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悠睡了足足三天才缓过劲来,也让众族人提心吊胆了三天。
她醒来时,父母和两位表兄长都在,唯独一向疼爱自己的爷爷不在。
问过兄长才知,爷爷昨晚就连夜赶去了崇吾山,今早应该和陆吾一道去了昆仑墟。
大哥柏辰见她迷糊地眨了眨眼,便与她详说前情:“原本西王母交代九天刑部,由他们审讯显平,之后依照九天的条例量刑定罪。昨日我们得知结果:撤除显平的神位,并将其放逐凡间,以凡人之躯受尽三世恶戒苦、愚痴苦、地狱苦。但尊上对刑部的处理结果很不满意,遂昨夜派人前来传信,叫爷爷与他一同去往昆仑墟找天皇大帝评断此事。”
“西王母执掌天之九部,必定也要过去,这会儿他们应该齐聚在昆仑墟讨论该如何给显平重新量刑。”二哥柏煦接过话,愤愤不平:“那卑劣的显平竟将你扔去寒暑峰的冰渊,若非爷爷及时赶到,只怕你要遭更多的罪!岂能轻易饶他性命!”
子悠也才从二位兄长口中得知,自己当时是被显平施计掳去了寒暑峰。
***
却说三天前,柏君与各位族王离开大明神宫,便回到了园林,却不见子悠的身影。
他先前叮嘱子悠留在此处等候,若非他发话,她绝不会擅自乱跑。
柏君在昆仑墟的山巅周围找了许久,才从侍童口中得知子悠早前已自行离开山巅,往西走了。
侍童以为子悠是要先回金乌岛,所以并未追上前询问。
柏君听罢,立刻察觉出蹊跷,急忙转回大明神宫,将事情告诉了刚要离开神宫的陆吾和西王母。
“子悠恐遭人施法迷乱了神志,才会自行离开!”他如此断定。
二人听罢,俱是惊诧。
除了昆仑墟的侍童和弟子,以及几位暂留在此的小辈,谁敢留在昆仑墟举办天神大会的山巅,并对神族下手?
陆吾和西王母立马吩咐尚未离开昆仑墟的神族,分别往东南西北搜寻,并询问附近各路的灵兽仙禽。
寻有半日,最后从一头在昆仑墟外的小竹山修行的飞马口中打听到子悠的下落——他先前踏云练功之时,恰好在云中瞧见一位身着藕粉色裙裳的女子自西山山头一跃而起,飞离了昆仑墟。
“她瞧着两眼无神,失魂落魄的。突然有一只双头鹰飞来,将她双肩擒住。那双头鹰飞得极快,眨眼没入云层之中,便没了踪迹。”
“双头鹰……”柏君顿时想起来:“那不是酸与族修炼时的伴身灵兽吗!”
陆吾和柏君得知线索,急忙掉头,追上早已离开昆仑墟的酸与族一行四人。
起初显平嘴硬,说自己只是和子悠顺口聊了两句,之后就回到宴席,和两位长辈待在一起。
族王显竹原本就对陆吾心怀怨念,听他们句句质问,不免恼火,可又不能冲撞,就说:“无凭无据,天尊不能随意下定论。”
话音刚落,陆吾怒瞪四人,他们浑身霎时麻木,动弹不得。
陆吾用**术撬开了显平的嘴,终于得知实情——原来显平与子悠说话的时候,便不动声色地释放言灵咒,钻入她的耳中,使她暂且丧失神志。子悠听从言灵咒的引导,从西边下了山巅,再一路往西,直到离开昆仑墟地界,被飞来的双头鹰抓走,最后将她扔到寒暑峰的冰渊。
那冰渊深有百仞,常年严寒,寸草不生,鸟兽难行。子悠畏冷,不过三五日就得冻成冰。
柏君心急如焚,等不及教训显平,迅速与白虎族族王赶去寒暑峰。
陆吾则扣下了显平,并将他抓回昆仑墟,丢到西王母面前,要九天给个交代。
***
子悠听罢,心有余悸地拢了拢身上的被子。
柏辰心细地看出她脸色不好,上前帮她掖了掖丝被,安抚道:“显平此番必定会受到严惩,他没机会再来欺负你。”
“他差些把子悠害死,三世苦根本不痛不痒!若非尊上说要去昆仑墟请天皇大帝评断,重审显平,只怕爷爷就要同意刑部的裁定。”二哥柏煦心有怨怼,恨不能亲手宰了显平。
柏辰叹了叹:“爷爷自是要站在族王的立场思量全局,他所顾虑的也并无道理。”
他不禁说起十几年在天神大会上发生的事——酸与族的公主显隗自从说出无礼至极的言论,便遭邪祟侵体。她父亲显竹请遍四海**的神医,皆束手无策,就连西王母也救不回她的神志,显隗至今仍在浑噩中度日。
大家心知肚明显隗中邪的原因,只要陆吾肯出手,必定有救。
可显平怎敢去请陆吾施救,如此不就当着他的面,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直接指认陆吾就是加害显隗的邪祟?
何况显隗出事之后,西王母也未曾替她去与陆吾说情,这便表明王母默认显隗所受的苦难不仅是替她的过失赎罪,更是为了平息陆吾及地界神族的愤怒。
也正因此事,九天和地界的神族之间横生了一道无法修补的沟壑。
子悠那时年幼,早已不记得当初的详情,只隐约记得陆吾那双令她害怕的眼睛。以至于她前几日面对他时,仍下意识不敢直视。
柏辰继续道:“平日里谁也不在明面上提起这事,就当翻篇了。偏偏又是酸与族闹事,设计把你丢到寒暑峰。爷爷怒不可遏,好在将你救回来,他固然希望严惩显平,但也担心这事闹得太大,双方难以收场。爷爷所虑正是要护你周全,也要护我族安宁,他并不愿酸与族为此恨怒加剧,最终将怨气撒在我们身上。”
子悠与爷爷自小亲近,自然体谅他的良苦用心,遂点头道:“爷爷做事一向都有他的道理,他不会让我受委屈,也绝不想令我再次身陷险境,我都听爷爷的。”
二哥柏煦先前对此颇为震怒,眼下也被大哥头头是道的分析给说服了。
但仍心疼子悠所受的苦,尤其一想到柏君将她抱回来那天,她奄奄一息的样子,便难以释怀:“如果非要留他这条性命,也该先把他丢到寒暑峰的冰渊待个几日,让他好生体会子悠前几日的痛苦!”
冰渊……
子悠听到二哥再次提及这个地方,恰提醒了她,冰龙被困的地方应该就是那里。
“那冰渊是一处不见天日的冰天雪地吗?在寒暑峰吗?寒暑峰又是哪里?”她一心想要确认位置,便问得有些急切。
“寒暑峰就在昆仑墟不远处,约莫三百里。”柏辰耐心回道:“寒暑峰北边的山下有个不见底的深渊,常年都被厚厚的冰霜覆盖。修为浅薄之人,一旦误入其中,难以脱困。”
子悠细细听着,心中了然。
若想下去冰渊找冰龙,自己如今的修为根本不够,还需勤加修炼才行。
***
傍晚,柏君追着晚霞回到了金乌岛。
见她已苏醒,激动得两眼泛起泪光。
子悠与他说明身体状况转好后,见他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便顺口问了一下昆仑墟讨论的结果。得知陆吾的态度十分强硬,要求西王母必须将整个酸与族逐出神族,给他和钦原族一个交代,否则绝不会善罢甘休。
今日双方并未谈妥,最终决定由太一裁夺。但太一如今正在闭关,三十年后才能出关,遂暂且将显平关押在九天天牢,等太一出关,再重议此案。
“爷爷是怎么想的?”她只在意爷爷的想法。
陆吾对她而言毕竟是外人,考量的更多是地界神族的地位和他的威信。酸与族屡次的所做所为,俨然威胁到了他身为地界神族之主的威信,他要杀鸡儆猴也好,引为鉴戒也罢,旨在威慑九天神族。
只有爷爷,才会为整个钦原族的安危谋虑深远。
而柏君似乎不愿过多提及显平定罪一事,只道她如今平平安安就是万幸:“尊上会处理好这事,还你一个公道,我的想法并不重要。”
看着他略显疲态的面貌,子悠懂事地点点头,没再追问。公不公道,她此刻并不关心,只希望爷爷莫再过多操劳。
临睡前,她想起还未打听冰龙的下落,遂问寒暑峰的冰渊是不是冻着一条冰龙。
先前她问二位兄长和父母,他们都不曾听说冰龙。大哥说,或许只有爷爷那样上了一定年岁的长辈才知道某些旧事。
怎料柏君始终认定她当时是冻迷糊了,看到了幻觉。
“即便那里困着一头龙,可寒暑峰的冰渊一直都是极寒之地,他怎可能睡了那么久还活着。饶是我,在那冰层之中都捱不过一个月。”柏君每句话都在试图推翻她在冰渊所见的一切。
但柏君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得知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原来那寒暑峰曾是昆仑墟的旧址,寒暑峰的山顶也是太一最初建造的神宫。如今的昆仑墟,其实是两千年前才更换的位置。
至于为何要更换,爷爷只略述——
两千年前,寒暑峰下方陡然裂出百仞深渊,百里之地尽覆冰霜,导致寒暑峰气候突变,最终分割成了酷暑和严寒两种极端境地,不宜再作为神宫的选址。
“许是为了封印那条冰龙,寒暑峰才会有此变化?”子悠仍坚信冰龙就在那里。
她的辩解却引来柏君的警告:“寒暑峰的冰渊只有一望无际的冰霜,根本没有你说的什么龙。你最好打住去那里一探究竟的念头,否则,别怪爷爷将你永远禁足在岛上!”
这是柏君第一次对她如此严厉,勃然大怒的样子,好似在训斥犯了大错的下属。
自那天起,子悠没再提过寒暑峰,也不曾与任何人说起冰龙。
但身子恢复后,她修炼得比往日勤快许多。每日破晓即醒,三更才眠。
得益于陆吾所赠的灵慧珠,加之她体内的钦原族血脉,短短三十年,子悠的修为突飞猛进。
***
这日,趁爷爷外出,子悠悄然离开金乌岛。
她化身飞鸟,依着这些年从族人口中旁敲侧听所描绘的地图,疾飞半日便抵达寒暑峰。
她直接飞往北部,不多时,刚刚穿过蔼蔼云雾,忽见北部似斧劈的峭壁之上,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定睛细看,即便对方此刻背对自己,她也很快辨认——那是大清早就出门的爷爷!
子悠骤然停在空中,下意识将身藏于云层。
柏君身旁还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霜白,头发也是白的。拂来的清风将发丝扬起,才能瞧见几缕淹没在白发中的青丝。
她搜寻多年的记忆,却不曾见过如此样貌的神族。
她聚力于耳识,可辨十里动静,那人恰巧开口:“子悠说冰层之下有一条冰龙?”
听他提及冰龙,子悠聚精会神地听着。
“是。”柏君道:“灵骨就封印在那里,莫不是灵骨自行复活?”
子悠心中一震,爷爷其实早就知晓冰层下封印着什么,只是不知是一条冰龙?
“灵骨是纯粹的神力,并无意识,无法复活。”那人说着,抬手往下方打入一道金符,只见金光般的涟漪自寒暑峰南部生起,往北部一层层地掠过。
不多时,他收了手,山峰的金光即刻消散。
他说:“此处已无地精的气息,也没了龙脉的踪迹,恐怕是地精与龙脉融合之后,吸纳了灵骨的神力,最终脱胎换骨成了冰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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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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