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平平无奇的加班日。

直播间比平时更加热闹。

一大早，罗二三带着几个人用游标卡尺对作品框架度量了几十遍后，便开始拆拆拆。

于是评论区里又炸开了锅。

“这是要跑路？”

“不要哇，我还没看够。”

“噱头罢了，一眼AI的东西你们真以为能做出来。”

“不成功便卖人，321上链接。”

……

向来爱看热闹的章颂宁突然发了一条链接给路风南。

[稳重是福：?]

[L：？]

过了一会，似乎料到他不会点开看，章颂宁又很贴心地发了几个质疑的评论截图给他，还有一条网络上沉到最底下的热搜词条——“《明日游》惨遭撤资”。

[L：我很闲？]

得到肯定回答的章颂宁回到直播间，在各种质疑评论中化身怼人战斗机。

今日是路风南难得的休息日，他窝在沙发里，看着那条链接，忽然来了兴趣。

反正时间了无生趣，他点开了链接。

屏幕刚一切换，宁易的脸突然在面前放大，与镜头的距离近到甚至根根分明的睫毛都能悉数尽数，而目光也刚好透过屏幕与他隔空对视着。

虽然只是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他仍然愣了一下，移开目光。

这种感觉很微妙，陌生，却没有任何不适。

手指轻轻摩挲过手机边缘，然后再将屏幕摆正。

对方好像在调着什么，一脸认真。

看得出来他已经有意避开了最正面的角度，但因为不熟悉直播画面，还是没躲过广角的摄像头。而他本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于是评论区又是一阵沦陷。

就在几分钟前，章颂宁截了张图邀功似的发送给宁易。

一直住在直播间的榜一大哥是“稳重是福”，榜二“沉淀”紧追其后。

比北海道的盐还闲的异姓兄弟在这种奇怪的小事上较上了劲儿。

宁易也不太懂这有什么用，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地去研究怎么把打赏功能关闭。

一通操作后，界面显示两条不起眼的新增，很快被淹没在快速滚动的评论中。

“稳重是福：？”

“沉淀：？”

不知不觉，便到了下午。

姗姗来迟的Derek依旧打着哈欠进来。

这是他唯一像个老板的地方，无论刮风下雨，每逢加班都会雷打不动地来当个陪伴背景板。

他对着空落落的室内，脑子一片空白地吃着路风南助理为大家准备的下午茶小蛋糕。

“这是皇帝的……新作？”

虽然推翻重做这个决定自己已经当面得到路风南的同意，但是他还没有跟Derek正式提过，宁易说道：“你来得正好，我们待会开了短会，你也一起来听一下。”

Derek听完后挑挑眉，有些惊讶。

“什么会议，居然还需要我来听？”

毕竟在场的，就属他最无关紧要。

“原来你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罗二三打趣道，“干不下去了，我打算带他们集体跑路，今天特意当面通知你。”

Derek冲他翻了个白眼。

宁易坐到他身边：“要不就趁现在吧，不会很久。”

“等一下，”Derek打断他，“要不要通知一下Louis。”

“嗯……就是一个很小的会议，不必麻烦了……”要是被Derek知道自己已经先跟路风南说完才来通知他，肯定是要跟自己闹的。

“不行，光我一个人加班怎么能行。”Derek不听，已经掏出手机拨通了路风南的电话。

“喂喂喂，醒了没……什么？肯定是正经事啊，我什么时候不正经过……”

宁易妥协，他听不到路风南说什么，待在一边不说话。

“直播这边，他们说待会要开会，你要不要听？”

宁易扯扯嘴角，认输地低声提醒Derek：“时间很短，线上听也可以。”

谁知下一刻，Derek也有些惊讶地反问电话里的人：“什么，你也要过来？”挂断电话，他摊开手耸耸肩，“没办法，跟我一样，一天不工作就难受。”

——

六十二层的办公室内，徐恩宥独自坐在路风南的办公室里，紧张到一连喝了三杯助理续上的咖啡。

一个小时前，赵瑾琏突然打电话给他，也没说具体是有什么事，就直接把人带到这里。

此刻赵瑾琏跟路风南站在窗边，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可把他搞蒙了。

要是之前，他只管埋头搞研究，而最近几个月，他跟着赵瑾琏出席各种会议，也算彻底知道了这几个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搭上了宁易某位人脉的便车，没想这几位人脉竟然都是行业里面TOP级的大佬。

可是易哥也没说啊，之前还胡乱让他们喝了这么多酒……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骂自己一句眼瞎。

他擦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再松松堆着僵硬笑容的嘴角。

算了，一会儿大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怎么还没聊完？好想上洗手间，早知道不喝那么多咖啡了。

正在他纠结怎么向助理大哥眼神示意的时候，赵瑾琏突然走过来朝他打了个响指。

“别喝了，跟我走。”

他讪讪一笑，赶紧放下杯子朝路风南点点头，然后快步跟上。

电梯声音响起不久后，沉迷于草图讨论的宁易忽然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

“哥。”

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徐恩宥，他惊喜地走出去。

“你怎么会过来？”

“是赵总，他说今天有事要跟路总商量，让我一起过来。”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他本来就有别的事要过来，开会只是顺便。

紧接着，跟在后面缓步走来的赵瑾琏出现，朝他点点头。

“趁着今日有空，来看看办公室。”

“什么？”这下轮到徐恩宥惊诧，“来看办公室？”

“嗯，上次来，见这一层装修得差不多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先拿来用一下。”

其实是前段时间直播的时候，温柏驰来过现场一趟，看着这个面积达几百平米的大平层，就存了心思撺掇赵瑾琏拿下。

赵瑾琏何尝不知道他那点心思，只是巧在自己也有同样的想法，现在他提了出来，自己反倒有了更合适的动机，于是干脆直接开口向路风南调用一块办公区域作为新港项目集中办公区。

刚才路风南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准确来说就像对方说的事不关己。

可赵瑾琏是个人精，这段时间多多少少也能从他一贯的平淡风轻中捕捉到一丝真实情绪，于是选了个黄道吉日直接把人带过来看场地。

“觉得这里怎么样？”赵瑾琏反问。

除了直播占用的那个一个区域外，其余地方均已装修完毕，正等待着未来新港的精英入驻。

远处的跨会大桥和江州的地标建筑都能尽收眼底，无法想象站在这里看到的城市夜景有多惊艳，于是徐恩宥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公司。

原本他们还能自欺欺人地对那种野生风格颇为赞赏，现在对比起来简直算得上是寒酸。

此时此刻他才算是对寸土寸金这个词深有体会。

“很好啊，赵总，你要将办公室搬过来吗？”

“不是我，是你，去选个大点的区域，然后抽时间尽快搬过来吧。”

徐恩宥瞪大了眼睛，面对这种从天而降的好事，一时不知所措，茫然地向自己的安全感来源挪了挪。

他为难地挠挠头：“我……我也租不起啊。”

宁易拍拍他的肩膀。

他虽然也很想恩宥能有个好的工作环境，但是这里的租金显然不是恩宥现在能承担得起的。

“赵先生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正在这时，电梯又“叮”地响了一声，随后便见同样一身休闲套装的路风南走出来。

赵瑾琏看了一眼他，插着兜说：“路老板财大气粗，不收租金，而且我只是单纯觉得他现在那里离市中心太远，每次开会都要很麻烦。”

其实徐恩宥所负责的核心部分目前已经正移交赵氏科技中心进行下一步数据监测，按道理来说搬去赵氏是最合适的，但自己也不是一直都会在江州，把徐恩宥一个人放在他那几个堂兄弟眼皮下，他实在不放心。

“可是……”

他考虑到了留在旧地方方便照顾恩莳，而且那边已经预交了一整年的租金，不用就白浪费了。

路风南听了几句，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

“你不用急着答复，未来是搬去科创园还是另找地方都随你，但至少最近这一两年还是在市中心更方便我们沟通。”

赵瑾琏也说道：“而且未来我们的合作模式可能还有变化，你也不想仅仅只参与新港一个项目吧？”

这意思是，以后也会合作吗？

徐恩宥彻底懵了，他看了看宁易。

宁易笑了笑，朝他点点头。

等到肯定后，徐恩宥松了口气，诚恳说道：“未来的事情我还没考虑那么多，也不知道自己能帮到什么，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这份大礼了。”他伸出手，“赵总，路总，合作愉快。”

路风南回了一句“合作愉快”。

赵瑾琏笑，没有回握，而是拍了一下他的手掌：“去选地方吧。”

而另一边，站在外围插不进话的Derek捏着嗓子拔高自己的存在感：“二位，该到我了。”

宁易再次无语地扯扯嘴角，对路风南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几分钟后，Derek捏着嗓子的声音再一次高亮地传来：“什么？”

听到他们要将整个项目原版设计腰斩的决定，Derek都傻眼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罗二三，又看了看宁易，最后睁大眼睛，用手推了推路风南：“说话呀。”

路风南挑挑眉，微微笑了一下，回答他：“我没意见。”

Derek疑惑地“嗯”了一下。

这可关系到风域脱离LM后的生死存亡，现在这个节点，离新年就只有两个多月时间，但凡有点理智都不会疯到全部推翻重构。

可奈何自己对立面站着的，一个是宁易，一个是路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