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要是平常,林沼也不放在心上,最多是通过考试查缺补漏。
关键是这次考试是和其它县市的高中一起排名的,老郭早就放出话,说谁要是下降太多,会专门安排人去办公室“谈心”,同时这次考试后也会根据成绩自主选择座位。
林沼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硬|考。”
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戳中晏追的笑点
林沼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那人的细微笑声。
林沼看着晏追扬起的嘴角,心里莫名来了句:“原来这人也不是太高冷!”
晏追将手里的塑料袋递给他:“吃点面包,垫垫肚子。”
林沼下意识拒绝,还没等他说话,晏追先发制人道:“我吃过饭了,但你应该是没吃。”
被提醒了一下,林沼才觉得自己有点饿,只能尴尬的接过袋子,闷闷的说了句:“谢谢。”
……
一路上,抛开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的伤口隐隐作痛之外,林沼还感受到一股无法宣之于口的轻松。
到路口分开后,林沼拿出刚才在诊所买的口罩,戴上,遮住脸上的伤口,又拍了拍衣服,起码看起来没之前那么脏。
林沼想着,按照他妈对他的观察程度,估计是发现不了什么,要是问起来怎么戴口罩,大不了说生病感冒。
当然,后者出现的概率非常小。
在家门口做好一系列心理准备后,林沼打开门,想象中的场景并没出现。
家里一片漆黑,很安静,没人回来。
客厅空荡地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林沼顺手打开灯,摘下口罩,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感到冬天的气温确实在逐渐降低。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着在混乱中被摔得有些裂痕的屏幕,查看周临湘几分钟前发给他的消息:“有点事耽误,过几天再回去。”
还发了红包。
算是补偿吗?
考虑到时间已经很晚了,林沼没立即回复她,想着明天早上再说,尽管他发的消息很少能得到立即回复。
走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林沼还记得医生的话,没直接用水洗脸。
他双手撑着水池边缘,用力到指尖泛白。后背疼,胳膊疼,脸疼,林沼甚至觉得全身都在叫嚣着疼痛。
水龙头的水还在“哗哗”流,林沼撑起身体,抬手去感受水流穿过手掌的感觉。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眨眨眼,镜子里那个脆弱又清秀的人也眨眨眼;他笑了笑,镜子里的那张脸也笑了笑。
林沼默默看了会儿,他分不清镜子里的人是真实的自己,还是更多人想让他成为的自己。
半晌,林沼抬起手,手掌向上,四只手指被泡的指尖发白,微微并拢微曲,大拇指轻轻压在上面。
林沼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手指轻轻一弹,水珠飞溅在光滑干净的镜面上。
水珠慢慢下滑,留下一道道细小却又明显的水痕,模糊了镜面和镜中的人。
林沼满意的欣赏了一小会儿,然后刷牙,洗澡,关灯,去卧室睡觉。
躺在床上,林沼点开微信,找到和晏追的聊天框:
【林Z】:今晚的事谢谢你。接着发了一个转账。
【林Z】:汽水和面包的钱还给你。
消息后还附带一张小猫撒娇的表情包。
这次对方很快就回复了:
【下雪天】:不客气,早点睡。
但是晏追像是自动忽略他后面的话,也没点开红包。
林沼叹口气,想着既然对方不收,那就明天当面还给他。
入冬后天气也变得让人无法捉摸。
前一天太阳还暖得让人出闷汗,今天就刮着凌冽的北风,天空灰闷得让人喘不上气。
林沼看了看自己灰灰脏脏的秋季校服外套,不得已从衣柜中扒拉出那件以红色为主的冬季校服。
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下了公交车,林沼带着口罩一路狂奔到学校,在张主任快要吃人的眼神中,快速冲进楼道。
嗓子干涩到剧烈咳嗽,坐到座位上,林沼胸口剧烈起伏,正努力大口喘气。
一扭头就见宋云成狐疑地看着自己。
“离我这么近干嘛?”林沼不动声色地往墙边靠。
宋云成皱皱眉,指着林沼的口罩问:“你怎么了?怎么戴着口罩?”
是戴口罩奇怪,就林沼这又咳嗽又大口呼吸的动作来说,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一般人会选择摘下口罩,毕竟这样才有利于呼吸。
林沼眨眨眼:“感冒。”
宋云成轻轻翻了个白眼,显然没信:“不好意思,按照眨眼的频率,你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在撒谎。”
他露出一个非常标准又敷衍的笑:“不过,以咱们俩这熟悉的程度来说,我可以百分百确定你在撒谎。”
再次以“感冒”撒谎失败的林沼:“......”
他暗下决心,发誓以后再也不用这个拙劣的理由了。
正在他暗自思索的空档,宋云成又贱兮兮的开口道:“呦~终于穿这件‘大红袍’了。”
边说边上手拉林沼,好巧不巧,直接按住昨天挨棍子的地方。
这次林沼没忍住,脱口而出:“我去!疼死了!”
宋云成脸色一变,不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
“不小心被东西砸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宋云成根本不信这套说辞,两秒后,他笃定开口:“李意带人来找你了。”
林沼之前还是那种翻墙打架、偏偏成绩傲人,令老师又爱又恨的学生,自从初一之后收起浑身的坏劲儿,一直遵规守纪,渐渐成为家长口中好学生的代表。
宋云成虽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但是知道林沼不会轻易和别人动手。
最近和他发生冲突的人,思来想去也就李意一个人。
“我们还没找他,他自己倒是送上门了。”
林沼朝他摇摇头,“我自己解决。”
他可不是吃了亏还忍气吞声的人。
……
由于月考的重要性,这次考试的考号没和以前那样按班级排座位,随机打乱。
但是由于学校某些原因,文科生被“发配”到学校无人在意的西北角,那个长年不用的半废弃的教学楼。
去考场的路上,林沼他们还能听到有人在抱怨学校管理的不公平。
硬要说这个地方的好处,就是这片空地上种的好几株绿梅树,枝骨嶙峋,梅梢点缀着含苞待放的小花苞。
林沼穿着红色校服站在四楼的围栏处,垂眼看着楼下的人。
天依旧阴沉的可怕,像是暴雪来临前的平静,冷冽的风吹起他额前的发,口罩外的皮肤冻的微微发红。
宋云成站在旁边,担忧的开口问道:“那你的手怎么办?”
虽然昨天打到的是手臂,但是却连带着整个手部稍稍用劲儿都扯着筋疼。
“等会儿考试看着情况写,手疼就少写点。”他又去轻轻拽了下林沼的右袖,“让你找老郭请假你不去。”
像是活跃气氛,宋云成开玩笑说:“不过你放心,到时候排座位,我呢,这么仗义的一个人,到时候肯定还会在你附近。”
“谢谢,不过我选择婉拒。”
“切,怎么还不领情呢!”
......
两天的考试结束,结束铃声响起,林沼看着自己的答题卡,心情和外面的天气一样阴沉。
因为长时间的握笔写字,手指连弯曲都要慢吞吞。
陈淅一早就在外面等着,看到他们出来,下巴扬了扬:“上去吗?三班的人在喊。”
宋云成勾住林沼的脖子,同时小心翼翼避开他的右手臂,兴奋道:“去啊!”
林沼算了算,发现时间还较充裕,点点头附和“走吧。”
天台的白墙围栏过腰,地面长满荒草。
天台上的人不多不少,有些在会别人对答案,有些单纯在发呆,各干各的,互不打扰。
看着他们三人到了,天台上不干正事的那伙人从烟盒里抽出几根烟,眼神示意他们要不要。
陈淅和宋云成接过去,却没点燃,就这么夹在细长的手指间。林沼直接以嗓子不舒服拒绝了,表情怏怏。
三班的人见势收了回去,其中一个长相粗犷的人吐出一口烟,看着林沼问道:“林沼这是怎么了?戴着口罩,心情也不好。”
“生病。”
闻言,一时没人再开口,喧闹中心空出一片寂静。
这一群人除了他们仨都干着相同的事。烟雾随风飘散,混合在这灰蒙蒙的天地。
等一会下面就锁门了,只有考试期间这栋荒废的楼底楼才会开门。终于有人开口打破这短暂的平静:
“听说昨天晚上有人在巷口闹事,还是几个人围一个人。”
虽然是以玩笑的口气说出,但立即有人附和:“真的假的?!这也太胜之不武了吧。”
“当然真的!昨天有人亲眼所见。”
有人感兴趣地开口:“是咱一中的人吗?”
“应该是,毕竟离咱学校这么近。”
……
当事人林沼站着一旁漫不经心听着,好像不关自己的事。
知道内幕的宋云成正要打着哈哈转移话题:“那啥,明天……”
话还没说完,当事人开口了:“是一中的人。”
闻言,一群人一齐扭头看着他。
林沼抬起骨节分明的手,腕骨苍白又脆弱,因天气冻得透着红,食指勾住耳廓处的线,他轻轻一扯,露出全脸。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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