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四街的凌晨借着一点不夜町的光，浑浑噩噩地亮着。

在不知名的黑处，开出来一辆汽车。这辆车的司机用围巾遮着脸，车两侧的窗户都拉着窗帘，车窗玻璃看上去似乎不是什么一般的材料。汽车开着远关灯，下过雨的地面被灯光晃得刺眼。

这辆车缓缓行驶着直到停在一处巷子前。

靠近巷口的那一侧车门被打开，一身西装的年轻人匆匆忙忙从副驾驶座上下来，为后座的人拉开车门并且撑开伞。

车上下来的应该是个男人，可惜雨伞遮住了对方的头。

他们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肢体动作或许是打量了几眼周围，很快就往巷子里去了。

刑部隼人紧紧跟在对方身后撑着伞。他是中都六家中刑部家主的侄子，同时也是他的秘书。这次和ZERO的会面他当然是要在场的。

“暗哨没发现有人来，对方是不是迟到了？”他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

“我倒不这么认为，”走在前面的刑部先生是个看上去大概有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那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刑部隼人回忆了一下之前这人的作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嗡。”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立刻接起：“吉野先生？”和他对话的当然不是吉野家的家主吉野博，只是对方的一位秘书而已。

“他已经停在见面点了，你们能看见他了吗？”

刑部隼人一愣，他下意识将伞扬开一点儿，去看身前身后以及两侧的窗户。

“没有。”他回道。

“定位一般有半径五十米的偏差，也有可能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你们注意安全。”

刑部隼人沉沉地应了一声，另一边很快挂断了电话。

“是他到位了吧？”

“很抱歉……我们没能弄清楚……误差的范围是信号点半径五十米的范围。”刑部隼人微微前倾着身体，这是他们霓虹人道歉的特色。

“呵呵，”刑部先生却好像不大在乎，笑得很是松弛，“走吧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惊喜。”

他们终于停在了一扇门前。

这是一扇看上去朴实无华的木门，藏在狭窄的深巷里。木门边上挂这个小小的门牌号——旧四街87号。

门上方有个小小的遮雨棚，终于可以把伞收起来了。

刑部隼人将伞提在左手，抬手按下店铺门边的门铃。

仅仅过了一秒，门上忽然响起了很轻微的“咔哒”一声。是监控室里的人用控制台打开了门上的锁扣。刑部隼人立刻伸手，将门推开。他率先走进屋子后将一楼的灯打开，观察了两三秒后才将门外的人引进来。

“您要直接上去吗？”他问。

刑部先生提了提戴在脸上的口罩，确保眼睛以下都被遮住了，才点点头。

往楼上走的时候，依然是刑部隼人在前，对方在后。

他们约好的见面地点在三楼的一间茶室。刑部隼人一边走一边注意着室内的地面——干净、干燥，没有留下任何污秽或是痕迹。

现在是夏天，正是11区的雨季。雨从昨天八点左右开始一直断断续续下到了刚才，虽然中间停过，但地面绝对是湿的。他低头看了一眼他走过的路——那里就留下了一摊很明显的灰黑色水渍。

那个人难道是一路走一路擦？不然怎么会这么干净。除非……他在下雨前就进来了？可那时候距离他们通知他见面地点，应该只过了一个小时吧？可是暗哨并没有在爱之屋的监控里发现有什么人进来。

直到他们停在那间茶室门前的时候，他依然认为对方应该就是迟到了。

“唰啦。”茶室的拉门被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看来他是真的迟到了。”刑部隼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刑部先生倒没有刑部隼人那么乐观。他甚至没有遵循他们旧霓虹一贯的传统，穿着鞋就进了茶室。那双眼睛不停地打量着茶室内的每一个角落。茶室里没有能够藏人的柜子，只有一些大花瓶之类的装饰品能够勉强藏人。

他来过这里很多次，对于每一件物品摆放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屋子里确实没有任何一处和上一次离开时有差异。除非对方是躲在……但那不可能。

难道真是迟到了？

他狠狠拧着眉头，转身交代刑部隼人：“立刻去查查监控……”

“老头儿——”

刑部听见身后突兀出现的声音，惊诧得甚至有些恐惧。因为他的身后其实本没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除了那个他们刻意制造的夹层。那个需要找到隐藏着的指示面板，输入特殊指令才可以进入的夹层。

“你该不会是把这个小天地给忘了吧？”

一道瘦削的身影从夹层里踱步而出。他身量不矮，对于旧霓虹人来说甚至很高，说不定接近一米八？反正比在场的两个人都要高。他脸上带着口罩，头顶带着的渔夫帽帽檐压得很低。身上穿着很宽松的黑色运动服，看不出来身材是壮硕还是纤细。

“初次见面，我是ZERO。”对方自顾自地用脚从边上勾过一个蒲团，优哉游哉地坐了下去。

刑部从之前的难以置信中回过神来，才注意到对方的声音显然经过电子音的处理，像是好几道不同八度的声音一起发出，让人分辨不出哪一道是真声。

“ZERO先生的自我介绍真是和您的外形一样，充满了神秘感啊。”刑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笑着的，好像只是长辈在和宠爱的晚辈拉家常。

“我是刑部家的家主刑部辰纪，我想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说着，他就把脸上的口罩摘了下来。和面前的ZERO相比，看上来确实是坦荡很多。

ZERO微微扬起一点头，刑部的眼睛立刻锁在了对方的……他看着对方脸上戴着的墨镜，心里有点儿堵。

“ZERO先生，既然双方是来谈合作的，是否应该先展示一下诚意呢？”刑部隼人上前一步，半挡在刑部的面前。

“我以为我只身前往，就已经足够真诚了。”

刑部隼人又往前走了一步，在这个距离开枪是没法闪躲的：“阁下为什么不像我们一样，卸去伪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