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常,傅家司机也好,为他们打开傅宅大门的下人也罢,没有人会发现傅荒的异常。
他如同平日里那般,冷冷清清地坐上车,再被载回太平山顶的家,他甚至与傅老爷子和大太太道了晚安。
直到,他和花悬婚房的房门被关上。
婚房里有个偌大的衣帽间,衣帽间的门是被傅荒用后背撞开的,而花悬是被傅荒扯着大衣拖进去的。
他再次用自己的背,将衣帽间撞到完全关闭。
万物遁入黑暗。
傅荒眼前,是坐在地上衣衫凌乱的花悬,她赤着双脚,正害怕地一步步往角落里缩,瞳孔散发着畏惧。
她退一步,他就往前紧逼一步。
“说吧,从花家用股票预谋攀上傅家,到你嫁给我,再到一次次假意救我。”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冷淡的话语,平静如水的调子。
黑暗中,傅荒伸手握住了她的右脚踝,那一处洁白,很快就显了红痕,分明他没有用多大的力气。
天生诱骨。
“四少,你为什么这么问。”湿漉感又爬上花悬的眼睛,她无辜也无措地说,“什么预谋…目的?我听不懂,我当初连自己要跟谁结婚都不知道。”
花悬此刻的样子,像极了刚大哭过一场,泪眼婆娑,红诱动人,她这张脸轻轻一掐,仿佛就能淌出汁水来。
可惜,她不会真的掉眼泪。
“钱?权?还是我的命。”
傅荒淡淡地说,他稍用力,就能将花悬的脚踝轻易弯起,让她整个人被迫着曲折在幽暗的角落。
花悬用双手撑着地面,勉强地支撑住自己,抬头就是傅荒阴冷的面容,她怕,她惧,可听完他的话,她没有再退步。
“我和花家没有实质的关系。”说这句话的花悬,表情冷淡,而讲完后的下一句,她的目光却变得澄澈,“我救你是我的真心,不图钱不图权。”
“撒谎。”傅荒打断了她的话,他直视着她,“满口谎话。”
傅荒错了一步,他曾派人查阅了花悬任职期间所有的出勤考核,并没有任何问题,他对她的戒心,放下了一分。
他又对了一步,在险些发生车祸,花悬第二次救下傅荒时,反而让他生了疑心,也正因此,他当晚就派傅成重新去查。
原本出勤考核只查到半岛酒会前一天,可傅成发现,半岛酒会的当天,花悬从上午就请了假,又在傅荒抵达恒理大学的时候,装作刚下课的样子。
“自导自演。”
如果傅荒没有怀疑,就不会知道她的虚假,也不会监控她的手机,更不会知道他的枕边人竟然一直和天衡集团的法人有联络。
天衡集团要害他伤他,花悬用自己的身体去为傅荒挡下,他确实动容过,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护过他。
“我啊,都差点被你骗了。”
结果,他们两个人私底下,却是认识的。
傅荒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冰凉,这份冰凉中掺着悲伤,花悬怕了,也惧了,她被压迫到衣橱柜的边角。
她却仍是倔强地摇着头说:“我没有骗你。”
傅荒看着这个浑身都是疑点的女人,他声色悲凉,满面疲惫,就好像现在是他被逼到了无助的角落。
他曾想过,花悬太可怜了,似乎这世上谁都能欺负她,所以即便她有这么多解释不清的事,他还是愿意试着相信她,放她一马。
也许,等做完这支股票他就会提出离婚,他们并没有领结婚证,也就互不相欠。
可当一个假象浮出水面,所有的事情都会指向预谋。
“阿鸢,是你杀的吗?”
冷冷清清,傅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冰冷的。
他曾无数次想过,叶鸢的案子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可惜证据链太过完美,他找不出漏洞。
同样神色变得冰冷的,还有听他说这话的花悬。
原本想作的解释,到了嘴边,却停下了,她只说:“不是。”
“花悬,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相信这世界上有长得一模一样,还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吧。”
傅荒与花悬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半寸。
他的手臂靠在衣柜,而被他环绕在角落的,是瑟瑟发抖的花悬。
越靠越近,他的鼻尖几乎就要贴到她泛着红的鼻尖,夜色朦胧,她倔强的脸如若濒死的花,美得夺人魂魄。
“还是...”傅荒盯着她的眼睛,他近乎绝望地问了一句,“你根本就是叶鸢啊。”
眸光闪烁,不知何时花悬的眸底,蓄满了眼泪,或许就在他问她的时候。
而当傅荒再问出下一句话,他曾以为永远不会落泪的人,居然掉了泪。
花悬那只生了红色血痣的右眼,忽而泪水溢出,毫无预兆的,就滑下了一滴比这世间万物都要更干净的泪。
透明,纯净。
它划破了这样温柔的雨夜。
傅荒望着她,和她的眼泪,仿佛一同尝到了她的苦涩,苦侵蚀了傅荒的舌苔,蔓延至身体,最后涌向他冰窖般的心脏。
花悬哭的一瞬间,傅荒世界里的所有,都悄然静止了,连带着呼吸,脉搏,心跳,全部停止了。
可偏偏,惹她哭的人,是他。
又偏偏,惹她哭的话是那般残忍。
他问:“你们用着一张脸,凭什么她死了,你能活?”
·
傅荒扯下衣柜里的一件衣服,这衣服花悬并没有穿过的,布匹落地,本应无声无息的,却带起了一声叮呤。
“花悬,这你又怎么解释呢。”
他早就派人翻过了花悬所有的东西。
掉在地上的,除了衣服,还有叶鸢案唯一的疑点,那支凶手提过插在叶鸢心口上,却在案发现场离奇消失了的鸢尾胸针。
半边白色,半边紫色,鸢尾花样,全香港最后的一对千针织,一支叶鸢戴过,另一支却在傅荒的妻子花悬这里。
“一模一样的脸,一死一嫁,她的死如果与你无关,你又为什么会有和她是一对的胸针?”
无数恐惧,像大片大片的燕尾蝶,在花悬见到这支鸢尾胸针时,扑向她,她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
冷汗开始一颗一颗布满她的额头,细小又密集,它们覆盖住皮肤,争夺着身体能够呼吸到的氧气。
角落里的黑暗,遍布花悬全身,她就像是站在压抑的深海旁边,她的眼睛和鼻子,似乎都被绑上了布匹。
无法呼吸,也无法看见,又突然间仿佛被人推了一把,她坠入一片汪洋大海。
潮湿的海水,蔓延进布料,吸满了海水的布料,带走了她所有意识。
傅荒看到了她的害怕,她盈盈闪闪的泪水,红色的眼尾,也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场景。
“我没有...我没有杀她...”
“胸针不是我的...”
花悬抓住傅荒的领带,如同海底最后一根求生绳,她拼命抓着,整个人都畏惧到跌进了傅荒的怀里。
她颤抖恐惧的模样,像极了回忆作案过程的杀人犯,做着罪无可恕的恶行,却始终为自己辩解。
“我真的没有,你信我,好不好。”她几乎又要落泪。
可是,这次眼泪没有流下,傅荒也没有选择信她。
·
花悬以为的求生绳,却成为了捆绑她的索命绳。
傅荒一把抓过花悬的手,他眼眸阴冷,拉着她一路往外走,他直接用脚踢开了更衣室的门,走了出去,又踢开浴室的门。
他没有这样生气过。
傅荒从前的人生,拥有最完美的规划,不会出纰漏,也就永远无波无澜。
浴室里,有一只匡阔的浴缸,顶端的水龙头被打开,热水一旦开了闸,就蹦腾着涌出。
水雾升至半空之中,朦胧了整座浴室,所有的金碧辉煌,都被渡上了雾纱。
而花悬就躺在浴缸里,她的衣衫被褪去,只剩下一件薄透了的吊带打底,就在刚才,傅荒冷着脸,一件一件的,脱下了她的衣服。
大衣,连衣裙,长丝袜。
她扑腾着,却怎么也无法从水中起来,因为此刻花悬的双手和双脚,都被傅荒用领带绑起,绑到了她的身后。
完全被束缚住了,甚至连挪动一寸,都动不了。
傅荒站在浴缸边,冷眼看着浸在热水里的花悬,她身子底下的水,随着不断流出的新水源,越积越多。
热水湿透了她妖娆的臀,再淹没她盈盈可握的腰,她仰面去呼吸,脸色潮红。
她仿佛,被他深囚于水笼。
“我不曾有过害你的心,也没有杀她。”花悬仍倔强地说,“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罢。”
她红了眼眶,湿了身体,美得勾魂摄魄,那双纯透的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傅荒,她的眼睛似能生出月光,照耀在傅荒冰冷的荒原中。
如果荒原能长出一株倔强的藤蔓,她洒下的月光就能点燃火星子,燃烧着,把整片土壤全部烧掉。
如果,傅荒的荒原真长不出这样的藤蔓,那么花悬就会让自己成为藤蔓,将他的冰天雪地烧成灰烬。
“花悬,这世上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了。”
傅荒吃过被人下了毒的饭菜,趟进医院抢救了一天一夜,他坐的车子会出事故,住的酒店会发生没有起因的熊熊大火。
他站在万人敬仰的演讲台上,子弹曾划过他的手臂,最后击中了保镖的心脏。
他从来都是活在刀尖上的人。
口袋里的方巾被取出,傅荒低下身,用它盖住了花悬的眼睛,她的眼睛太漂亮了,漂亮到让他心疼。
水已经漫过了被傅荒吻过的胸口,缓缓抵达了花悬白裸的脖颈。
很快,水流就会堵住花悬的樱桃小口,再堵住她圆润小巧的鼻子,最后浸透这块方巾,流进她的眼里,汇成最珍贵的眼泪。
“如果你也想,就要看看你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港岛想要害死傅荒的人太多了,可他们都要不了他的命。
多一个,也无妨。
·
傅荒转身离开,他重重地关上了门,悲伤地倚靠在门背上。
突然间,窗外铺天盖地的燃起了烟花,巨大的花火燃放至高空,照亮了整座太平山。
傅荒才想起,今天是25号,是港人最爱的圣诞节。
一门之隔,他们都在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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