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饱,回去的路上许归顺路去超市买了一袋子压缩饼干,满满当当提回宿舍。
日常惯例,现在是换装游戏的专属时间。
许归的头发还在滴水,她随意拿了一个毛巾盖在肩膀上,擦干净手打开电脑。
窗外的昏黄被一层层暗色叠过去,已经渲染得无边无际,冷清清连个月亮都没有。
屋内也是黑灯瞎火,盈盈的屏幕光把许归的面庞照得隐隐约约。
她左耳稍动,向门口望去,一半张脸匿在阴影中。
啧,很烦。
敲门声停滞一会儿,又响起来。
许归并不喜欢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她指尖略微烦躁地点了点桌子,从抽屉翻出一对耳塞,戴上去。
目光重新投向电脑,她扬眉笑了笑。
————
第二日,早。
“哇!许归你口袋里装什么鼓鼓囊囊的啊?”草地前,后勤队正围在一块,有人见许归来了,开口打招呼。
许归耸肩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牛肉味的压缩饼干。
“你装这么多?!”
“嗯,怕饿。”
“哈哈!”
离集合还有几分钟,大家把许归也拉入圈子里,继续聊天。
“欸,那,那个人马甜心如果怀孕了,我是说如果,肚子是在人那一边还是在马那一边?”
“……”
许归上来就听到这一句,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呆在原地眨了几次眼。
“我去你这个问题发在Family上肯定会很火!”
“真哒!那我等会就发!”
“不行,我要发!”
“小偷,明明是我的!!!”
“比速度喽~手写输入法姐姐好萌啊!”
“我揍你!”
“手写惹谁了?!我高考前就没玩过手机!”
刚刚还黏在一起的几人现在你追我赶,扭趴在草地上争手机。
许归不想同别人面面相觑,她低头仔细研读起牛肉味压缩饼干的配料表来。
#
昨天防化训练正式结束,今天进行军体拳的作业。
哨声响起后,后勤队不出意料被人马机器人带走。
队中有人窃窃私语。
“我腿肚有点打颤……”一个女生走在后面,垂头耷脑道。
“抽筋了?”万年年说完还笑着向许归眨眨眼。
许归故作走神。
今天比较高级,大伙坐了趟电梯。教学楼一共只有六层,可电梯运行了将近十分钟。
逼仄的空间里,连呼吸声都寥寥匿迹,大家不约而同屏气静候前方的未知。
银质冰冷的电梯门打开——
面前只有两条由宽变窄的道路……不对,四条,后面还有两条短一些的路。
把这些奇怪的道路俯视过来瞰——她们正站在一个高耸入云的巨型的剪刀上!
“不是,至于吗?就一个前戏这样搞?!”
人马教官站在“剪刀”中间的结上,掷下话音:“现在,后勤队各队员听令!选择任意两头跳下去,完成物资任务!”
……
还不如跳洗衣机……
死学校从不顾恐高症患者的死活!
许归赶在人马机器人电棍落下的前一刻,闭着眼抱紧身体跳下去。腾云驾雾的感觉并不潇洒,人被风摆弄得手足无措。
但不得不说,闭眼前,许归看到很漂亮的一眼。天极蓝,云极白,站在这里,就被干净得说不出一点形容词。就是蓝和白,世界也只剩下这两种颜色。
熟悉的感觉……
许归在一张小床上坐起身。
她的队友们安稳躺在一排小床上……一副修女打扮。
许归低头,看着身上的迷彩服,立马下床从橱柜中翻出一件同款的白裙子套上,还有白色头巾。可她不太会戴,松松散散歪在头上,刘海也露出来,没有她们板正。
这是一间宿舍,大宿舍,十几个修女住的大宿舍。
她轻声推门——外面的格局与之前的教堂几乎一样。
这次她们直接出现在教堂里面,没有向导。
许归赶慢赶紧把教堂转了一圈,没有假人没有雕像没有医务室。
可也没有其他不同于教堂的设施,很正宗很地道的天主教教堂。巨大的穹顶上还有未完工的油画。
她又重新躺会小床上,安静等队友们醒来。
……
“我去,我这是…已经摔死了?上天堂了?我成天使了?!”
“砰!”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几人发出惊呼,许归闭阖的眼皮稍动,醒了。
原来万年年下床的时候没注意身上的着装,连人带床翻到地上。
修女们连忙下去推开床,把万年年扶起来。
“你手还受伤呢,没二次伤害吧!”
万年年摇头:“没事没事,哎呀都怪我不小心!我手上的绷带还挺配这身OOTD的哈哈哈哈!”
“……不是,怎么还换装了,我一个男的……”
“呃,老实说,你有点丑到我了。”
“没事把你那腿毛刮了吧哒哥哈!”
“我熬梨纱!你们为什么要外貌攻击我?!”
“讲什么啊大舌头?”
“诶!厉局宣呢?”万队长终于察觉到队里少了个人。
队员们顿时陷入慌乱,在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房间里七手八脚地找。
“不会她真摔死了吧?!”
“啊啊啊我还没跟她说上话呢!”
有人趴在地上,甚至想掀开许归的裙子爬过去。
许归一个健跳出安全距离:“你们不用找了,她是从剪刀柄尾那跳下去的。”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哦……”
一切归于正常,一屋子小麻雀终于消停了。
出门迎接任务——
“怎么又是教堂?”
“能不能有点文化自信?!”
“可能是图省事回收利用……”
“我们现在可是修女欸,应该先祷告一下。”
哎,又开始了。
————
“啥都没有啊!”
后勤队拎着裙子,小心翼翼勘探着这座教堂。风平浪静也一无所获。
还差最后一个地方。
所有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向头顶的穹顶,未完工的油画下有个古老的工人梯,推开阁楼的天花板可以从狭窄的通风管道里爬到梯子上。
“许归你不上去吗?”
“别叫她了,她恐高。”
“哦好的,那我们就上去喽?”
许归笑起来挥手:“好。”
许归一个人待在下面的阁楼,如果门前没有突然冒出一个人,那她应该会很无聊。
没错,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让她立马从木板上站起身。
一个十六七岁的外国女孩,穿着白裙子。
她向许归走来,随后在她面前站定,仰起的面庞露出比许归还要疑惑的神情。
许归撇撇脸,有些不确定道:“你好?……Hello?……Hola……benjour?”
她匮乏的语言能力已经吐不出其他问候词了。
女孩没有理会她,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径直爬入管道。
过了一会,她的队友大叫着争先恐后爬回来,通风管道被堵得水泄不通,最后终于负荷不住,团成一团的人齐齐摔下来。
“这谁啊我去呃呃呃!”
“呃啊呃,她是谁?!”
反正不是鹅子跟鸭子,许归心想。
“她做了什么?”许归数完人头,问道。
“……没做什么,她在画油画。”
万年年有点尴尬地避开许归揶揄的视线,扭回头就见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管道口。
“许归你又上去干嘛,对哦我们下来干嘛,等等我!”
#
“我们就这样看她画画吗?”攒动的几颗人头站在架子的一角说着悄悄话。
万年年:“不然还能做什么?”
“她这样一直举着工具都不累吗!”
“她是不是聋子啊”
许归摇头:“不是。”
“那她是不是哑巴?”
许归没摇头:“也许。”
有人倚在围栏上,抱怨道:“她还得画多长时间啊?”话音未落,古老生锈的围栏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她连忙站直。
教堂穹顶的油画确实是一个很大的工程量,许归趁人不注意,悄悄拆开一个压缩饼干塞在嘴里。
嗯,肉酱味的。
她小时候吃了许多煎饼,牙口不错。
女孩旁骛无人,棕色亚麻的卷发很长,垂在身后。随着她蘸取颜料的动作,一些未干的油滴在她的面庞、手臂和白裙上。
她的白裙不同于她们这些修女裙,要更白上好几度,即使她画笔上白色的涂料滴在上面也会留下灰白的痕迹。
女孩在复刻打好的草稿,草稿的纸张毛躁皱巴,显然不是现代的产物。
她很厉害,每次只把草稿摊开看一眼,就团回口袋,丝滑地描出草图、调底色、补充细节。线条流畅、比例恰当、色彩大胆,绘制出来比草稿更灵动逼真。
许归一个门外汉看得出神。
女孩画的油画其实并不适合出现在天主教堂的穹壁上——
一位身着华丽宫廷裙,头戴兜帽的女人神色优雅温和,但她面前的桌上摆着一颗男人的头颅!
与创世纪那种神话圣经故事毫不相干。
许归突然被人抓住,她被挤到梯子的一角。
万年年敛容屏气,面色凝重,开口道:“许归,你看到消息了吗?”
“什么?”
“手机上刚发来的,我们要杀掉她!”
……
“你怎么看?”
“……不知道,等她画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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