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江承辉只感脑袋嗡的一声,所有血液冲向头顶,从床上唰的下坐起。
动作太快,被击中的后勃颈处传来剧烈疼痛,好像有人要将他从脖子处分开似的。他好似没有察觉,咧牙道:“你说什么?春闱过了?”
“见表哥如此,我真不如在你醒之前就一头撞死。现下你这幅模样,全然是我的过错,白白耽误你。”说着眼泪不值钱的一涌而下,她用帕子捂嘴,呜咽不清。
江承辉张嘴说不出话来,他见苏荷眼睛红肿不堪,漂亮的眼仁剩下一条细缝。就是想说些什么,也开不了口。
他动了下身体,除却后勃颈的伤,四肢也有被刀划伤的痕迹,不幸中的万幸没伤到要害。
空气里弥漫一股香甜的气息,隐约藏有药味。虽说开了窗户,但香味浓厚,多闻几下似乎头脑沉重。他看向苏荷,不知是不是他多疑,总觉得苏荷的手帕好像不是用来擦泪而是捂住口鼻。
狐疑中,他探身向前,想将要消散的药味闻个清楚。
苏荷用帕子在他面前挥了挥,药味立刻消散不少道:“表哥,可是身体不舒服?”
江承辉被微凉的风这么一扫,神智清明疼痛席卷而来,撑不住的向后倒,手扫过一个瓷碗,啪叽摔成几瓣。
“表少爷,您就莫怪小姐了。”兰依立马反应过来,扶他躺下指着地上的碎瓷片道:“您昏迷这几日,小姐衣不解带,每日守在你的身旁。您吃不下东西,小姐亲自煮了米汤,一勺勺喂进您嘴里,消瘦不少新做的春衣就穿不上了。”
“兰依,这里没有你的事,出去吧。”
江承辉摆手道:“小花,罢了。时也命也,是我这辈子没有出仕的福气。”
刚听到春闱日子过去,他确实愤恨。但许是年纪见涨,苏荷又是这幅模样,多少怪罪也说不出口,唯能埋怨老天爷不开眼。
苏荷约莫没想到他这般轻易的略过,身姿微硬。还是兰依拍了拍她的背,意识回神道:“表哥豁达,颇有仁义之风,眼下你刚刚好些,还需多休息,我便不再打扰了。”
说罢她就要走,起身时袖口里落下一篇诗文。上头用朱笔勾画,落款处盖着私章。
“这不是我寄给你信?”江承辉拾起,苏荷作势要抢见他眼神凌厉收了手。“字迹看着眼熟,是黄大人的笔迹!”
他仔细检查私章,果然是国子祭酒黄大人的章。此人是国子监的主管,几乎每年春闱由他主考。他喜欢写文章,写着顺畅的就随信附给苏荷,这篇文章便是就海边倭寇之患有感而发,只是不知怎么有黄大人的批注。
“这是怎么回事!”
苏荷垂头,手帕快要绞烂。
江承辉脖子通红,厉声道:“苏荷,你说说究竟是如何?”
还是兰依跳出来道:“表少爷你错过小姐了......”
她着急说,手却被苏荷用力拽了下,她望向苏荷喃喃不敢出声。
苏荷知道瞒不过道:“你昏迷已久,春闱是赶不上了。我心里有愧,苦想怎么样才能帮上你。我托了嫣容娇给黄大人送了点礼,求他看看你的文章,若是得到他的认可,就是倾尽家产我也要帮你捐个官。”
“荒谬!”江承辉既是为她的糊涂事而气愤,又有些难过。他苦写文章多年,次次不得中,无意间一篇文章却得了黄大人的赏识,可叹可笑。
苏荷坐在床榻道:“你看他十分赏识你的文章,我想我若是提出捐官他会应许。”
“此事莫再说了。”江承辉盯着黄大人的批注,皆是赞赏。心里不是滋味道:“我累了,小花你也去休息吧,女子容颜重要,眼睛记得热敷。”
江承辉便是如此,再是情绪翻涌,对待苏荷也是彬彬有礼,温润如玉说不上重话。
出了院子,苏荷回到自己屋内。用鸡蛋仔细的揉揉眼睛,长长的叹息一声。
“小姐,表少爷真的会改变主意么?”兰依接过鸡蛋,围绕眼眶打转。“要不咱们将药加重些,先生说了这药能使人浑身酸软,等舅老爷上京,一切就能尘埃落定了。”
苏荷道:“药是三分毒,我不忍。表哥夙愿多年,眼见有了希望又被扑灭,无望里又给了希翼,他不会放弃。”
眼睛很疼,心里更是不好受,为了自己的利益将旁人玩弄鼓掌之间,她早就面目可憎。
不出所料,江承辉果然仍是决定再考一年,身体大好后启程回家,临走前不忘嘱托道:“霏霏要来了,小花你要早有打算。”
打算......苏荷沉思,手撑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
事情总是接踵而来,她只能马不停蹄的想一个又一个对策,正是头疼时,就听见有人唤她。
“二丫头你觉得如何?”
苏荷一颤,看向嫣容娇道:“祖母说的是。”
纯粹敷衍,不经思考。
柳绾君不悦,瞟了她一眼道:“娘,您又不是不知道,荷儿她爱走神,您说什么她都一个对字。兹事体大,您老还是再问一边吧。”
嫣容娇咳嗽两声,脸上没有往日的光彩,病怏怏的附了层倦意。
显然这次不是拿腔做势,而是实打实的病弱游丝。这根还需得追根溯源到春日宴上,太后当众抹了她的面子,荣光潋滟似成往事,骄傲如她回家了也是感怀在心,久念成疾。
“我上了年纪,今时不同往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嫣容娇一向强悍自诩,能说这话估摸这病着实严重,“眼下我需要静养,家中诸事不能无人管理。自古以来男人在外打拼,女子操持家务,今日女眷都在我想问问大家的意思,选谁暂代我主中馈。”
苏荷了然的点头,怪不得柳绾君这般重视,要知平日她避苏荷如蛇蝎,万不会刻意拉她说话。
“不知婶婶,姐姐妹妹们是个什么想法?”苏荷道,与她而言这家中谁管都无甚不同。嫣容娇这尊大佛仍在,谁当不还是得乖乖听话。
王美娟性子急,张口就来道:“中馈是不是玩笑,自然要选人品上乘且有能力者。家中人才济济,我是算不上什么人物,这担子就是给了我也撑不起,就不凑热闹了。”
大房在府内什么地位她心知肚明,加之自己不过是普通农妇,入了京才识字一二,中馈之位有心无力罢了。
她话锋一转道:“三房是个有担当的,冯妹妹知书达理,听说闺中时就已帮着家中打点,定是个好人选。”
王美娟摸了摸她微隆的腹部,笑道:“只是眼下有更要的事托付给妹妹,指望你给家中添个大胖小子。大家都是过来人,这时候千万不能劳神。放在之前桐薇尚能分忧,剩下的都是半大孩子,做不了什么,我看柳妹妹可以试试。死猪不怕开水烫,试试也无妨。”
柳绾君原本挂了笑脸,听她说完绷不住很是尴尬。
一旁闷不做声的苏桐茹,被王美娟硬扯着选了柳绾君。苏桐凝自然会选自个儿的娘,柳绾君没有表态,但不难看出颇有得意之色。
不必说,王美娟天天指认鼻子骂娘的人,断是说不出什么文邹邹的话语。除开最后一句,前面应是和人串了词,至于是谁已经了然。
其实这事一想也容易明白,府内三房最得宠爱,不出意外以后承爵的也是三房。大家都清楚的很,但那毕竟是以后的事,日子还长的很,如果现在就让三房主中馈,岂不是一点好处也捞不着。
如王美娟所说,她就是想主中馈也绝不会有人选她,索性和柳绾君抱在一块,二房有肉吃,她就能喝口汤。
嫣容娇问了一圈,冯雎竹虽言之有理,可势单力薄,在一片支撑二房声中渐渐埋没。她心有委屈,却不好出言反驳,毕竟一开始她同意了嫣容娇的建议,临时反悔面子挂不住。
最后只剩苏荷一人未说话,柳绾君心中生出莫名的恐惧,她手捂住胸口,好不容易令自己镇定下来。心想就算苏荷与她多有嫌隙,归根究底怎么着都是二房人,她主中馈与她是好事,便冷静些许。
于是话都回到初处,嫣容娇问道:“二丫头,你怎么看?”
苏荷道:“咱们姐妹这辈我最大,但我就是个懒搭子,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做不了,赏花逗鸟牌九尚可别的莫看我。”
柳绾君听闻此言,心下一松,幸好她没有管家的心,否则难保嫣容娇偏心偏到姥姥家。
“大房伯母,我是晓得的,她心里装的都是大哥。府里一日不抬进位嫂嫂,她做什么都了无生趣。”
明里说着打趣话,有心人一听就知这是说她眼界小,只能看见鸡毛蒜皮的小事。
柳绾君这下心里好不容易压下的惊慌又升腾,看着苏荷笑意盈盈的脸,顿感不妙。
“婶婶怀有身孕,过度操劳确实不好,能不劳烦她是为上策。除了他就是姨娘一人了,她最会看人脸色,左右逢源府内谁人不说她一个好字,于情于理这位置她最合适。”
柳绾君没有应她所说而松懈,反倒将手帕死死拽住。
“不过,有件事需得同大伙说明了,前些日子姨娘老家来人,这事大伙可记得?”
刹那间,柳绾君面如土色。
变成周更了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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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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