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男情怀无人懂,冷漠的猫猫只顾着舔毛。
衡玉泽认命地去洗漱收拾,留白沉灯一只猫回忆直播中的细节。
淅淅沥沥的水声取代了直播时的喧闹,头脑恢复清明的同时,许多隐藏在高涨情绪下的细节不断涌现。
那时候的弹幕一如枪林弹雨,不断冲击着人类的接受能力,能捕捉到的实时讯息几近于无,只能在那般热闹的氛围中被熏染大脑。
但白沉灯始终冷静。
他甚至能回忆出印象深刻的与主流不同的弹幕。
譬如“这猫被喂药了吧,一动不动。”
“虐猫引流,恶心!”
“虐猫主播,举报了。”
诸如此类的有目的的弹幕。
还有一些没有具体的讯息,譬如“工作好累”“头好痛”“眼睛好痒”“身体好沉”之类的言语。
想要恢复人形,还需要积攒愿力消磨冤煞,他周身灵气被禁锢,能调动的很少。
若是一般走传统修行路线的精怪,恐怕此时几乎形同凡兽,任人宰割了。
但他精通愿力,在功德修炼体系中钻研已久,很多仅靠愿力和天地灵气凝练而成的术法也通晓几分。
山雨欲来。
这一晚,衡玉泽睡的很安稳,尽管他半梦半醒间清醒了过来,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但他精神疲乏,立刻又睡了过去。
于是醒来以后,衡玉泽就记不清晚上看到的画面了,只是有些许模模糊糊的印象。
又是一天晴光白日。
衡玉泽清点了冰箱中的食物,不足以一人一猫饱腹,在外卖软件上瞧了瞧,又怕菜肉不新鲜。
人尚能将就,但不想猫吃到不新鲜的。
他慎重地在衣柜里选了一套纯黑的休闲装,脱下了身上绣着卡通蒲公英的粉色睡衣。
对于衡玉泽冷峻外表下隐藏的少女心,白沉灯一向不予置评。
男人准备出行买菜,他在柜子里抽出一只外黑里白的口罩,随后对蹲在玄关的猫猫轻声细语地嘱咐:“乖乖,我去狩猎了,你留在这里等我。”
白沉灯:“……”
还狩猎。
“咪——”
雪白爪爪踩在衡玉泽的裤脚上,随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刹那,犹如一缕风,轻灵地攀上了肩膀。
猫猫体型中等,只是毛毛蓬松,极为可爱,但实际轻地几乎没什么重量。
衡玉泽侧首,被沉灯的举动惊了一瞬,而后赞叹道:“乖乖你好灵活。”
“你是担心我么?”
白沉灯没有任何意义地“咪”了一声。
被男人理解为肯定。
衡玉泽有个毛病。
他不愿接触人。
熟悉的人还好,和陌生人说话,简直是要他渡劫一般。
因为总是强迫自己尽量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生活,这么多年除了宅一些,不爱出门不聚餐外,也没被瞧出有什么不对。
当然,这种人一般被大众定义为——社恐。
而且衡玉泽不是一般的社恐,他是重度社恐。
有猫猫相陪,这次外出倒让他难得多了几分别的感触。
“乖乖,你进我怀里好不?”
他说着,将拉链拉开,露出雪白的内衬,被纯黑外套包裹着,倒真有几分温暖密闭的猫窝的模样。
沉灯虽非名贵品种,只是普通白毛猫,可他早就修炼有成,一身毛雪白柔韧有光泽,不卷曲发暗。小毛脸除了眼眸盈盈的蓝和口鼻嫩嫩的粉,不含任何杂色。体型比例匀称,体态更是轻盈无比,绝对是一眼能认出的独特美猫。
真招摇地让沉灯蹲在他肩膀上去市场买菜,恐怕会发生沉灯被认出进而不断被粉丝搭讪被拍照录像的情景。
白沉灯显然能理解他的想法,紧接着便跳入他敞开的怀中。
直到拉链拉紧,衡玉泽一手揽着胸腹前鼓鼓囊囊的一团,一手开门关门拎垃圾,踏上征程。
离开小区,穿过两条马路,走了不久,市场便近在眼前。
市场中人来人往,但大家都只顾着自己,不与人交流,这让衡玉泽有种与他人隔绝的安全感。
只是今天,他衣服里藏着一团猫,或多或少吸引了视线。
衡玉泽在感受到小臂上的重量和腹部传来的融融暖意后,心中愈发安定。
拐过两个弯,走到尽头,便是蔬菜水果区。
衡玉泽挑了很多品种的蔬菜,并不断构思着如何烹饪更美味的猫饭,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人只需要买菜做饭。
猫要思考的就多了。
白沉灯贴着衡玉泽时,愿力流通,相当于有了个随身充电宝,能时刻警惕外界动静,虽不如直接观察巡视,却也足够一般警戒了。
和预料之中不同,白沉重想过,衡玉泽此次出行也许会碰到什么突发事件,毕竟他本猫都遭到了毒计暗算,幕后者不至于不知道他尚还存活,能有斩草除根的机会定然不会放过。
可事实却是,从出行到现在,衡玉泽都已经拎着食材去付账了,一件称得上怪异的事都没有。
当男人一件一件扫码预备付款时,白沉灯听着外界纷杂声音,仍没放松警惕。
机器发出的滴滴声响。
情侣间的呢喃情话。
塑料袋的咯吱声响。
收银员毫无激情的疲惫嗓音。
还有细微的啾咕啾咕的声音。
离得较近的自然卷女人,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沉默地捡起了滚落在地的酸奶。
衡玉泽付过了款,单手拎着五个大袋的食材。
另一只手稳稳当当托着怀里的猫。
顺着出口离去时,白沉灯除了能听到几乎成为背景音的收银员疲惫的结账声音,还有一声叹息。
“好痒啊。”
回程时,衡玉泽刷卡进电梯,却撞见搬家公司的员工恰好进入,还抱着大箱子,看着很有分量。
衡玉泽这样人高马大的标志小伙儿,被他挤在角落。
皮肤有些粗糙的红色制服的员工声音闷在口罩里。
“不好意思了啊。”
衡玉泽下意识摇头,陷入了沉默。
衡玉泽住在5楼,搬家公司的员工在四楼离开了。
人走后,衡玉泽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楼下搬来了新的住户。”
白沉灯无法回应他,男人自言自语也说的开怀。
“好眼光。”
“乖乖,咱们今晚吃虾好不好,我买了好多,我再给你做一些牛肉,可惜没买太多水果,拎不动了。这季节,葡萄看着很甜啊。”
一人一猫吃过饭,衡玉泽瘫在电脑桌前剪视频。
最近每天换花样给沉灯做猫饭,顺带着拍了很多素材,一口气剪出了能应付一个月的视频。
做完这些,时间也不早了,今晚没直播,衡玉泽躺床上耍手机。
在看了沉灯的几个高播放视频后,衡玉泽又开始不安分了,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想要凑过去讨嫌,非要摸摸沉灯,被一爪推开拒绝,方才舒坦。
今夜的月光,很柔和。
没有云层的遮蔽,将月华毫无顾忌地洒向了大地。
猫猫本就雪白,在月光下更是隐隐发着光一般,透着一股灵性。
衡玉泽那贼手已经摸到了猫猫的毛发,被长毛裹住了指尖。
奇怪的是,今晚的沉灯并没有拒绝他。
衡玉泽自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于是趁机把五指都伸进了长毛之中,狠狠地过了瘾。
白沉灯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叫了一声。
“喵——”
摸够了吧?
而后,把那只愈来愈放肆的手,压在了爪下。
衡玉泽不敢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毛发簇拥着,能隔着毛发感觉到温热的肌体,富有生机,缓缓压在了自己的手心之上。
是他期盼许久的猫猫的软肚腩。
虽然不知道沉灯今天为何这般宽容,居然主动把腹部送了上来,压在他掌心,但如此机会,怎能不珍惜?
衡玉泽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倏然间跳的更快了些,仿佛有什么将他和猫猫连接在一起,他们共享心跳,还有虚无缥缈的东西,深深地彼此缠绕住了。
夜很静,流动的水液般的月华,缓缓凝聚,被牵引着在体内勾勒出符文。
那银光熠熠的符文初具规模,若是有更多的月华反复描摹,恐怕最终能出现一抹锐利的月轮。
所幸,夜还很长。
披着银光织成的素裳,猫猫双眸映着高悬着的明月。
昨夜衡玉泽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幅画面。
深夜,许多不喜光的植物逐渐变得活跃起来。
白沉灯阖眸调息间,借着特殊的吸取月华的状态感知扩大,因此察觉到了什么。
脚步声,有些拖沓,带着回响,夹杂着啾咕啾咕的声音,越来越近。
这样的时间出现异常的声响,代表着什么,张然若揭。
“砰——”
第一声,突如其来。
“砰——”
犹如运动的摆锤般,刻板,僵硬。
“砰——”
接触面积变大,声响位置变了。
“砰——”
在深夜,这般骇人的敲门声,几乎要让人肝胆俱惊。
衡玉泽从一无所知的深眠中惊醒,在一声接着一声的撞击音中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喘着气,坐起来,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左边手臂那宛如断联一般的麻木稳住了心神。
“嘶——”
被压麻了!
白沉灯丝毫不减愧疚,甚至挑衅般地蹲坐在衡玉泽眼前,恰好处于他视线中心。
衡玉泽一边吸气一边强行活动手臂,血液流通,犹如断线重连。
他被那喊魂一般的敲门声吓得有些面色发白,不知来者何人,或者说是不是人还尚未可知。
抱着主动凑过来的猫,摸黑踩着拖鞋,无声地通过客厅,来到了玄关。
衡玉泽轻轻地凑到了猫眼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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