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坐在前面的木桌上,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你是说,你听到了其他人的心声,心声在说你和你同学……谈恋爱?”
香烟袅袅,大师看着端坐在前方位置上的年轻学生。
黑色卷发、脖颈带着银饰,生得有几分男生女相一看就不正经的学生严肃地点了点头。
听完景谢描述的症状,大师斟酌一会,诚恳建议道:“要不,你出门往前拐,一直往前走,去对面三院看看?”
景谢:“……”
景谢手指交叠,手腕处的银色链子盘了好几圈,滑了下来:“你一点也不专业,大师。”
面对景谢锐利的目光,大师目光略微一顿,把‘癔症’这个词咽了下去,随即哼了一声,心想有钱不赚是傻子。
大师笑眯眯道:“我肯定是专业的。”
大师慢悠悠地从盒子里掏出一个梨花木缔造的镂空箱子,这箱子一看便很有质量,沉甸甸地,一打开,里面正装着一块美玉。
大师道:“买这个块去灵寺开过光的玉石,保管你什么问题都没了!不要9999,不要998,今儿我只卖你98!每天放在枕头旁侧,不管你什么症状都没了!”
景谢将信将疑。
见景谢的表情,大师拿出自己十年推销而来的功夫,把这块玉吹得只应天上有。口水都要干了。
景谢十分钦佩,默默付钱。
景谢心想:如果花这个钱,能够让他不再听到这个声音,那也是值得的。
而此时,另一边。
薄柏青坐在心理检测科的医生面前。
医生说:“你说,你出现了幻觉是吗?”
医院晚上是不开门的,但薄柏青和他母亲说自己疑似出现精神问题后,马上母亲就找了朋友帮忙,眼前的心理医生,显然是业界有名的。
薄柏青点点头。
医生看着抽血出来的检测指标,又去看了看薄柏青的精神检测报告,沉默片刻:“你没有任何问题。你有出现失眠、耳鸣,头晕,心悸,或是其他比较明显的身体问题吗?胃口好不好?”
薄柏青:“胃口挺好,无明显身体问题。”
医生擦了擦汗,又问:“那你说的那个幻觉幻听……”
医生想了想:“你觉得有人要害你吗?或者感觉到有压力吗?”
医生越说,薄柏青的表情越木然:“……都没有。”
几句话下来,精神病主任默默把检测报告推到薄柏青身前,诚恳道:“你没有任何问题,可能就是闲的,我不用给你开药。
精神病主任想了想,诚恳建议:“要不,你去对面的算命馆看看?他们虽然神棍,但说的话好听。”
薄柏青想到景谢毅然决然走向算命馆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此情此景实在是有些好笑,他笑了一声,精神病主任非常惊悚:“你笑什么?”
薄柏青看了眼心理医生。
薄柏青:“不,没什么。”
……
约莫半小时后。
景谢握着手中的玉石,和同一时间从精神病医院的薄柏青遇上了。
薄柏青望着景谢手中的礼品袋,景谢隔着一道马路的距离遥望薄柏青空空如也的手,沉默片刻,景谢对薄柏青招了招手。
薄柏青停顿片刻,手关上了已经打开的车门,朝着景谢走来。
景谢抱着手臂,上下打量他:“如何?”
薄柏青回望他一眼:“不如何。没有任何问题。”
感觉到薄柏青的目光落在自己手里,景谢眼梢挑起,穿着校服的男生年轻气盛还带着张扬,无论说什么道什么都有几分比轻佻,只见景谢慢慢地绕了薄柏青一圈,他轻轻道:
“薄柏青,我们只是暂时合作。”
可能是因为算命馆的大师实在是口才太好,景谢深信不疑。
景谢把袋子里的玉拿出来,在薄柏青面前甩了甩,吹了个口哨:
“若这破声音能解决,对你我都好,若能解决,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景谢点了点薄柏青的肩膀。
薄柏青微微挑眉,目光看了一眼景谢的手,并不相信科学都无法检查出来的东西能被一块玉给解绝了,只说:“希望如此。”
只是此时,薄柏青和景谢两人都没有意识到,那道诡异的心声只是个开始。
……
宋若雪放学后,没有回家。
他住的寝室只有两个人,另一个舍友是体育生,经常在校外锻炼,来新学校一个月了,见面的次数只手可数。
因此,宿舍是宋若雪安全的创作小屋。
宋若雪回到宿舍,高中宿舍上下床铺,没有其他室友只有空荡荡的床板,这一个月宋若雪在上面堆了不少私人的草稿纸和各种收纳箱,靠近时隐隐能闻到纸张的香气。
宋若雪走到床边,打开收纳箱,里面赫然是各种各样的漫画书,漫画杂志期刊,种类齐全,而一旁堆积起来的画纸,都是一些绘画的草稿图。
并不是什么阳春白雪的作品,不是写生,不是素描,而是简简单单地动漫人物手部细节、人身比例。
有的画纸上画满了动漫人物的各种眼睛,或是各种分镜。
零零散散的A4开画纸,叠起来能有一个膝盖那么高。
其实宋若雪很不好意思给别人看到他在画画。
他没有接受过正统的美术教育,家里也不愿意支持他去学习美术即便宋若雪的家庭其实并不贫穷,宋若雪并不觉得自己画的是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宋若雪喜欢漫画,也喜欢绘画。
搞同人就是宋若雪画画的快乐源泉。
宋若雪坐床位上,拿出自己老旧的书包,把用文件夹夹起来的画纸拿出来。
画纸上已经做好了分镜、勾好了线条,还用黑色马克笔加重了必要的阴影。
简单地三页漫画,就已经足够清晰地表达了同人画的内容,校霸和学神的办公室大作!
宋若雪看到他的画作,大眼睛扑朔起来,表情雀跃了起来,这画上已经增添了各种细节。
连校霸手肘紧贴着学神后脖颈的时带起的衣服褶皱、学霸因为手格外用力环住校霸的腰而绷紧的手臂线条,青筋隆起……
宋若雪眼睫毛扑朔着。
嘿嘿!
还是纯爱好!
或许他应该画成连续的小漫画?他之前都是画细部碎片小玩意。
宋若雪脑海里正在回忆着关于两人身上更多的细节,力图让画作更加嘘嘘如生,同时吭哧吭哧地收拾着堆放在床上的各种飞散的草稿纸。
草稿纸并不是什么很好的纸张,很多练习稿都是用学校分发的课作业作为代劳,只有宋若雪要精心留下来、仔细思考想要留下的漫画剧情,宋若雪才用好一点的纯白厚度适中的纸张代劳。
只是,宋若雪望着漫画上的不少细节,心中想道:
如果能更靠近学神校霸一点就好了,这都只是他的观察,对两人还是不太了解……
宋若雪轻轻叹了口气,把稿子藏好,把最新的同人漫盖在上面。
手机震动了两下,打断了宋若雪的思绪。
宋若雪眨了眨眼,打开手机,正是自己关注的学校论坛提示。
华洛高中的论坛与洛城的其他学校一并合并,论坛不仅限于华洛高中还与其他有名的其他八大高中一并使用,用于学生讨论。
上一届毕业后的学长回馈学校进行无偿升级,在此之后学校的老旧破论坛便焕然一新,甚至会发送短信。
-你特别关注的贴子,点击论坛链接可看-
#关于学神与校霸的新磕点!【华洛高中】#
宋若雪眼睛一亮。
宋若雪打开这个学校的论坛,这是他刚开学时意外进去的奇妙论坛。
宋若雪刚转校时候,就先登入论坛来了解华洛高中,他看了一圈论坛后,莫名刷到了一篇抓马的同人文,阅读量不高,但有图,照片是景谢与薄柏青两人分别拿着检讨与奖状的照片,一个在暗处,一个在光下。
当时,宋若雪心里莫名一动。又恰逢转校,没有什么想画的。
随后他便看了论坛里面两人的图片,这一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他成了华洛高中磕景谢和薄柏青cp的第一人!
只见眼前的贴子上面写:
#扒一扒高一时候校霸打人事件与学神的凝视#
附图:【图片】
几张图片上,照着一个男生的身影,景谢脸上、手上,都是血,正抬起手,咬住手上的绷带,给自己缠手腕。
他耳朵的银耳环掉了一个,可能是群架后被扯的。
耳朵在流血,红色的血迹滴答落在华洛高中白色的校服上。
景谢的侧脸冷戾,桃花眼上扬,正在看着远方的人群。
瞳孔像是烧着火。
他的手腕对于男性来说偏细,文弱得细,身上的这些银饰掉的掉,却显得愈发凶狠。
景谢的五官男生女相,正常来说,过分漂亮的男性总会让人觉得‘娘’,景谢倒不会,许是因为他常年打架,浑身漫散,性子冷戾,总会让人忽视他五官的美,不大感直视他。
照片像是趁乱在人群中拍摄,在人影散漫的地方,隐约可见景谢身边围了一圈人。
这张照片似乎是很久之前的图片,已经包浆了,但这次图上用红色的记号笔框出了一个人影。
那道人影被不断放大、放大,鹤立鸡群的人影。
评论区的人密密麻麻道:这不就学神吗!
宋若雪眼睛一尖,心里一动:好像确实是。
作为一个喜好画画的,宋若雪总会喜欢去观察人身上的细节,一看,宋若雪就认出来了。宋若雪转了转笔,笔尖在他的手指中转了转,在少年的手中摆动。
随即,笔杆一停,宋若雪的自动铅笔听了下来,他按了按笔芯。
今早景谢站在自己面前,冷脸又傲娇地说着会罩着自己,但宋若雪敏感,隐约能感觉当时景谢好像要欺负自己的模样。
宋若雪眨巴眨吧眼睛。他腼腆地笑了笑。宋若雪的五官偏软,是无害的脸。
此时宋若雪的表情,就像是在思考明天要做多少作业的清纯乖学生。
但他的内心却与面上截然不同。
宋若雪在想:
那就再画一副校霸受伤后、被学神捡回去吃干抹净的故事吧。
www。
大哥说罩我,我在画上罩大哥。
嗯!
……
学生时期的周末很快就过了,快得像是一瞬间。
周六日放假两天,景谢慢吞吞回了学校。
景谢在学校里被他父亲强制让他在老师家中寄宿,多次反抗,多次争吵,无数次的抗议,景谢终于拥有了一个折中的方式,可以自己住外宿,但偶尔需要和老师说自己的现状。
这几天,景谢带着大师给他的玉放在床边,一夜无梦,好得不能再好,景谢也不由得对明天上课抱有一点点期待。
会有用吗?
景谢把毛巾放在桌上,拿吹风机吹头发,他站在卧室内,干燥的桌子上放着景谢刚才洗澡解下来的银饰。
耳环、手链,手镯,脖颈的银链……
各种饰品,但银饰打造出来的工艺与寻常外面售卖的似乎并不相通,有几分民族特色。
景谢边吹着头发,边望着镜子中自己的脸。
一张漂亮的,只能用漂亮形容的脸,骨相特别,鼻梁高挑下巴偏尖,桃花眼凌冷。
…
当夜,不知道为什么,景谢做梦了。
好死不死,他梦到高一时候的事情。
人影交错,外校的人围在一旁,酒吧充斥着烟味,他们围住自己,冷笑道:“我女朋友就是被你这种小白脸给勾搭走的?”
梦里其他人的人脸模糊成一团。
景谢听到他自己似乎说了一句你女朋友谁。
梦境影影倬倬,曾经发生的事情,却好像被时间和梦曲解成光怪陆离、没有逻辑的一团。
混乱,不怎么好闻的烟味,不怎么舒服的目光。
记得比较清楚的,就只有那一句:‘这小子比我女友长得还漂亮……’
微妙调侃的、嘲弄的语调。
‘挥拳的力道要狠、下手的速度要快,你身子骨偏文弱,不适合学拳击,但你父亲强硬要你学,如果你和人起冲突,就尽量用腿腹与腰部的力量发力。’
景谢听到他幼年时的教练说。
他那该死的、混账的爹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好处,唯有幼年时因为厌恶与嫌弃自己不够男性、憎恶自己过于男生女相强迫他去报名拳击,在现在还有用。
梦里的东西模模糊糊。
景谢站在四个人面前,他们哀嚎呻吟、被景谢踹了两下打趴在地,景谢站在原地,正咬住缠自己手腕的绷带,给受伤的手缠绕住绷带。
很疼。
后面的事,景谢也知道,知道自己后面一身伤被外宿看管自己的老师看见,老师跟父亲说,两人又一次吵得不可开交。
再后面的事情……
景谢好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只是一个旁观者。
他咬住绷带,感觉到有人走过来,景谢一愣,微微抬头,有人抬起自己的下颚。
景谢抬头,看到了薄柏青的脸。
薄柏青站在自己面前,脸模糊成一块,格外自来熟,直接就揽住了景谢的肩膀,握住肩膀的力道意外地重:“走。”
景谢听到自己说:“不要。”
‘薄柏青’顿了顿:“你也不想,你现在的事情被老师发现吧?”
这句话一出,景谢霎时间就从梦中被惊醒了。
他啪叽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表情红红黑黑。
不是。
景谢捂住脸。
为什么他梦里会现在宋若雪脑门上小人画相似的剧情啊!
景谢表情微妙,他目光闪烁,在床上静坐许久,随即盯着自己枕头旁边的‘大师の玉’,突然把这块玉抛到一旁。
乱我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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