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樾安静的等待着郁青冉的回答，他倚靠在门框上，看着郁青冉脸上的表情不停的变化着。

一会难过，一会震惊，一会又气愤。

而现在郁青冉又用特别古怪的神情盯着自己看，思绪越跑越偏了。

秦知樾看向郁青冉神情很凝重，原本就拧着的眉头，现在几乎要成一条直线了。

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人没有收到自己的信，也不是因为他才来到宁城的。

他明明知道答案的。

但也还是希望郁青冉哪怕有一次能收到也好。

他的视线停留在郁青冉的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没有错过。似乎要把郁青冉看穿，沉默很久后再次重复了刚刚的问题，“我寄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吗？”

郁青冉正着上辈子祁观潮口中那个品学兼优的秦知樾走神，又忽然被眼前这个站在他身侧一脸躁郁的秦知樾吓了一大跳。

他偏头看着秦知樾带着淤青肿了大半张的脸，虽然肿得像个猪头，但还是能从另外半边脸看出精致带着少年气的五官。

秦知樾的头发有点长了，低头的时候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双眼睛，只露出下半张脸，看着有些阴郁可怕。

他想不通，明明是一个人，差距却这么大！

十八岁的秦知樾，身上像带着刺，冷漠又难以接触。

或许是心中的落差太明显，郁青冉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跟谁打架，把自己弄得一身伤的秦知樾非常气愤。

不过气愤归气愤，想到上辈子秦知樾的死亡，他又忍不住叹气。

他跟秦知樾两辈子加起来也只见了两次面，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惋惜，忍不住难过。

上辈子的他，活得这么惨，他都没有放弃求生的念头。

而上辈子的秦知樾明明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是要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还有，为什么眼前的秦知樾明明这么讨厌他，还要在十年后遗产留给他呢。

为什么选择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写下遗书。

为什么呢？秦知樾。

他们之间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中，秦知樾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郁青冉。

看着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情绪，像是找到了缝隙，一点一点沿着心脏蔓延。

郁青冉高兴的时候会露出什么表情，难过的时候又会出现什么表情，开始烦躁不经意的小动作，他都一清二楚。

这一次回来，他能感觉到郁青冉好像变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突然的一阵耳鸣让秦知樾难受得皱起了眉头。

他下意识的去调节耳朵上的助听器，却被助听器破裂的塑料壳刺破了手指。

这个助听器他已经用了很久了，是秦清给他买的 ，是跟郁青冉送他的旋转木马一起寄回来的。

秦知樾一直都很珍惜，但是今天却被他弄坏了。

他还在不停地调节，可是已经听不到声音了。

他能听到的只有似有若无的电源的滋滋声声，周围都很安静，安静得连他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秦知樾很厌恶这种感觉，被抛弃的感觉。

他甚至，连郁青冉的呼吸声也感受不到了。

这阵耳鸣比以前任何时候都严重，他的呼吸声也愈发重，都有些站不稳的往旁边倒，手撑在柜子上碰倒了桌上的花瓶发出‘砰’地一声。

郁青冉听见响声，转眼看过去，秦知樾一只手撑在柜子上，另一只手捂着耳朵，血顺着指缝往下流。

鲜红色的血几乎占满秦知樾的大半张脸，看着更加触目惊心了。

秦知樾还在强撑着，尽管他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了。

郁青冉走了过去，伸手扶住了秦知樾的胳膊。

他刚扶住，就察觉秦知樾似乎全身都僵住了，偏过头看见郁青冉的一瞬间就把手抽回去了。

秦知樾的情绪突然很激动，声音很大，几乎是吼出来的，“别碰我。”

郁青冉被这么一吼，愣了两秒。

秦知樾可能是察觉到自己的态度不好，又有些懊恼，不禁垂下来头，紧咬着嘴唇，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再次抬眼的时候秦知樾轻声叹了一口气，原本紧握手也松开了垂在身侧。

郁青冉这才看清楚秦知樾的眼睛已经红了，充满了红血丝，眼泪似乎在眼眶里打转。

郁青冉忍不住想，明明被吼的是他，但是为什么是秦知樾却这么委屈？

他有什么可委屈的。

秦知樾的手忽然又抽疼起来，他忍不住垂眸看了一眼，抬眼看向郁青冉的时候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他淡定的抽了几张纸，擦着脸上的血，只是擦手上的血的时候，能明显的看到他表情在抽搐，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郁青冉顺着秦知樾的视线往下看，才发现秦知樾的右手已经紫了，明显的供血不足。手应该是骨折了，还在轻微的颤抖着，是痛的。

还没等郁青冉反应过来，秦知樾就捂着手往门口的方向走，甚至经过郁青冉身边的时候他甚至还侧身避让了。

郁青冉就站在原地，盯着秦知樾的背影看。

秦知樾好像真的很抵触他的触碰，也很讨厌他这个人，也似乎不想在这个空间里跟他再多待一秒，快步朝门口走了出去。

关门前，郁青冉察觉到秦知樾似乎看了他一眼。

秦知樾站在门口，背面是漆黑的楼道，似乎要跟黑夜融在一起，眼神更加阴沉可怕。

他的眼神带着委屈和埋怨，直直的注视着郁青冉。

郁青冉有这么一瞬间觉得，秦知樾好像曾无数次这样看着他。

只是在郁青冉的视角里，秦知樾这是在看一个外来着。

秦知樾的眼神充满着警惕，厌恶，似乎在想着怎么才能把这个外来着从他的地盘驱赶出去。

现在郁青冉看懂了，秦知樾真的很讨厌他。

关上门后，郁青冉在客厅站了一会，又去了秦良开的房间。

秦良开睡得不踏实，从厚厚地被子中都能看出来是捂着肚子的，应该是胃痛。

他替秦良开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把房间的灯关了之后才走出了房间轻轻地把门关好。

回到客厅里的时候，郁青冉又看见了玻璃相框里秦知樾的照片。

他看着照片里笑得这么灿烂的秦知樾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人的变化可以这么大。

现在的秦知樾是一个厌世少年，平等的讨厌着每一个人，像个刺猬一样，无论来的人是谁都会被刺伤。

郁青冉本来是不想管的，但是看秦知樾刚刚的状态，他又忍不住担心。

宁城的冬天很冷，现在下着大雪又是晚上。秦知樾受着伤状态还很不好，要是晕倒在了路边，就宁城这个温度非得冻死不可。

他可不想第二天睡醒，找上门来的就是警察。

郁青冉的手机没电了，他本来想充会电的，但在电视柜上看见一个充电宝，拿起后他就给自己的手机充上了电。

他也不管秦知樾知道他乱拿东西后，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更讨厌他，更讨厌他又能怎么样呢？

等手机开机后郁青冉马上换鞋出了门。

楼道里的风很大，雪也下得很大，镂空窗户雕花下都堆了起了积雪，堆在走廊上很显眼。

此时他的手机也弹出了大雪预警的预告，这是宁城市五十年难得一遇的大雪。

下这么大的雪，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找秦知樾。

他对宁城也不熟悉，只能先下楼看看，如果在附近找不到，就只能先报警了。

郁青冉刚走到一楼的楼梯口，就看见迎面走进来一个人，浑身都被淋上了雪。

这个人的身影郁青冉觉得很熟悉很熟悉，但是又一下想不起来。

等那人走进楼道里把帽子和围巾摘了下来之后，郁青冉才认出眼前的这人是祁观潮。

但是祁观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秦知樾跟祁观潮要在大学里才会有接触。

他觉得很奇怪，十八岁的祁观潮怎么会出现在宁城，而且脖子上还多了一道伤疤。

那道伤疤横在喉结上，足足有十多厘米长，颜色很深，看着就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再割深一点，祁观潮可能就没命了。

好奇归好奇，但郁青冉也没有深究祁观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现在他只想把秦知樾带回来。

他刚走了一步，旁边的人就伸手拦住了他，一道嘶哑的嗓音响起，“你是出去找秦知樾是吗？”

郁青冉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个声音很熟悉。

但并不是他熟悉的祁观潮的声音，他明明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郁青冉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否则为什么来到宁城之后他会觉得这么熟悉，他真的只是小时候来过一次吗？

见郁青冉没反应，眼前的人又说:“我知道他去哪了，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郁青冉的大脑一片混乱，他才是他来到宁城的第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件与他认知相悖的事情。

比如秦知樾性格的转变，还有眼前这个脖子上多了一道疤的祁观潮。还有他自己的记忆，始终隔着一层膜，看什么都觉得熟悉，但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外。

思考半天后郁青冉得到一个结论，或许现在发生的改变能用一个现象解释通。

那就是蝴蝶效应。

他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他的到来，才让这一切发生了改变。

他正想得出神，却忽然被人叫出了名字，“你是郁青冉是吧？”

他看看祁观潮对他笑了笑，跟他之前见过的完全是两个人，明明是一样的脸，但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上辈子的祁观潮带着礼貌的疏离感，而眼前的祁观潮却是个自来熟，似乎跟他有说不完的话。

“秦知樾经常跟我提起你，他可是很期待你来宁城呢？”

“我刚刚看见秦知樾冷着张脸出去了，你们是吵架了吗？”

“你可能不知道，他有多么期待你来宁城找他，但是这小子脑子有点轴。你知道宁城话里的轴是什么意思吧？就是欠揍的意思。他越烦躁就代表着对你越在乎。”

“你是不知道，秦知樾有多宝贝你这个哥哥，隔壁楼的张鹏只是嘲笑你是个哑巴，就被秦知樾揍了一顿。”

说完这句祁观潮捂住了嘴巴，小声地说，“不能让秦知樾听到，不然我也要挨揍。”

郁青冉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怎么没看出来秦知樾有多在乎他。

如果说秦知樾是有多讨厌他，他还会相信。

“哦，对了，我叫梁今朝。”

听到这里时候，郁青冉才猛地抬头，看向梁今朝的眼神很震惊。

梁今朝跟祁观潮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很多双胞胎都没有这么像，如果把脖子上的伤痕遮住，根本没人能分得清楚。

除了是双胞胎，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出现没有血缘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连忙拿出手机快速地打了几个字，递到了梁今朝的面前，“你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哥哥或者弟弟？是不是叫祁观潮？”

“秦知樾连这个都跟你说了啊？那你们到底为啥会吵架啊？”梁今朝又自顾自地说着，“我是有个双胞胎弟弟，只不过他不在这，要开学才会转过来。爸妈离婚了，我跟爸爸，他跟妈妈，只不过他被送去了外婆家。”

“我们应该是世界上最好认的双胞胎了，因为我的脖子上有一道疤，而我弟弟没有。”

顺着梁今朝的话，郁青冉又看向了他脖子上的那道疤。

“不过我得谢谢你，因为你，我弟弟才会提起三年来到宁城。”

郁青冉没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梁今朝似乎也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了，而是说：“我带你去找秦知樾吧，我知道他在哪。”

“他每次受伤都会去我妈开的诊所，然后躲起来。”梁今朝又说，“你以后找不到秦知樾了，可以去那里找，他一定会在的。”

郁青冉还在想梁今朝刚刚的话，没注意听现在梁今朝在讲什么。

因为他的到来，真的改变了很多事情的走向。

他现在只希望，他带来的，是好的改变。

世界或许会因为一只蝴蝶而毁灭，但他希望秦知樾会因为他的到来而发生好的改变，他不会让秦知樾在十年后死亡。

他要秦知樾平安。

如果他重生一次还改变不了任何事情，那么他回到十八岁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不仅要救秦知樾，还要救他自己。

秦知樾你就凶吧，以后有你哭的[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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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