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风染上了夕阳的瑰色,度入半明半暗的公馆。
林知音注视着阴影处交谈甚欢的的人,食指抵在大拇指指甲上,无意识地搅弄摩挲。
按照她的习惯其实她现在应该在咬指甲,不过大庭广众之下,她还是可以控制住自己。
侍者端着托盘走动,林知音接过一杯鲜榨橙汁,微笑示意她那边的客人说了许久的话,需要润润嗓子。
越翡站姿更偏向她,她能在阴影里看清越翡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游刃有余。
没有半点误入的局促,在她眼里对面那人大概和小派出所里的值班民警没有任何区别。
她拥有让她顺利出入任何场合的‘梯子’。
冰凉的鲜橙汁淌过干渴的喉咙,越翡总算寻了个气口喘息,她冲侍应生露出一个感谢的微笑。
对方端着托盘,闪回到人群里,没有给其她的表演者送橙汁。
显然,“背景音乐”是不在“侍应生”的服务范围内的。
侍应生来得很巧。
就仿佛有谁一直在注视着她,察觉到她淡淡的倦意,着意遣人送来这杯橙汁,为她解围。
越翡捏住高脚杯的脚,若有所感地偏头望去。
却只看到一道翩然的背影。
再没心思应付,越翡将空杯子放回托盘,微微笑着侧过脸,她左脸这个角度比较赏心悦目,“下一首我来演,您听听看比起那位吉她手如何?”
对方欣然点头,头还没回正,就见越翡开了琴包,低头接线,手里抱着的琴赫然只有四根弦。
无贝斯不成乐队逻辑上是一个假命题,因为有的乐队就是没有贝斯,而只有贝斯也做不成一个乐队。
林知音换了一个角度看她,心里隐隐觉得荒谬,她一个人,要怎么呈现乐队曲子?
越翡没再给她眼神,她没再给任何人眼神,挽起衬衫袖子,手腕上佩的银镯打到琴体上,闷闷一声响。
……
林知音倏然意识到,越翡刚刚应酬的时候,其实不大高兴。
至少没有弹琴的时候高兴。
天色渐沉,灯光转暖,越翡的脸上和指尖便呈现出蜜糖般的暖色调。
她按住琴弦,拨弄出第一声。
贝斯发出的频率在60-250Hz之间,人耳难以抓取、人脑难以记忆,声音闷低,和鼓同属节奏组,难以支撑起一支完整的曲目。
林知音第一次听到她弹贝斯是在ono,音响拉满,混合着心跳的底噪,显得那么震撼。
在雅致的沙龙里,这条路线走不通。
她没有扬短避长地非要让手中贝斯承担主旋律的重担,贝斯音域狭窄,只能提供一条线性节奏,即使可以硬弹出旋律,听感也不好。
她走了另一条偏锋。
音箱旋钮旋了几度,不太高的声音,拨出节奏型,像断了片的呼吸。
下一刻,人声接了进来。
不成词句,几个类似哼唱的语气词融进节奏里,她的人声作为主旋律,轻而易举地拿捏着嗓子的位置,将断片的节奏穿成珍珠项链。
比钢琴轻盈、比吉她要沉,裹着玫瑰色的空气、蓝调的天空。
每个组合只有一首歌的时间。
现场出奇的安静,偶有些杂音成了她的伴奏,旁人有意无意的把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恍若未闻,目光虚虚地凝在半空。
电流断开的声音很细微,突兀的一下,声音全断了,约莫半秒钟的冷场,人们才如梦初醒地继续先前终止的活动。
越翡默默地收拾琴,表情恍惚,也沉在刚刚自己的表演里,没有抽离的样子。
蓦然抬起头,林知音对上她挑衅的眼神,她扯起一边唇,无声的做口型。
——你、还、打算、看多久?
林知音:“……”
她朝前迈出一步,又迈了半步,将距离维持在一臂。
能听清她讲话,又不越界的距离。
装。
她们都“过界”多少回了?
越翡心里莫名生出一股烦躁,迈了一步将二人之间的界限抹去。
太近了。
简直能嗅到她身上的香气,原来冷冽之中混合有脂粉气,越翡无端地想起脂粉气可能来源干燥的鸢尾花根。
Iris。
这一丁点柔软的粉气悄无声息地缠了上来,越翡又后退半步。
她也装。
越翡无声地叹了口气。
林知音上前却没什么要说——这不在她计划范围内,她没提前想好。
没提前想好就去做的事情她十有**会搞砸。
越翡先开口了,“你的地盘?”
“不是,”林知音顿了顿,“但我家有控股。”
“行吧,”越翡笑了,“带我参观一下?”
四周隐隐有人递过来眼神,她们不会挑明,但越翡刚刚堪称巨星级别的表现着实抓眼,巨星一概不理,只看着她微笑。
“好。”
鼻腔里憋闷的空气一轻,两人站在了半山腰,往下望时,能看到地面如织的人。
每个人的目的地不尽相同,站在高处看,她们却是往同一个方向汇聚。
越翡的目光和表演的时候一样,落得很空,忽然说,“我不太喜欢这里。”
风吹到山上已经经过了一段过滤,吹到脸上的触感很干净。
“那你……”
为什么要来?
越翡说:“我需要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偏过了左脸,林知音看到她左耳上缀着那颗蓝眼泪。
“我还以为你会卖掉。”
越翡捻住了它,摩挲其不平的表面,光线遥遥地照进去、射出来,“我没收到过这么好的东西,不舍得。”
“……”
“你需要的我可以给你。”林知音目光落在蓝色宝石上,定了一会儿才开口。
如她所愿。
越翡竭力压平自己的嘴角,摆出不以物喜的样子,“那我要用什么换?”
林知音这次沉默的更久了,才说,“你一直戴着吧,耳钉。”
“是吗?”见她没有要反悔的样子,越翡轻轻地勾住了她的小指,“好。”
*
趁人之危。
林知音你混蛋。
林知音你糊涂。
林知音在公寓的床上打了个滚。
人家真的卖身葬乐队了,她第一个上钩。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先给成婉打了个电话,“她们没签约?”
成婉没搞清楚状况,“谁们?”
“越翡们。”
“……”成婉说,“遵循您大小姐的意思,没管,怎么的了?要强制爱?”
“别管,以后都别管,就当我没提过。”
林知音你断人财路!
“好好好,我本来也不会管,她们打死不愿意,先说好,不是我给的待遇差,我已经给到最好。”
“嗯,”林知音冷静下来,“你知道我今天在丹鹤?”
“不,您大小姐行踪不定,人没到前谁都不知道你会不会来。”
那越翡怎么知道的?
或许她今天根本不是冲她来?
比起被算计,林知音更不愿意知道越翡有别的目标。
她挂了电话,随手一刷。
越翡的社交账号更新了。
照片上,她倚在ono的装饰椅子上,半张脸看不清楚,昏暗环境里,左耳一点是唯一的光源。
算了。
林知音心情很好。
给热评第一的“炫富狗滚”点了个赞。
就炫,略略略。
她定定看了照片片刻,拿起被她顺手搁在桌子上的摩托车钥匙。
她可能是疯了。
但当她如愿在ono看见戴着蓝色耳钉的越翡的时候,她心情更好了。
越翡心思不定,审美飘来跑去,每次见到她,她穿的衣服戴的首饰都会有很大的区别,总的来说,这货是个极繁主义者。
她把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品摘掉,只戴着她送的耳钉的时候,说不上来的顺眼。
林知音这次先找好了停车的地方,才施施然走进去。
就一个月。
疯就疯吧。
翡:既然要卖身就找个喜欢的卖吧唉
音:喜欢o.O?
今天搬家太忙了!明天起来这章改改(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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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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