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没好气道：“肖宇最近这么多动作，他们工作室都要被品牌方邀约合作和记者采访八卦的电话轰炸了吧，你觉得这种事人家能告诉我？”
社群运营附和道：“其实不用问，这不就很明显了，肖宇回来捞钱了呗~”
沈忆默了默，忽然道：“其实我觉得……我觉得复朝朝不是肖宇。”
刘芥子看沈忆难得加入她们的闲聊，好奇道：“哈哈，何出此言？”
“很难描述……就是感觉。”沈忆尴尬道，“不过我其实对他们都不太了解，我说的不算。”
刘芥子听见这回答，顿觉无趣，摆摆手道：“好吧。”
上班时间聊天的话题总是以秒为单位刷新，沈忆看刘芥子几人很快就转向了新话题，松一口气，重新看向电脑假装工作，实际上却是点进了微博的相关讨论开始偷偷摸鱼。
网上对复朝朝究竟是不是肖宇新马甲的讨论热度很高，虽说并没有到上热搜的程度，但各大社交平台网友的猜测层出不穷，甚至还有不少粉丝在连载平台和肖宇工作室的微博底下要求官方要么赶快澄清、要么盖章承认，别吊着大家的胃口。
既然传言愈演愈烈，沈忆自然有慕名去拜读过复朝朝正在连载的那本小说。
复朝朝的小说也如同众人所吹的彩虹屁一般，文笔看得出有一定功底在，剧情安排紧凑、行云流水，基本功十分扎实。
可是……不知道是沈忆的期待值拉得太高，还是众人跟沈忆判断的角度不一样，总之才刚看过开头几章，沈忆就莫名觉得复朝朝不会是肖宇。
每个大热的作者都有自己独特的文风或手癖，肖宇也一样。复朝朝跟肖宇的小说不止在造词遣句中有着微妙的差别，连手癖的落脚点也不一样，只能说与肖宇的写法极其相似，故事同样引人入胜，或许还参考借鉴了些许肖宇对节奏安排的逻辑，导致两人的故事乍得一看容易出现既视感。
但像沈忆这种翻来覆去看过数次肖宇作品的狂热粉来说，可能在无意识间就能发现两人的差别所在了。
沈忆不打算去问江耶耶，但喻泽潇每天都跟他一起吃饭，沈忆憋了两天，还是没忍住向喻泽潇提起了这件事。
喻泽潇听罢，停了停筷子，问：“所以你觉得复朝朝是肖宇？”
事实上，喻泽潇根本没有时间去关心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这事。
喻泽璟遭童乐乐袭击的新闻虽然被喻世压下，但童乐乐最初的动机是要去找喻泽潇寻仇，因为喻泽潇不在喻世，童乐乐才把袭击对象转向喻泽璟的。不管真相如何，喻泽潇都要跟着走流程，被传召到警局问话。
换做以前，喻泽潇肯定会因为喻泽璟又擅自做这种多余的事而跟他大吵一架。但现在的喻泽潇望见喻泽璟，已经连发火的冲动都没有，只匆匆离开喻世，懒得管喻泽璟那颗有点毛病的脑子。
他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了，赶着回家吃饭。
纵然心中有千般万般的不悦和恼怒，喻泽潇回家时就在想，沈忆也没必要知道这些无关要紧的事。
“不是，我说的是，我觉得复朝朝不是肖宇。”沈忆胡乱咽下嘴里的食物，“我第一次看就觉得他不是了。”
喻泽潇道：“既然你觉得他不是，那他就不是。”
沈忆得到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扁扁嘴，继续扒拉碗中的饭菜。过一会儿，又问：“那……你们工作室会发澄清声明吗？”
“不会。”喻泽潇随口答道。
这件事的热度并没有到达影响肖宇工作室运转的程度，对肖宇也没有太大的负面影响，贸然澄清还可能会引发双方粉丝的骂战。喻泽潇的态度一直都是随意的。
“为什么？”沈忆追问，“如果复朝朝不是肖宇，那他现在是在利用肖宇的热度来给自己的作品炒作获利，难道工作室不应该管控一下吗？”
喻泽潇拧起眉头，语气冷淡了几分：“那你就当他是肖宇吧。”
沈忆有些激动地放下筷子，“什么叫做‘当他是’？你刚刚难道不是否认他是肖宇了吗？”
喻泽潇没想到沈忆这么在乎这件事，干脆放下筷子，道：“我只是让你自行判断罢了，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他不是吗？那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可这并不是一件很难回答的事情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沈忆也跟着放下筷子，他一开始确实是很坚定地认为复朝朝不是肖宇，可喻泽潇这种敷衍的态度却让沈忆觉得十分反常，“为什么你要回答得模棱两可？是因为我猜错了吗？”
沈忆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难道复朝朝……真的是肖宇？”
又是这种饱含压抑着的崇拜跟激动的语气。
无端的郁闷感在喻泽潇心中蔓延。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喻泽潇盯向沈忆的眼睛，“你喜欢的难道不是小说本身吗？为什么总是对肖宇这个人有这么多的好奇心，总是喜欢窥视和推测他的行动呢？”
一直追问却得不到答案、反而得到了反问的沈忆愈发对自己的猜测不信任起来。
喻泽潇好像有一点生气了，但他并不知道刚刚的对话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地方。
沈忆只好道：“我没有窥视，我只是不喜欢有人利用肖宇来炒作。”
喻泽潇脱口而出道：“肖宇本人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你管得太多了。”
餐桌诡异地静默了几秒。
喻泽潇在话说出口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肖宇对沈忆来说或许是源源不断的话匣子，可对喻泽潇来说却是喜怒无常的定时炸弹。偏偏沈忆又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总是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雷点，让他突然发怒，又很快后悔。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吃饱了。”
两人同时开口，沈忆没有理会喻泽潇的话，径直站起身子，将自己的碗筷收拾到厨房。
又开始了。
喻泽潇望着桌面剩下的饭菜，顿时也没有了胃口，干脆站起身跟在沈忆后面，“你为什么总是因为这点小事闹别扭？”
“……我没有闹别扭。”沈忆面无表情地回答道，“麻烦让一下，我要回房间了。”
喻泽潇将沈忆挡在厨房门口，想伸手捞过沈忆，不料却被沈忆轻轻闪过。
喻泽潇的心中更加不爽，便道：“我说过了，我讨厌肖宇，也不喜欢你提起他。我们的协议还需要你继续履行，没必要总是为了一个陌生人吵架，以后少提肖宇，好吗？”
沈忆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许久，在喻泽潇重新伸手过来想抱他的时候，再次下意识躲开了。
喻泽潇说得对，自喻泽潇提出协议结婚的那一天起，喻泽潇就已经对他显露过数次对肖宇的偏见。即使知道他是肖宇的粉丝，喻泽潇也并未因此对他掩盖过讨厌肖宇的想法。
而他总是自顾自地对喻泽潇提起肖宇，也不管喻泽潇喜不喜欢这个话题，每一次都是他在说，喻泽潇在听，他甚至连喻泽潇喜欢聊什么都不知道。
沈忆不得不再一次面对自己跟喻泽潇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个现实。
没有门当户对，不知道对方的兴趣爱好，不清楚对方的家庭背景，融入不进对方的生活，甚至连共同话题都没有。
喻泽潇则是眼睁睁地看着沈忆一声不吭地连续躲开他的手两次，心中的怒火更甚：“好，你很喜欢肖宇，你非要提起他，你非要说他，对不对？”
沈忆的胡思乱想被打断，听见喻泽潇这么问，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比起这种表面上的问题，沈忆觉得自己跟喻泽潇中间隔着的、看不见的差距，让他更难受。
本质上，喻泽潇只是因为钱多事少，在家里的安排下进的肖宇工作室，不费吹灰之力就接触到肖宇，然后不知因为什么事对肖宇唾之以鼻，顺带看不上崇拜肖宇的人。
光是这一条关系链，就足够让沈忆敬而远之了。
莲花观求得的下下签忽然像一支削尖的利箭一般扎入沈忆的心脏里。
所以说，为什么他还会跟喻泽潇这样的大少爷扯上关系呢？
沈忆的脑子被这种忽然意识到的距离感搅得一塌糊涂，不想跟喻泽潇进行更多对话，只想逃离这个让他感到有些窒息的空间。
“我没有。请你让开，我要回房间……”
“……但事实上就是，你既不敢公开承认你喜欢他，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追随他，你只能在背后问我，问肖宇工作室的人能不能对这些鸟事澄清，”喻泽潇似是被沈忆的无声拒绝气得失去理智，仍是堵在门口不让沈忆逃离，毫不留情道，“你并不会在任何平台为肖宇发声，你不会为他说任何话，你对他的喜欢仅限于他没有做任何你接受不了的事的前提下，一旦你发现他本人有任何不符合你想象的地方，你就会光速放弃这个人，说不定还会回踩几句。你的喜欢，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喻泽潇那略显刻薄的话一句接一句地蹦出，说到后面，连喻泽潇自己都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在说沈忆，还是在说他曾经见过的许多许多人。
“够了！”
沈忆浑身颤抖着打断喻泽潇的话。
原来喻泽潇早就发现他不敢承认自己喜欢肖宇了。
原来喻泽潇一直对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小心思心知肚明。
可是喻泽潇的猜测是错的，他不是这样的，他不敢说出来都是有原因的。
“你对肖宇的了解有多少？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心里也很清楚，其实你所喜欢的肖宇根本就是你想象中的他，不是吗？”
喻泽潇没有因为沈忆的打断而停下口中的话，而是像长年被积压的洪水再也拦截不住一般，不断将刺伤人的话宣泄出口。
“我告诉你好了，其实肖宇根本就是一个缩头乌龟，网上骂他的话全都是真的！什么叶双反映他不服输的心理？这种话全部都是骗骗你们这种小粉丝，让你们傻乎乎地为他的小说买单罢了。他什么话都不会回应，你们有任何困难他也不会出面，他只会躲在背后，等你们为他冲锋陷阵，然后偷偷嘲笑你们愚蠢！”
喻泽潇连自己的声线开始发颤都没发现。
不对，他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
他只是觉得，粉丝们喜欢他，喜欢他这样的作者，喜欢他这种乱七八糟的黑历史一大堆、深陷各种非议的作者，根本不可能真的觉得开心！
“你说你喜欢肖宇，喜欢听风识人间？可是你根本不敢认，你去打卡，你不会跟任何人合照，你不会在任何平台发布照片，难道这一切，不都是因为在你心里，也觉得喜欢肖宇是一件让你感到丢人的事吗！？”
与内心相反的话语接连不断地说出，压抑数年的、心底间未熄灭的火苗一而再再而三地爆破着，自我毁灭着。所有虚幻的喜爱，总有一天会因为他不符合某个人的幻想而像海市蜃楼一样消失。
沈忆一直如此，沈忆应该是知道，才一直如此！
“啪！”
沈忆的巴掌落到喻泽潇的脸上。
向来白皙的侧脸瞬间泛起红印。
沈忆双目含泪，大声吼道：“我说了我不是！！”
芋儿烧有嘴，但总是说不出好话，还不如没嘴。
不过芋儿烧不是突然发神经，而是进入了无法控制好情绪的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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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