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租界的路上氛围很轻松。北辰本以为朱雀会追问点儿什么——比如说到底是怎么把他救回来的？又比如刚刚和她通话的人是谁？之类的……

但是没有。

直到租界这座庞然大物进入他们视野的时候，北辰才想起来忘记给礼物了。她摸了摸左口袋——呼，还在还在。她又摸了摸右口袋——咦！她的链子呢？

“在找什么？”朱雀看她满面愁容地在身上摸了半天，也回头找起了来时的路，看看地上有没有掉什么东西。

“没……没什么。”看样子，朱雀应该是没想起来礼物的事。等进了租界，赶紧去补买一个。北辰挥挥手：“应该是落房间里了，之后回去取就好。”

朱雀心里也装着事，见北辰好像不太愿意说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再往前走就要进入租界的可监控范围了。他……还有些事想求证一下。

“我们分头走吧？”朱雀问。

北辰看了眼前面——确实是该分头走了，租界出入口都是有监控的，还要做人员登记。他俩一块儿出现对朱雀的影响不大好。

“那我抄小道去啦。”北辰说完站在原地没动。

朱雀也没动。

“你不走吗？”北辰眨眨眼睛，她严重怀疑朱雀是不是要做什么。

“我想目送你离开。”这句话朱雀是笑着说的。

枢木朱雀本身长得很阳光，据鲁路修说他小时候的性格可是个小霸王。现在倒是不霸道了，但老板着脸，总让人觉得有些阴沉和忧郁，独独笑起来的时候能一窥他被掩藏的本性。

但是吧……北辰看着朱雀和往日似乎没有区别的笑容，总觉得有点儿危险。

“那我先走啦？”她这么说着，脚下却还是没有动。

莫非……朱雀想知道她是怎么进租界的？不能吧……他以前也没问过，应该是不好奇的呀？

“嗯嗯。”朱雀点点头，笑得越发灿烂。

行吧……北辰僵着脖子跟他挥了挥手，不情不愿地独自往前。

直接从门进去那是肯定不可能的，她还不打算被再次监视起来。

但是……排气管道好像不止那一条，那就绕到背面去吧。

……

可能因为北辰有那个神奇的能力的缘故，她对于是否被人跟踪这件事的警惕性确实是太差了一些。

枢木朱雀接着周围物体的遮挡，一路跟到租界底下的时候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感慨。

大概是怕他看见，所以北辰没有从九号门进，而是特意绕了一圈跑到了背面。她在路上的时候还回头了好几次，都没能发现跟在身后的朱雀。

枢木朱雀想，大概是那个能力有一定的可视范围，否则他肯定早就被发现了。只是北辰到底要从哪里上去呢？这附近似乎没有可以被称之为路的地方？

他并没能疑惑太久，因为很快北辰就用行为给出了答案——少女四处张望了一下，速度飞快地将面前半分高的排气口金属盖抠了下来，而后钻了进去，金属盖从内部被很快合上。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枢木朱雀发誓绝对没有超过六秒。

既然这里这么容易潜入，租界怎么没安排守卫呢？或者……用些什么高科技的识别系统管控这个金属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便放一个金属网格上去，活像是个通风口。

站在原地空想肯定得不到答案，他思虑再三，决定亲自动身去看看。

租界下方外围还是有巡逻队伍的，只是巡逻的频率显然没有上面那么高——毕竟下方也没什么需要特别留意的地方。他们的作用比起预警，大概更倾向于清理一下堵在排气口上的垃圾、维修坏掉的电梯。

枢木朱雀看着表，等过了最近一批的巡逻队伍后，才从藏身之处跑出来。那个金属网格的位置实在是过于显眼，以至于他没有任何错认的可能。

只是刚刚接近，他就感觉到了一股热浪，以及扑面而来的难闻气味，还有一种令人难耐的窒息感。

北辰……就是从这里面溜进去的？

他不信邪地又靠近了些，甚至直到走到网格前他才不得不相信——这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排气口。难怪这里这么容易潜入却无人把手，因为但凡是一个需要呼吸的人，都不可能从这里潜入租界。

这是一条没有氧气的废气排气管道。

难怪她不想让我知道。

他站在金属网格前，愣愣地想着。

大量带有异味的热气从里面接连不断的涌出来，即使张大嘴巴也攥取不到多少空气。北辰究竟走过多少次这条“路”？这条路究竟要走多久？

窒息的不适感萦绕着他，他不断地张着嘴，胸部催促着口鼻再努力一些。渐渐地，喉头开始发疼，肺部疼得要炸开。

可他还清醒着。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冲他叫嚣着快走，快离开这。可他依然定定地站着。

他开始渐渐感到恶心了。照常理来说，他现在应该昏厥，然后……就是离死不远了。

可现在，他还活着。

这条路，到底有多长呢？

他终于抬起脚步，却不是往外走，而是同样掀开了金属网格，一头钻了进去。

……

“咳咳咳……”

每一次从窒息中缓过来，北辰都要大咳特咳一番。不得不说这种从胸腔里涌出来的恶心感，真是每次都会难受到让人想原地去世。然而她不能——活都还没活明白呢，还是晚点儿再死吧。

也不知道朱雀到什么地方了，她好像还没跟对方约在哪见面？哦对对对！链子链子！她得去商业区把链子补上！

她匆匆将排气管道的阀口关上，又钻进旁边的制冷管道继续爬——她记得这条管道的出口好像就在商业区的某个建筑背面，到时候直接绕出去买买买！争分夺秒！

……

枢木朱雀从废气管道口爬出来的时候，本能地趴在阀门口不断干呕。

“咳……”

他一咳出声就赶紧伸手捂住嘴，生怕声音传出去。咳嗽被粗暴地压回去，他紧紧捂着嘴几乎要赢来第二次窒息。

等到一切都被平息，他才松开手，从管道里爬了出来。

这里应该是预留给维修人员的维修间，位于租界的地下，肉眼可见的都是金属制的框架和墙壁。他回身将阀门重新拧紧，把管道复原。

排气管的尽头是焊死的格口，这里是唯一的出路。如果还要继续往上……

他环视四周，发现了边上另一条与它并行的管道。他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阀门口——

“嗤——”

一股凉意从里面涌出。

原来是从这里出去的。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扎了进去。

这条冷气管道比排气管道要短上很多。当然，分叉也很多。他凭着某种奇特的感觉选择了其中一条，钻出去的时候正发现他位于一条僻静小巷里。

管道口并不在地面上，而是开在一面墙上，离地面还有点儿距离。

他通过金属网格确认了一遍外面没有人后，才从里面跳出来。在合上网格的时候，他有些庆幸地想着——还好他够高，不然还真盖不上。

顺着巷子绕出去就是热闹的街道。

好像是在商业区？

“朱雀！？”

惊呼声就在耳边，他一侧头就看见北辰拿着个小口袋，站在原地，一脸无措。

北辰：玩球了！现买礼物要被发现了——虽然只是补一条链子。

“那什么，我……”她看朱雀一脸严肃的走过来，本能地想解释一下。

有些微凉的衣物包裹住了她。直到滚烫的体温溶解掉衣料上的寒冷，逐渐侵蚀过来的时候，她才回过神：这是……怎么了？

“朱雀？”她弱弱地在少年耳边叫了一声。

“一会儿就好……一会儿……”朱雀的声音带着点儿颤，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一些，却不勒人。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北辰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一如他们刚认识时一样。

他们闭着眼睛，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