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待人以至诚。

——《齐春秋手记》”

“什么事？”

等医生和圣子离开以后，欧阳游问病人。

“只是想和你聊聊，但一直没有机会。”病人笑了笑：“我听说，我们之前的关系很好。只可惜，我忘记了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从梦城出来的病人记忆停留在遇到欧阳游之前的某个时刻。

但总体来说，病人给欧阳游的感觉没有变过。

他对欧阳游的态度依旧是暧昧不清的，让人很难意识到他究竟在想什么。

“没关系。我不在意。”欧阳游说：“而且这对你来说应该挺浪漫的吧？你难道不喜欢这种桥段吗？”

病人被逗笑：“没错。”

他顿了顿，说：“叫你留下来，是因为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欧阳游没有立即答应。他警惕地问：“什么忙？”

“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病人说：“还记得我在梦里对你说过的话吗？我所追求的，是永恒。”

“记得，怎么了？”

“通过医生的天赋能力和梦城，我可以一直复活。永生不死。但你觉得这算是永恒吗？”

没等欧阳游回答，病人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我觉得不算。因为每次复活，我都会失去一部分的记忆。不是总有人认为，是一个人的经历组成了那个人吗？……要是我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我还算我吗？”

“原本我是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的。”

病人说：“但现在，我的想法似乎改变了。”

“回答我，小游。”病人的双眼充满了探究地看着欧阳游：“你觉得我和那个在雨天和你相遇、送你笠帽、和你一同登上赫尔墨斯、和你打鬼牌的人是我吗？”

欧阳游眨眨眼，笑了。

“咳……你笑什么？”病人也跟着笑起来。

“没想到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喜欢纠结这种事情。”

“大人就不能有自己的烦恼吗？”病人语气轻松地开了个玩笑，追问：“那么你的回答呢？”

欧阳游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在此期间，病人一直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没有催促，只是偶尔会有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欧阳游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只是他在纠结到底是要说真话还是病人想听的话。

说好听的话会继续拉近他和病人之间的关系。这很好。

可说出他心里实际上想的那句“我不在乎”也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选项。

思索了一会儿后，欧阳游的理性战胜了欲.望：“我从来没觉得你是两个人。”

看不出病人是否对这个答案感到满意。他叹了口气：“咳……但我现在开始这么觉得了。看来，从这个世界出去以后，我就要开始推进我的计划了。”

“你的计划？是什么？”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病人说：“我只有一点能透露，那就是我的计划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来说都会是一个惊喜。”

对他来说是惊喜？

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欧阳游正要追问，病人却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好了，你留在我房间太久，也许避难所的其他人会起疑。”

*

从病人的房间出来后，欧阳游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圣子。

见欧阳游出来，圣子抬起头：“他留你做什么了？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

就是说了好一通吊人胃口的话。

“那就好。反正你离他远点。”圣子说：“对了，刚刚我和医生用一个苹果从一个小孩那换取了重要情报。”

“什么重要情报？”

圣子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吗，我们打听到原来另一侧还有一个地下室。用那小孩儿的话来说，地下室里存放的都是最最最最最重要的资料，平时除了他们的齐柯齐队长，没有人能进去。”

“哦？”欧阳游来了兴趣：“那我们去看看，正好齐柯现在不在。”

圣子：“医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刚刚已经去了。”

“这么刺激的事情怎么都不等等我！走，我们也去。”

圣子想说“去的人太多会被避难所的其他人发现”，但还没开口，欧阳游已经走出去老远。

知道这人有时候好奇心上来挡都挡不住，圣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打算再劝，追了两步：“我来带路，往这边走。”

现在大多数避难所里的npc已经吃完了饭，聚在大厅里说话和玩耍。

欧阳游让圣子上前吸引了npc们的注意力，自己则趁着没人注意到的时候赶紧溜了过去，又顺着圣子指的方向朝地下室的入口走去。

“还真的像小花说得那样，没有人看守？”

欧阳游吃惊地挑起眉毛——不是说这里是“最最最最最重要的地方吗”，怎么都没有人守在门口？

地下室同样也是一条长廊。

一整排的房间，只有一间开着门，亮着灯。

欧阳游来到那间亮着灯的房间门口，看到了医生站在房间里，他旁边的桌子上乱糟糟地摆着许多笔记本，他正拿着一本，皱眉看着。

听到欧阳游靠近的声音，医生头也没抬，招呼道：“臭小子，快过来看看这些密文。”

密文？

进入TOWER以后，欧阳游遇见了很多种语言。

可以说，几乎百分之百都是他从没有见过，听过的。

但这并不能够对他造成任何困扰，TOWER就像在他的脑内放置了一个翻译软件一样，让他们能够轻松地认出自己看到和听到的所有文字，让他们这些语言不通的幸存者能够做到顺利交流。

欧阳游接过医生手里的本子，看到上面的文字。

他立刻就知道了医生为什么说这是密文。

因为这些日记上面的文字无法阅读。

歪歪扭扭的，像是蚯蚓一样的文字，肉眼几乎无法看出这些字符之间的区别。

“怪不得这里没有人看守，门上也没有锁。”医生哼了一声：“原来是有这一手。”

他问欧阳游：“臭小子，你会解密吗？”

“我可以试试看。”欧阳游迫不及待地拿出纸笔，席地而坐。

见欧阳游这样，医生更是彻底放弃了，他拄着拐杖踉跄地来到欧阳游身后，看着他的动作。

他惊讶地发现，这个臭小子竟然能把那些看起来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蚯蚓文字一比一地复刻下来，誊到本子上，并不断地排列着什么。

医生虽然想要知道欧阳游在做什么，但也不好意思打扰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的欧阳游，只有忍着好奇，安静地看着。

谁知他的好心却换来了欧阳游的嫌弃：“反正你也帮不上忙，就先出去吧。”

医生：……

忍着用拐杖打一下欧阳游头的冲动，病人退了出去。

破译密码应该需要很长时间吧？

一星期，一个月？

实在不行的话，就让欧阳游把他和那个金毛小子教会，他们两个一起来帮忙。

至于病人……还是算了，就算他的头脑好，但就他那个病恹恹的破身体，估计光是保搬那些资料就够他喝上一壶了。

这么想着，医生想要告诉欧阳游：不用急在这一时。但转念他想到了欧阳游那个嫌弃的小眼神，立刻放弃了。

估计说了又会被嫌啰嗦吧？

但晚点的时候，医生绝望地发现，自己心里那不好的预感竟然真的成了真——齐柯和另外六个npc回避难所了，而欧阳游一直在地下室没有出来。

看不出来啊，臭小子竟然是个工作狂魔？？

齐柯一回来后，还热情地叫四人去食堂吃饭，医生和圣子只好用欧阳游已经睡着了这个理由糊弄了过去，见齐柯没有怀疑，这才满头冷汗地松了口气。

吃完饭后，医生说：“我去叫他！”

谁知，病人和圣子一起叫住了他。

“别！”

“不必。”

医生：“啊？”

病人微笑：“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我相信他心里有数，我们不必去打扰。”

圣子板着脸：“我和他意见一致。”

病人：……

你们就宠他吧！

见两人都这么说，医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回到自己房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刚一躺在床上，就因为疲劳而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医生正睡得香甜，却听到自己的房门被人用力地敲了两下。

医生猛地弹起来，他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打开门却看见了欧阳游。

“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医生不悦：“你知道现在才几点吗？”

欧阳游笑嘻嘻的：“我这不是想第一时间和你分享好消息吗？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些笔记上都写了什么吗？”

“……”医生怔了怔：“你的意思是说，你把密文破译出来了？”

“嗯哼。”

“怎么做到的？？”

欧阳游问：“你知道维吉尼亚多表代换密码吗？”

“不知道。”

欧阳游：“简而言之，维吉尼亚密码是一种多表代换密码，即由一些偏移量不同的恺撒密码组成，这些代换在一起组成了密钥。（注①）这是一种相对来说简单的密文，只要分析每个符号出现的频率，和进行一些简单的排列组合，就能对原文进行替换。”

“之所以能这么快，是因为我用一个道具作弊了一下。在道具给出的十分钟时间里，作为语言学家的我挑选字母的准确率提升到了百分之五十。这样一来，我很快就拼出了前几个单词，再通过反推，也能够理解其他三十个字符的用途了。”

“啊，啊。”医生的头晕乎乎的，但还是很配合地当着欧阳游的听众：“原来是这样。”

看着医生皱成一团的脸，欧阳游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我知道你听不懂，但我还是要说，我故意的。”

医生：……

他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举起手中的拐杖。

注①摘自维吉尼亚密码的原理及破解方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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