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商陆开门就被浑身湿透的沈忆吓了一大跳。
“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沈忆颇为尴尬道，“出门没带身份证，住不了酒店。”
“……没事，赶紧进来吧。”程商陆把沈忆迎进门，又转去给沈忆倒了杯热水，“你先喝口水，再去洗个热水澡，别着凉了。”
沈忆呆呆接过水杯，直到热水顺着喉咙缓缓流进胃里，整个人才勉强找回一点温度。
程商陆什么都没问，看他喝完水了，又将他推进浴室，“我这儿有新的衣物，没穿过的，一会拿给你。快洗吧。”
淋过大雨的身体在热水的冲刷下终于恢复了知觉，迟来的头痛和胃疼开始袭击沈忆的感官。
沈忆面如菜色地穿好衣服走出浴室时，程商陆正在厨房不知道捣鼓着什么，看见沈忆出来，便道：“换下的衣服已经放到洗衣机了。你手机好像一直在震，是有人找你吗？”
沈忆的手机被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似乎刚好结束了震动，屏幕显示弹出三十多个未接电话，还有数条微信消息的提示。
全部都是来自喻泽潇。
沈忆点开跟喻泽潇的对话框，但没有心情看喻泽潇都说了什么，只默默发送一句“今晚我在朋友家借住”，便按下关机键，彻底拒绝沟通。
他跟喻泽潇没什么好说的。
像喻泽潇这种大少爷，大概是理解不了他为什么执着于将大量感情寄托在一个想象中的人、一些虚幻的故事中，会在心底看不起他的爱好，也是无可厚非。
即使喻泽潇向他道歉，也只能证明喻泽潇是个有素养的人，会为在言语冲突间伤害了他而表示歉意。
但沈忆知道，这并不代表喻泽潇能明白他的情感和困扰。
他跟喻泽潇之间的矛盾来源于对对方有太多太多的不了解，上次吵架是这样，这次吵架是这样，未来估计也会一直这样，直到协议到期。他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向喻泽潇袒露更多心声。
程商陆恰好在此时端出一锅炖好的奶油蘑菇汤放到桌面，瞥见沈忆关机的动作，温声道：“饿吗，要不要过来喝点热汤？”
不说还好，一说，沈忆的肚子便适时响起悲鸣。
跟喻泽潇吵架的时候他才没吃几口饭，后来又冒雨跑到外面，精力早就消耗光了。
沈忆乖乖坐到餐桌边，不好意思道：“抱歉，我……”
“客气话说太多，就显得假了哈？”程商陆叉着腰打断沈忆的话，接着又笑着去橱柜取出餐具给沈忆盛汤，“按我自己的喜好做的，不爱吃也别嫌弃。”
沈忆抿唇不语。
程商陆跟他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关系比较好的同事，愿意在深夜收留他一晚已经很不错了，他又怎么会嫌弃程商陆做的汤？
意外的是，程商陆的手艺非常不错，热腾腾的奶油蘑菇汤香滑又浓郁，咕噜咕噜吞到胃里，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沈忆吃完一碗，轻声道：“好喝。”
陪着沈忆一起吃的程商陆笑问：“再来一碗？”
沈忆把碗递给程商陆，犹豫道：“你不问我是怎么回事吗？”
程商陆：“你想说吗？”
沈忆思索片刻，道：“有点想。”
程商陆又是笑，“那就说。”
沈忆点点头，问：“现在办理离婚手续是不是很难？”
程商陆差点把手上端着的碗掉到地上。
沈忆说的话对程商陆的冲击力实在过大，饶是程商陆平时再从容，此刻也很难淡定下来。
“你要离婚？”程商陆瞳孔地震，难以置信道，“不对……你结婚了？？可是你身上只有临时标记……你爱人是beta？？”
沈忆也没想到程商陆会这么惊讶，小声道：“结了，但只是协议结婚，并不是真正的婚姻。”
这话说得让程商陆一头雾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窗外的世界仍在被大雨冲刷，沈忆边喝着他的第二碗蘑菇汤，边解释了一番他跟喻泽潇的关系。
“所以说，之前在嘭嘭带你走的人不是室友，而是丈夫？”程商陆接连受到意料之外的冲击，之前一直对沈忆保持的礼貌和距离感都被尽数抛到脑后，“你说你们之间没有感情，那他……有对你做什么逾越的事吗？”
沈忆摇着手澄清：“比起‘丈夫’这个称呼，确实是‘室友’更贴近我跟他的关系。我跟他连住的楼层都不一样。”顿了顿，又继续道，“没有做过分的事。”
倒不如说，对比之下，他对喻泽潇做的逾越的事说不定更多。
程商陆了然，并未过多打听两人的私事，只是好奇道：“那你今晚是？”
沈忆将最后一口蘑菇汤咽下，认真道：“我爱上他了。既然我已经违反了协议约定，就应该提前结束这段关系。”
“……”
程商陆哑口无言了好一会儿，才扶额好笑道：“是这样吗？听着真让人不爽啊。”
“嗯。”沈忆又一次点点头，坦然接受程商陆的评价，“我知道这是一件让人不愉快的事。”
程商陆赶紧道：“我不是指这个，我只是……”
沈忆：“只是？”
“……没什么，你就当我没说。”程商陆叹口气，顺着刚刚的话题接着道，“其实你不告诉他的话，协议也可以继续吧？你就是太老实了，有时候可以自私一点。”
自私一点？
沈忆垂下脑袋，他已经仗着喻泽潇被协议束缚，仗着喻泽潇平日对他尚算温柔，自私过好几次了。喻泽潇或许也早就在心中对他生出过微词，但碍于协议，一直没有说出来过。
这一次的争吵足以将他跟喻泽潇的观念相差甚远这个现实完全暴露，就算沈忆愿意继续利用协议妻子这个身份待在喻泽潇身边，也不过是给双方徒增烦恼罢了。
早点结束这种生活，不要再对喻泽潇抱有不该抱的幻想，才是他的私心。
程商陆看沈忆似乎又沉浸在胡思乱想中难以自拔，便道：“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了，我支持你的决定。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找我。”
沈忆仍是静静地待着，没有回答，也没有其他动作。
程商陆虽是擅长打开话题，但也知道现在的沈忆更需要冷静下来整理心情，便起身开始收拾餐具，等沈忆想说话的时候再继续聊。
沈忆静默了足有小半小时，久到程商陆都以为沈忆其实是低着头睡着了的时候，沈忆才终于重新朝程商陆开口。
“程商陆，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
“喻总，请回答下肖宇工作室此番采取的一系列维权举动，是否为喻世授意操作？是真的在维权，还是在打击报复竞争对手？”
“喻总，喻总，传闻菠萝传媒股价大跌，即将崩盘退市，背后跟喻世的动作有关，可以简单回应一下吗？”
“菠萝传媒童总被捕，有人目击喻总当时也位于犯罪现场，请问喻总是以什么身份卷进该事件的呢？”
“喻总……”“喻总……”
喻泽璟刚踏出喻世大门，便迎来记者大队的轰炸。
他的助理应该不至于没用到这个程度，媒体估计是受友商的指引前来给喻世施压的。毕竟肖宇工作室几乎是在明着整菠萝传媒，童家父子俩又先后被捕拘留，总会有企业感到唇寒齿亡，忧心喻世下一个目标是自己，便先让媒体来探探口风，给喻世施压。
喻泽璟对镜头扬起和煦的笑容，迈开长腿继续往前走，在保安的开路下淡定踏上停在门口的商务车。
记者们虽是被霸总帅得如沐春风，但清楚喻泽璟是半个字都没有回应，不甘无功而返，纷纷围到车边，叫喊着要喻泽璟给至少回答几句。
密闭的车窗忽然降落，露出喻泽璟温和的笑脸。
闪光灯不断亮起，记者们再次开始追问，喻泽璟也不恼怒，只道：“对于大家感兴趣的事情，喻世在处理妥善后会给出回应，现在暂时无可奉告。也拜托各位记者朋友不要去骚扰我弟弟，辛苦各位，谢谢。”
说罢，车窗重新升起，司机毫不留情地踩油门离开。助理则是迅速打点媒体，记住喻泽璟说的话是提醒也是警告，记者们去围堵喻泽璟跟喻应慈都不会如何，但围堵喻泽潇的话，喻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喻泽璟在车窗挡住脸的瞬间落下嘴角。
掺着少许威压的木质信息素在车厢内隐约浮动，暗示着alpha被强行按下的怒火重新烧起。
同在车中的秘书汗流浃背，小心翼翼道：“喻总，需要跟喻董那边报备一声媒体的情况吗？”
喻泽璟随意道：“不用，他也可以体验一下。”
秘书噤声不再说话。
须臾，喻泽璟揉揉太阳穴，“上次让你们查的资料，进展如何？”
秘书迅速在腿上打开手提电脑，“基础资料都有了，现在发到您的邮箱。”
喻泽璟点点头，又问，“潇潇最近有什么动作？”
秘书：“二少近期除了配合法务部收集起诉网暴者的证据、进行作品新语种的出版授权以外，还在郝医生处进行过一次复诊。另外，二少拒绝了近三个月的聚会行程，其中包含四个需要带伴侣出席的场合，理由都是伴侣身体不适。”
喻泽璟皱眉：“他都多久没有去复诊过了，为什么突然又去？”
秘书面露难色：“二少上一次在郝医生处就诊是两年前。但您知道的，医院那边不会透露病人**，即使您是二少的家属……”
喻泽璟的眉头又蹙紧了些。
跟简言发生争吵那日，他看喻泽潇面色如常，还当简言是小题大做，没将喻泽潇的状态放在心上。现在喻泽潇忽然去复诊，也不知道是又出了什么岔子。
虽然他跟喻泽潇合不来，但他总归是喻泽潇的哥哥。喻泽潇的心理问题越来越严重，他和许菀芝都很是担心。
喻泽潇不可能无缘无故跟菠萝作对。
早在简言跟他借喻世法务部的时候，他就知道喻泽潇是在为沈忆出头了。
明明不可能有感情基础，但喻泽潇似乎对那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omega上了心。
喻泽璟思索片刻，道：“弟媳的身体不好？”
秘书立即接话：“资料显示，沈先生确实有在郝医生所处的私人医院有就诊记录，且有长期购药的行为。但院方同样拒绝提供沈先生的历史病例。”
喻泽璟单手支着脑袋，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在太阳穴上，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沉声道：“尽可能在他的公开行程中，让我能跟他见一面。”
只有小程和喻父受伤的世界达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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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自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