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晚是厚重的，凉意很快被滚烫驱散，尖尖的齿贝摩挲着锁骨上的痂痕时，各种音调断断续续从唇齿间溢出。

“池漫小姐。”

“嗯。”

“池漫小姐。”

“嗯。”

“宝宝。”

“嗯。”

“宝宝。”

“嗯。”

“老婆。”

“嗯。”

“老婆。”

“嗯。”

“小祖宗。”

“嗯。”

“小祖宗。”

“嗯。”

“告诉我，你喜欢哪一种称呼？”

“名字。”池漫细喘着吐息。

在她看来，这些称呼不过是霍枭为了拉近他们距离的一种方式，她不需要。而且她觉得直接叫名字更安心。

“……”叫了一个遍，他本想知道她最喜欢听自己怎么称呼她，结果她说名字。

霍枭和别人相处时除了必要场合，他都是叫对方名字，偏偏到池漫这里他喊不出。

“池漫”这个名字完完整整地从他唇齿间吐出，她再应声，他都会有一种拥有感。

可他又害怕依赖上这份拥有感，如果有一天池漫离开了他，他会受不了心中的空落。

“想听我喊你名字？”霍枭将她濡湿的发丝拨到耳边。

圈着脖颈的双手黏糊糊的，她软声恳求，“不想，你…慢点。”

“……”得，名字也不想听他喊，说白了，就是不想听他的声音。

“池漫小姐是对‘慢’的含义有什么误解吗？”1c／10s？

“嗯？宝宝。”

“需要我解释一下吗？老婆。”

“速度慢了吗？小祖宗。”

池漫没应声，她就是希望慢慢柔柔地来。

霍枭知道明天早晨还要早起，也就没有要太狠，帮她把礼服整理好后，才将人搂进怀里。

*

在海上飘荡了一晚上的游艇，迎来了维港的早霞。霞光中，天边的云朵被一层层染上橘红与粉紫。

池漫往上扯了扯身上的鹅绒被，她看了一眼身旁还在熟睡的霍枭，从枕头下摸索出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她定睛一看，有三条未读信息，都是来自沈柚的。

［池医生，我和哥哥也来参加游艇会了。］

［你醒了吗？我们已经在游艇上四处逛了逛，真的好美。］

［我可以找你去玩吗？好想和你聊聊天。］

池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回复：

［下午可以，到时候我给你发消息。］

发完信息后，她又退出了微信界面，点开了微博。

不出所料，漆黑夜空头像的人又是六点整回的消息。

［妹妹，早安。］

［这两天我会去港岛拍戏，到时候见。］

池漫看着信息，垂在半空的手微微颤抖。她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回了一个字，

［好。］

发送完毕后，池漫将手机放回枕头边，她迟钝转过头，视线对上近在咫尺的脸庞。

她觉得霍枭的睡颜还是很迷人的，细碎发丝乱糟糟垂落，随意遮住了浓密的眉毛，见他眉宇间有道浅沟壑，她不自觉抬手覆上他的额头。

手心传来滚烫的温度，池漫秀眉微蹩，她连忙缩回手，坐起身来，再次伸手摸了摸霍枭的脸颊，又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

果然，他的体温比正常人要高出不少，难怪她刚才靠在他怀里时，感觉比以往要热许多。

意识到霍枭可能发烧了，池漫连忙掀开被子，动作快速地换好礼服。

拿起手机后，她轻手轻脚走下床，生怕吵醒他。

出了包厢后，她迅速穿梭在游艇的走廊中，眼神四处搜寻，最终在一个休息室里找到了游艇负责人。

游艇负责人正悠闲地品着茶，猛然间看见池漫朝他走来，神色不由得意外。

“池小姐，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他放下茶杯，关切地问。

“霍枭先生好像发烧了，”池漫问，“游艇上有医生或者急救箱吗？我们需要尽快处理一下。”

游艇负责人面露难色，皱起眉头道：“医生的话，我们这次出行并没有专门配备。不过急救箱是有的，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拿。”

“好，谢谢您。”

一分钟后，游艇负责人快步走来，手里提着一个急救箱。

池漫一把接过打开查看，只见里面的药品和器械摆放得整整齐齐，还算齐全。

她道谢：“谢谢您，真是麻烦您了。”

池漫回到包厢后，见霍枭依旧沉睡，她快步走到霍枭身旁，将急救箱搁置在侧柜上。

她打开箱盖取出体温抢，对着霍枭的额头按了一下，“嘀”的一声，屏幕瞬间亮起，显示数字39.2℃。高烧无疑。

她立刻从急救箱里拿出一盒退烧贴，撕下一张，并贴在霍枭的额头上。

池漫又走向浴室，从架子上扯下一条毛巾，用温水细细浸湿后拧干水分，带着它回到了霍枭的身边。

她从额头开始，一点点擦拭着他的脸颊、手臂，直到擦拭到他的胸口。

完成这一切后，池漫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的一刹那，一抹骄阳透了进来，照亮了整个包厢。

池漫眯了眯眼眸，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望向窗外。

早晨的维港美得令人心醉，火红色的天际与海面交相辉映，海水在日光下闪烁着跳动的碎银光。

池漫回到霍枭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拿出手机给宁敏书发了一条消息。

［伯母，霍枭突然发起了高烧，体温已达39.2度。我已经帮他简单处理了，但游艇上条件有限，我担心他的病情会反复。您看是否需要联系一下专业的医生上船，或者我们尽快返航？］

刚退出和宁敏书的聊天页面，林音的消息发了进来。

［我也在游艇上。］

池漫回复：［？］

昨天晚上她在半梦半醒之间，迷迷糊糊地问了霍枭一句，“陈子航邀请林音来参加他的婚礼吗？”

霍枭回答：“没有，陈子航不想让林音看着他娶别人。”

但池漫心里明白，感情的事情从来都不是简单的黑白分明，即使陈子航不邀请，林音也可能会出于各种原因而来。

只是她没想到林音真的来了，而且此刻就在游艇上。

林音的消息再次传来。

［我在游艇顶层。］

［好。］池漫看了一眼沉睡中的霍枭，帮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侧柜上，随后出了包厢。

游艇顶层是一个宽敞的露天观景台。观景台上摆放着一张张藤编椅和圆形茶几。

池漫沿着游艇内部的玻璃舱梯缓缓而上，顶层的海风携着洋流的气息缠绵贴上皮肤，她环顾四周，目光定格在观景台的一角。

林音坐在一张藤编椅上，手中轻晃着一杯透明的鸡尾酒，听到池漫的脚步声，她转过头来，唇间牵起弧度，“你来了。”

池漫点了点头，“嗯，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她说着，在林音旁边的藤椅上坐下，将手机随意扣在了茶几上。

林音继续搅动着杯中的冰块，眸光清浅无波，“猜猜我怎么进来的？”

池漫颤了颤睫毛，目光扫过林音身上的白色礼服，犹豫开口：“是陈子航邀请你来的吗？”

她知道不是陈子航邀请来的，但她想不到除了陈子航，还有谁能够不把沈家放在眼里，让林音出现在这里。

这时，一名侍应生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一杯刚调好的鸡尾酒。他礼貌地将鸡尾酒放在池漫面前的茶几上，随后悄然退去。

池漫端起鸡尾酒，轻啜了一口，是她喜欢的帕洛玛。

“不是，他不会邀请我来的，我是作为霍珏的舞伴出现在这里的。”

池漫诧异，“霍，霍珏？”该不会是霍枭三伯膝下的那个霍珏吧？不可能啊，要是他的话，昨天林音应该和他们一起上游艇啊。

林音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霍家的霍珏，昨天你们上游艇后，他特意下来接的我，你知道的，霍家在港岛的实力很大。”霍珏下来接个人根本不用看工作人员的脸色，所以林音很容易混了进来。

“所以你…今天打算……”

做点什么吗？抢婚还是静静看着？

池漫没敢问出口。

林音目光落在海面上，风轻云淡地开口：“来和他分手，就刚刚你来之前，我们说开了。”

池漫倏然转眸，“你们真的说清了？”

林音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海面，“嗯。参加完他的婚礼，不出意外的话，十二月初我就会离开，回到我的家乡，做一名舞蹈老师。”

池漫出奇愣神了一会，“好，林音，我支持你。”池漫终于开口，“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这边。十二月初，我送你去机场吧。”

林音举起酒杯，向池漫示意：“谢谢你，池漫。”

池漫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举起酒杯与林音碰杯，她没问林音和霍珏怎么认识的，如果林音想告诉她早会说了，不告诉自然有她的理由。

骄阳逐渐升高，海面上缭绕的雾气也慢慢散去，池漫刚想把杯鸡尾酒放在茶几上，拿起手机查看信息，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娇俏甜美的嗓音，“池医生，你们在这里啊。”

池漫微微一愣，随即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沈淮和沈柚正并肩走来。

“柚儿，你们也上来了。”池漫站起身来迎上沈柚。

沈柚笑意绵绵：“和哥哥吃完早餐，想着上来玩玩，没想到池医生也在，好巧啊。”

池漫：“嗯，真是巧。坐下聊吧。”

沈柚拉着沈淮在剩下的两个藤椅上坐下，眼神在林音身上流转了一圈，“林音姐，又见面了。”

林音嫣然一笑，不动声色回应：“柚儿，好久不见。看来你最近过得不错，气色很好。”

两人年纪相仿，林音也就比沈柚大了几个月而已。只不过沈柚自小身上带着天真烂漫的气质，让人觉得永远长不大，而林音成熟稳重，举手投足间尽显知性美。

谈话间，一名侍应生悄然走来，手上托着一盘糕点放在了桌上。

他轻声细语询问：“请问各位还需要其他服务吗？比如饮料、咖啡或是甜点？”

池漫摇了摇头，目光在糕点上掠过，转而看向沈柚，“柚儿，尝尝这个，真的很好吃。”

沈柚双眸亮晶晶的，伸手拿起一块蛋糕，轻咬了一口，“好吃，池医生，林音姐，你们也尝尝。”

池漫捻起一块蓝莓小蛋糕咬了一口，眼尾弯起弧度，“林音，你也尝尝看。”

“行，我试试。”说着，林音放下手中的鸡尾酒，伸手取过一块蛋糕，轻咬一口，“确实不错，口感甜而不腻。”

“哥，你也尝尝。”沈柚没有忘记在一旁的沈淮，她捻起一块蛋糕，递向了沈淮。

沈淮接过来，揉了揉她的头顶，“谢谢柚儿。”

这时沈柚又想起了昨晚的烟花秀，她往池漫的方向倾了倾身子，笑意盈盈，“池医生，昨天晚上的烟花秀你出来看了吗？真的好壮观，美得让人心醉。”

池漫淡淡一笑，“嗯，看了，确实很震撼。”

“还有灯光汇演也好看。”

沈柚拉着池漫的手，和她头靠头凑在一起分享着昨晚所见趣事。

“我和哥哥还拍了好多照片呢。”说着，沈柚拿出手机，翻看着昨晚拍摄的照片。

沈淮和林音在一旁听着，偶尔插几句话。

直到林音手机铃声响起，沈柚才停止滔滔不绝的分享，她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林音。

林音冲她莞尔一笑，示意无妨，她看了一眼屏幕，是霍珏的电话，皱了皱眉道：“抱歉，我得回包厢了。”林音知道霍珏找自己什么事，也就没接听。

林音话落，池漫从桌子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十点了，屏幕上还有几条未读消息。

她扶了扶额，出来这么久，居然把霍枭给忘了，手机她来找林音前就静音了，没看到宁敏书发来的消息。

“柚儿，沈淮，我也得回去了。”池漫站起身，拢了拢吹乱的大波浪长发，歉意道。

沈柚扯过沈淮的胳膊，看了眼机械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聊得是有点长了，池医生，我们中午见。”

“快回去吧。”沈淮声线温润，目光不经意掠过池漫脖颈处淡淡的红印上，暗自滚了滚喉结。

“好。”

沈淮脸上笑容淡去，目光阴鹜地望着池漫离开的背影。

漫儿，你该知道真相了，该和他离婚了。

*

池漫边快不回包厢边给宁敏书回消息。

［伯母，真不好意思，我的手机不小心调成了静音模式，没看到您的消息。］

［我现在正往包厢赶，马上就回去了。］

发送完消息后，池漫加快了脚步。她推开包厢门时，就看到霍枭正倚靠在床头，脸色阴沉的可怕，一双漆黑眼眸紧盯着门口。

池漫对上他的视线，心脏蓦地咯噔一下，“你醒了。”

霍枭原本眯着的眸顿时挣开，射出一道邪谲的视线，哑着嗓子质问：“去哪了？”

“我…我去顶层吹了会风。”池漫自知理亏，解释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话落，她走到霍枭身边，伸手想去碰他的额头，但被霍枭侧头躲开了她的手，冷冷吐出三个字，“没事了。”

池漫的手僵在半空，凝着霍枭发白的唇色，知道他高烧并未完全退去。

她幽幽叹了一声，缓缓收回手，视线落在侧柜上的空荡荡的杯子上，她拿起杯子转身去茶几上倒了杯温水。

她递到霍枭面前，声线很细，“喝点水吧。”

霍枭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接了过来，缓缓饮下。

霍枭周身的低气压太重，池漫抿了抿唇，打破平静，“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拿点吃的来？”

“不饿。”霍枭将杯子放回侧柜，沉下声线，寒冽了几分。

“生气了？”池漫眼捷垂下，语气轻飘飘带，她不过是出去了两个小时而已，虽然有点长了，但她不是故意的。

霍枭抬头看她，鼻腔里发出冷笑，明明知道他生气了，为什么连一句解释也不愿多说？明明知道他发烧了，还在外面逗留了那么久？

吹风？她所说的吹风，难道就是干巴巴站在外面吹了两个小时的海风吗？

池漫瞧着他生闷气的样子觉得有点想笑，她在外面和沈柚他们聊得不亦乐乎，确实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说到底，还是她心里不在乎他，否则又怎会轻易把他晾在一边两个小时之久？

“惹你生气确实是我错了。”池漫强词夺理，“但你要是不原谅我就是你的不对了。”话落，她又不紧不慢拿起侧柜上的杯子去倒了一杯温水。

她再次将杯子递到霍枭面前，脸上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喝点水吧，去去火。”

“……”霍枭只是冷冷盯着她沉默。他都已经这样了，她还说这样的话气他。

“不喝一会喝也行。”池漫见霍枭没有反应，只好自顾自地找台阶下，哄不好她干脆不哄了。

霍枭依旧没有动作，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望着茶几上的急救箱愣神，哄也不会哄就算了，态度也不端正。

沉寂几分钟后，池漫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回侧柜，从急救箱里找到退烧药，倒出几粒药片，她走到霍枭身旁，将药片和水递到他的唇边，语气细软，“先把药吃了。”

霍枭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作，只是垂眸静静看着递到嘴边的药片。

他刚想开口说“你喂我”，突然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放在侧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嘟嘟响了几声，两人目光不约而同转向闪烁的屏幕，只见“沈柚”的名字在跳跃。

池漫犹豫了一下，她看了看手中的玻璃杯和药片，又望向霍枭苍白的脸庞。还是将玻璃杯放下，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沈柚，怎么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沈淮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漫儿，是我沈淮，柚儿这边出了点状况，你能不能来帮我一下？”

池漫眉头微皱，瞥了一眼霍枭，“好，你先别急，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后，池漫看向霍枭，嗓音歉意道：“是沈柚，她那边有点急事，我得去一趟。药我先放这儿了，你记得自己吃。”

霍枭的脸色黑的阴沉，绯色薄唇紧抿着，沈淮的声音他刚才在电话里听得清清楚楚，他妹妹沈柚出事了，可他沈淮自己不就是医生吗？就非得把池漫叫过去？

池漫没等他应声就把药片塞到他手中离开了。

池漫赶到沈柚包厢门口时，对面包厢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一对衣着光鲜的男女携手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