雪：长老想让我去练剑＝长老想让我了解她的过去，长老真好，什么都想让我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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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