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明天有流星雨，我们一起去小谭山看吧~”（昨天21:43）

“honey，醒了吗~”

“昨天跟你说的事情看到了吗？”

“听说晚上的流星雨是百年一遇的，到时候还能看到超大彗星，你陪我一起去嘛好不好？”（6:17）

“好，直接去天文台看吧，我跟朋友说一声。”（6:22）

“正有此意，在天文台看的话，就仿佛置身星海之间。”

“白天有什么安排吗？”

“嗯……今天约了安迪卡去逛街，但是她还在加班诶，她最近总是很忙，没空陪我。你也是！”

“我很抱歉亲爱的，但是我保证，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从今晚开始，我将拥有一个长假期，你想去哪里玩？”

“真的吗？说谎鼻子是会变长的哦，顾先生~”

“你要亲眼看看我的鼻子有没有变长吗？”

“好啦，我相信你，你们先忙，晚上不见不散。”

“嗯，不见不散。”

……

“喂？您好，关于之前我在贵店定制的戒指，今天暂时不需要□□了，半个小时后我会前往商场。”

“好的，请出示您预留的身份信息，这边需要核验一下。”

“185xxxxxxxx，名字是：顾■■。”

“好的顾先生，这边已为您取消□□，请问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了谢谢。”

“不客气先生，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再见。”

……

“先生您好，我是负责接待您的销售，您可以叫我小艾。”

“你好，艾女士。”

“其实我姓王。”

“好的，王女士。”

“您客气了。关于您定做的戒指，三天前已经制作完成，按您的要求，请您验收。”

“很好，很符合我的要求。”

“说真的，虽然很多情侣都会选择在我们店里购买对戒，但像您这样自主设计的还是少见，您爱人真幸福。”

“遇见她更让我幸福。”

“看来您和您的爱人十分恩爱，请允许我向您讨个彩，祝您求婚成功，与爱人白首偕老。”

“谢谢你的祝福。”

……

“师傅，前方路口麻烦左转，谢谢。”

“不好意思，我这边打卡计价呢，不按导航走的话平台会警告。”

“没事，我这边取消订单了，您看看那边同意一下，临时有点事要换个地方。”

“啥事儿啊？您直接改目的地就行了。”

“那地方我说不上来，只认识路，你开打卡计价就好。”

“行。”

……

一切如走马观花，林子易看到了一幕又一幕对话场景，但主人公每次都是同一个人，都是多重时空的本源——那位顾先生。

每一次不同的选择，或许在短时间内规避了风险，但时空的自我更正总会在不久之后到来，所以每一次的结局都是死。

甚至因为强行更改选择，导致更多的人被波及，死伤越来越大。

最后的场景没有主人公，只剩下一副钢铁地狱般的景象，恢弘巍峨的拉锁大桥从中间被炸断，断掉的拉锁飞起，巨大的弹力让钢索几乎切开了旁边的大楼，行驶在桥上的汽车早已面目全非，只剩下漆黑的骨架。泄露的汽油引发了二次爆炸，火光和黑烟互相扶持着冲天而起。

画面被按下了静音，背景音只剩下一则官方新闻——

XX20年4月13日14时05分，横跨沧江的海江拉索桥在爆炸巨响中轰然断裂。这座全长1980米的城市地标，如同被斩断脊梁的巨龙，在漫天烟尘中缓缓沉入江心。警方证实，藏匿于桥体检修通道的5名恐怖分子在与特警队交火43分钟后，引爆预设的800公斤军用级炸药，导致主跨两根直径1.2米的主缆彻底崩断，北侧桥塔呈螺旋状扭曲坍塌。

据目击者行车记录仪显示，恐袭始于16时35分。伪装成市政工人的恐怖分子突然向巡逻警车投掷温压手雷，随即占据距江面86米的中央检修平台。特警狙击手在1200米外金融中心顶楼建立制高点，但暴徒利用钢索桥结构特性，将 hostages（人质）固定在震颤的钢箱梁外侧。谈判专家通过垂降绳索输送的通讯设备，听到暴徒头目最后的嘶吼：“我们要让整座城听见地狱的钟声！“

14时10分，当排爆机器人剪断第三根引爆线时，桥面突然发生链式爆炸。钢箱梁接缝处预设的聚能切割炸药依次起爆，16根斜拉索如琴弦般崩断抽向车流。正值晚高峰的桥面瞬间化作人间炼狱：32吨重的路灯柱砸穿公交车顶棚，断裂的钢绞线将轿车像罐头般剖开，北侧引桥因应力失衡发生15度倾斜，导致21辆汽车连环滑坠入江。

沧江航运监控系统捕捉……全过程，120米长的中央桥段在沉没时形成致命漩涡。海事局……定位沉车，潜水员……发现……车辆。截至20时，已打捞出43具遗体，37人送医，仍有至少23人失踪。

国家反恐办……召开紧急发布会，确认暴徒隶属……其通过暗网……购买军用炸药。桥梁监测……显示……桥体振动频率异常升高……疑似……引发结构共振。结构工程师警告，南侧残存桥塔存在二次坍塌风险，十公里内江段已全面禁航……

暮色中的断桥残骸仍在飘散青烟，对岸广告屏兀自滚动着“沧江大桥建成20周年庆“的鲜红字幕。江风掠过扭曲的钢梁缝隙，发出阵阵呜咽般的嗡鸣，仿佛这座钢铁巨兽最后的悲怆哀歌。

死者从最开始的仅有“顾先生”一人，到海江立交连环车祸的4人，到最后海江大桥爆炸事件的数十人。

擅自波动命运涟漪带来的蝴蝶效应，用活生生的人命填补了私心。

——

新闻报道完毕，飞速倒退的景象也停了下来，林子易看清了他现在所处的位置——“顾先生”家门外。

通关副本的第一个要求已经达成，玩家已解锁所有人物剧情，副本倒退回了最开始的时间——早上6点19分。

此刻，除了林子易，其余玩家也都回到了副本最开始的时候，在玻璃、镜子或者水面等等能呈现倒影的地方，本我与他我彼此可见。

系统的广播声再次响起：

【第二阶段结束，玩家身份读取中……】

【读取完毕，玩家身份公示——】

【一号玩家，白战车，

二号玩家，白皇后，

三号玩家，黑战车，

四号玩家，白主教，

五号玩家，黑士兵，

六号玩家，黑主教，

七号玩家，黑国王，

八号玩家，白士兵，

九号玩家，白士兵，

十号玩家，白骑士（状态异常），

十一号玩家，黑士兵，

十二号玩家，黑士兵。】

【公示完毕，检测到场上共有两位“主教”身份，现进行“教皇权限”资格判定……】

【判定完毕，六号玩家已加冕为教皇，请带领队伍，完成通关副本。】

系统话音刚落，林子易的面板上多出了十二枚棋子头像，点进去即可查看玩家编号、当前状态、角色剧情信息以及副本贡献值。

林子易把所有人的剧情信息都看了一遍，发现“士兵”玩家的剧情只有简单的介绍，而涉及主要剧情的七人的描述就很多，尤其是“顾先生”、安迪卡和队长。

之前缺少的信息也都补全了。

段然的身份的确特殊，最开始他只是一个入职奥拉科芯的小喽啰，后因领导赏识而升职，也进了秘书办做助理，安迪卡身为总裁秘书，很多事情不方便出面，警方便辗转将段然这个小助理发展成了线人。

后来被Alex发现，小助理也是机灵，当场便表示可以反水，偏偏他又没彻底背叛警方，而是将墙头草的性格发挥到了极致，两面讨好，一边帮安迪卡跟警方传递消息，一边给Alex透露行动。

就连警方决定收网的消息，都是他透露给Alex的，同样的，Alex的去向，也被他告知了警方，这才让警方能在海江大桥追上Alex。

或许是这人的人性还没有彻底泯灭，唯有在海江大桥炸弹这件事上，小助理完完全全站在了警方这边，这才极大程度上减少了伤亡。

只是小助理毕竟是明牌的卧底线人，虽然一次又一次的透底让Alex足够信任他，但在炸弹这件事上，Alex也在提防，除了负责人谁都没有说，因此哪怕有小助理的帮助，海江大桥爆炸案依旧损失惨重。

因此，哪怕小助理的剧情信息跟另外六人比起来，简直少得可怜，也被判为了“主要人物”。不过，抽到这个角色的玩家，难度其实比“士兵”玩家大不了多少。

还真是个不公平的规则啊。

林子易摇摇头，用“教皇”的权限，给所有人发送了信息。

“诸位，目前我们正处于一号时空。”

关于一号时空林子易其实想了很多，最开始在三号的提示下，他想明白了虽然王、后和士兵一共拥有五个时空，但其实主时空只有三个，因为关键的时间节点只有三个8:00、12:00和14:00。

其中8:00是顾先生的第一次死亡，也是一切的开始。

12:00是神级NPC降临，副本升级的时间。

14:00是最后的大爆炸，结束一切的时间。

三号玩家跨越时空站在林子易面前，带来了两个小时后的“未来”，所以“未来”发生在“过去”，三号玩家所言的事情都必然发生，因为那是既定的事实。

二号和一号时空的“他我”曾给“本我”提供线索，这其实也是系统给出的线索，三个时空并不是独立的，而是互为因果。

因为三号时空的存在，才衍生出了另外两个时空，又因为时空之间的时间差，所以“未来”发生在“过去”，一切无法挽回，所有的事情都必然发生。

副本升级前，三个时空相对独立，所以五星任务的描述是“消除‘他我’，保证世界唯一”，想要完成这个任务，也就是简单意义上的利用“骑士”“战车”和“主教”的能力将“他我”消灭，只留下“本我”。

副本升级后，时空合并，其实已经达成了通关要求中的“唯一”，但却不满足“仅有‘本我’”这个条件。

在所有的“我”都已经合并，成为一体的情况下，依旧没达到副本要求。

林子易尝试过利用主教的能力去抹除“他我”，但“本我”也同样受到了伤害，他敢肯定，如果使用对应能力，不论“本我”“他我”，肯定都会被一起消除。

那样任务就失败了，副本也将重启。

这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局。

直到神级NPC说出那句话——

鱼在水中游，是尾也是头。

最后13:59:59，“终结”到来前的最后一秒，所有剧情人物解锁，系统时间倒退，他们由“尾”无缝衔接到了“头。”

所有的一切就是一个闭环。

神级NPC必然降临，所以三个时空不复存在，时空本质上只有一个，“他我”即是“本我”，【彗星棋局】这个副本于他们而言，注定是升级版的规则，所以一切在最开始就有预兆。

贯穿始终的一号时空从未真切出现，因为它从此刻才真正开启。

虽然不清楚系统对“教皇”的判定准则，但这个身份无疑给林子易带来了便利。

他对控制别人不感兴趣，但想要逻辑彻底闭环，细微之处尤其重要，副本内有十二个玩家，但通关不需要十二个声音。

短暂思考之后，林子易发动了教皇能力，清冷的声音像系统广播一样，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诸位，早上好，我是六号玩家“教皇”，副本进度的推进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现在我需要大家的帮助。下面，请按我说的去做。

想必大家在剧情推进的过程中，或多或少都收到了来自其他时空的‘我’的提示，现在请你们去回想一下，把握好准确的时间，我相信这对于诸位来讲都很容易。”

“然后，”林子易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跳动到6:58，“把你给自己的提示，再用同样的方式复刻一遍。”

“‘鱼在水中游，是尾也是头。’现在，我们由‘尾’前进到了‘头’。”

【6:59】

林子易打开“文件传输助手”，此刻已经有了一条消息：

“黑主教。”

他点开对话框，一字一句敲击：“或者你喜欢烤红薯吗？”

【7:15】

林子易收起手机，往前走了几步，在门外站定后，抬手敲响了门。

“笃笃笃”

不多不少，正好三声，他一共敲了三遍，仿佛复制粘贴。

在门开的前一刻，空气波动了一下，林子易在手机上发送了第二句话：

“我在门外。”

三号在一楼按下了电梯按键。

林子易发送了最后两句话：

“你现在应该知道了。”

“或者你喜欢烤红薯吗？不是爆米花也不是烤梨。”

【7:32】

林子易在商场与二号见面，借用了一点教皇的能力，将编辑好的邮件发送。

顺便取出了戒指。

【9:45】

“二号死于车祸。”

“一号死于爆炸。”

【11:40】

“去警局，有人在等你。”

“你还有20分钟。”

【12:00】

林子易没见到神级NPC，但这也没关系，毕竟对方高于副本规则，系统并不会因此判定任务失败，从此刻开始，逻辑已然闭环。

13:59:58……

13:59:59……

14:00:00。

爆炸声并未响起，林子易坐在车上，海江大桥的拉索分割了车窗外的画面，一艘邮轮鸣着笛从桥下驶过，三号踩了一脚油门，汽车加速离开了大桥。

“目标已锁定，请求下一步指示。”七号按着耳麦，将换下来的高跟鞋丢进垃圾桶，脸上满是嫌弃。

“为什么我在这个副本的角色是女的，这个游戏是招不到女玩家了吗？”他咕哝着，耳麦里传来了队长掷地有声的命令：“收网！”

他将文件袋丢给同事，自作聪明的Alex跟他在火漆印上写下的“你该看看真正的烟花”一样可笑。

排爆机器人剪断绿色引线，至此绑在大桥底部的800公斤炸药与引爆器断开，成了累赘的石头。

【15:07】

海江大桥方圆五百米人群已全部疏散，拆弹专家和排爆机器人一刻不停地拆卸着大桥上绑着的炸弹，爆炸危险已被排除，目前需要做的仅仅只是将炸弹取下而已。

【15:21】

大屏和手机上播放了同一则新闻，政府对海江大桥炸弹威胁事件作出了解释。

【16:00】

林子易看着半透明的手，若有所思。

段然在过完剧情后，就找了个机会离开了现场，这很符合他的人物设定。他随手点开一则被重大事件掩盖的新闻：

【百年难遇！英仙座流星雨今晚点亮夜空】

将手机转向林子易，段然问：“去天文台吗？”

林子易抬头看向段然，又看了眼在脚步停下的豪车，点了点头：“嗯，小谭山天文台。”

豪车的车窗降下，【三号】在驾驶位上冲两人挑了挑下巴，活脱脱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

车是【三号】特地返回“顾先生”家地下车库取来的保时捷卡宴，两人上车后，【三号】踩下油门，在4秒内加速到一百公里每小时，咆哮着在人迹罕至的郊区公路上冲到了175迈，把林子易震惊的问话狠狠甩在了身后。

*

晚九点整，第一颗蓝绿色流星刺穿天鹅座翅膀，在云层断层间犁出磷火般的尾迹，像谁失手打翻古希腊的琉璃盏。

二十八分钟后，辐射点附近的暗星接连颤动，成串流星自英仙高举的剑尖迸射，坠落的刹那带起二十余道流星同时划破穹顶，将湖面映成晃动的碎镜。

某颗火流星炸裂时释放的镁元素，令整个小谭山轮廓染上了妖异的青辉。

流星雨落下，至此所有通关条件都被满足，但系统过关的播报迟迟不曾响起。

一分钟……

五分钟……

半小时……

一小时后，夜空中划过流星雨的景象第三次循环，林子易终于坐不住了。

此时小谭山天文台只有他们三人，但林子易通过“教皇”的权限可以确定，所有玩家都在山上，一同观看着这场流星雨。

所以“条件四：观看今晚的流星雨。”是满足的，那系统为何迟迟没有播报副本通关？

林子易与段然对视一眼，都清楚了对方的疑惑。

【三号】仰头看着流星雨，还没察觉到异常，只是下意识感觉不对：“这流星真漂亮，只是我怎么觉得跟复制粘贴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