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柏青做梦了。他很少做梦。
这次的梦显然很奇怪。
薄柏青清楚自己在做梦,对自己也有意识,但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控制权。
斑驳的小巷,薄柏青放下电话,记忆里朦胧成一团,只有隔壁巷子吵闹喧闹的声音刺破耳膜。薄柏青记得这段事情,他当时正在小巷里打电话,随后,便是剧烈的轰鸣、争吵,以及叫骂。
一道陌生的、却足够吸引耳膜的声音从小巷子里传出,薄柏青听过这道声音。
梦里,或者说,回忆里,他确实走到了小巷的尽头,抬头看去。
长发男生站在人群中央,脊背微弯,气喘吁吁,血迹混杂在白色的校服上,神情冷戾却又狼狈。
……是景谢。
当时薄柏青并不认识他,只是听说过他。
薄柏青看了一眼,见人没有大碍,事情已经解决了,既没有上报学校,也没有声张,就打算悄无声息离开。
但这次梦里的回忆好像不同。
这次薄柏青往前走了,小巷模糊不明,景谢的身影倒是清晰,依然是蓝白相间的校服、耳朵挂着银色的耳饰。
薄柏青知道梦境大多来源于现实的场景,现实亲生经历过的场景重组。
眼前的景谢栩栩如生,大概是因为自己和他做了一段时间的同桌,他对景谢印象深刻。连带着景谢闪闪发光的银色耳环连细节都很清晰。
薄柏青走近,伸手揽住了景谢的肩膀,薄柏青听到他自己说:“你也不想现在的事情被老师发现吧?”
薄柏青心感不妙。
梦里的‘景谢’骤然抬头,表情露出了不可置信、隐忍、与生气的神情,漂亮带血的脸上,像是一只炸了毛、受伤的猫。
薄柏青心感不妙。
果然,梦里根本没有让薄柏青拒绝的余地。
薄柏青感觉到自己的手掀开了景谢校服的衣摆,往里面滑了进去,轻轻扣住了景谢的腰,随即薄柏青手一用力,把人抗了起来夹在咯吱窝内。
薄柏青:“……”
…这不是他在家里架起他小侄女的动作吗?
薄柏青在梦里非常微妙。
因为现实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梦境里是模糊了景谢的重量,也模糊了景谢的挣扎,模糊了触碰景谢的手感与触感。
再一看,薄柏青搬着人到办公室了。
梦境没有细节,但薄柏青清晰地看到办公室上面真的写了一行‘办公室’。
黑色的三个大字漂浮在头上。
薄柏青记忆力好,马上就想起这里哪里。
这分明是宋若雪上课时候画的办公室play。
难得的,薄柏青无声地骂了一句。
‘景谢’手撑着他的肩膀,把薄柏青推在办公室周晴的椅子上,身体动不了,‘景谢’的腿顶进薄柏青大腿的缝隙之间,身上的血迹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翼而飞,‘景谢’微微弓腰,从上至下俯视他,银色的链子微微晃动。
薄柏青闻到了经常从景谢身上闻到的味道,很淡的香气,浅而薄,但确实存在。
“我可以色/诱你,哥哥,给个方便好不好?”
景谢的脸清晰的映照在薄柏青的眼里,也看到景谢脸桃花眼下方略微一寸的位置,两颗上下并排的小痣。
景谢的脸越靠越近,腿也越推越内,景谢有足够让人晃神的脸,桃花眼里的迷恋与柔软像是不真实的、朦胧的幻象,虚幻不真实的海妖。
唇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薄柏青醒了。
薄柏青睁开眼睛,从床坐起,看了眼桌上的时钟。
五点二十准时准点,薄柏青有极为规律的生物钟。
他起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汗,很热,很燥。房间的空调温度已经开到十六度,但薄柏青依然感觉到热意。后背起了一层汗。
薄柏青掀开被子,往身下一看,冷淡的神情有几分破功。
片刻,薄柏青深呼一口气,起身往浴室走去。
浴室的镜子面前,露出介于青年之间的男性身体,胸肌轮廓精悍,没有吃任何蛋白粉纯粹寻常锻炼练就出来的悍实肌肉,并不过分喷张。
胸肌的线条往下延伸,露出腹部线条硬朗的八块腹肌,没有刻意用力依然轮廓分明。
冰冷的水珠从喉咙的位置滑落,一路沿着腹肌蜿蜒,男高手臂的青筋凸起,动作粗暴,浴室里弥漫着隐性暴戾与暧昧的声音。
但镜子内,薄柏青的神色依然端正,内敛,冷漠,与他的动作与声响割开出鲜明的差异。
……
隔天,周一。
景谢每一个周一都不想来上课,他本来平等讨厌每一个周一。
但这次不一样了,景谢格外不喜欢这个周一。
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薄柏青和宋若雪头上的小人画。
昨夜真的是邪门透顶,景谢睡着之后,那个梦境还在继续,他被梦里的薄柏青抗到了办公室,随后……
他真的就在梦里跟着宋若雪的小人画一样,去壁咚了‘薄柏青’。
腿紧紧相贴,手臂圈住薄柏青的后颈,按着漫画上的沟槽剧情一并走了下去,好在吻下去之前闹钟响了。
不然估计看到薄柏青和宋若雪这两张脸,景谢就要做噩梦了。
景谢顶着又黑又重的两个黑眼圈,魂不守舍地往学校晃。
教导主任正站在门口,前面一堆查仪容仪表不穿校服和带早餐进学校的,迟到的,乌拉拉站了一排。
离上课还有5分钟。
王斌又高又瘦,带着一副眼镜,看着文弱,见谁都是笑眯眯的。
但年段对他有一个雅称:笑面虎。
被抓到后惩罚不仅严苛,笑眯眯的,还不好意思和他反抗。
看到这周一是他在抓,景谢就心想要糟糕,他摸了摸耳朵上的银饰,本想藏起来,但想到之前笑面虎黑心得狠,还搜身,于是想了想,谨慎绕了远路。
景谢他悠悠地走到后墙,后墙简直是门庭若市,一堆头戴早饭的学生都堆在这里等着翻墙,人挤人,人推人,还有人在卧槽一声:
“谁把我放这的生命阶梯给拿了?”
眼前的后墙被加高的了高度,隐隐快三米,格外的高,一群人聚在下面苦着脸蹲在旁边狂塞早餐,也都是景谢脸熟的常客,同为经常被学校批斗的交情。
见景谢过来,人群乌拉拉给景谢让了地,隐约里面能见到同班同学。
景谢站在人群中央,上下估量了墙体的距离。
看到景谢要翻,有人小声地说:“景哥,梯子不见了,翻不了。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借力上去……”
景谢摆了摆手:“不妨碍。”
景谢跃跃欲试,稍微往后靠。
人群给他让了一道的路,只见景谢助跑一段,随即攀着墙几步便助跑上去了,坐在墙上。
他的身影灵活,身上的银饰铃铃作响,校服翻飞之间,他就落在墙上,像是一只极为灵活的猫。
下方一阵欢呼:‘景哥!景哥!’
但却见景谢的身影凝固在墙上了。
下面乌拉拉的一众人:“?”
里面传来薄柏青冷漠的声音:“下来,我给你记个名。”
众人:“!”
是记出勤的学生会!
马上,聚集在后墙上的人乌拉拉全散开了。
景谢坐在后墙上,黑着脸,看着薄柏青站在墙下。
薄柏青的袖子带着红色学生会的袖章,看来这周是他执勤,手里握着本子和单词本,旁边还站了几个面如土色的学生,被几个同样带着红袖套的人拉着走。
想来,这是笑面虎有组织有预谋的一次行动。周一就抓人放下马威。
上课铃的声音响了,教导主任玉面书生的身影在道路尽头走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梦境的影响,景谢见薄柏青第一眼,竟不如以前一样先起厌烦和反感,而是有几分……不自在。
昨天的梦,太真实了。
景谢望了一眼,抿着唇难得开口,放低声音,笑眯眯道:“别上报呗。”
薄柏青:“你先下来。”
听这语气,不像是不能商量的。
上去容易,下来确实有点高,景谢沿着墙壁滑下,人跳下的时候稍微踉跄了一下往前倾,被薄柏青扶住了。
薄柏青扶住后便马上松开。景谢没注意这个细节,但景谢刚想溜,就看到薄柏青平静地本子上写了景谢的名。
景谢离得近,清清楚楚地看到:【穿戴各种首饰,衣冠不整。翻墙。建议严加关照。】
景谢盯着那一句建议严加关照:“?”
景谢忍了忍,“你想打架?你这是徇私枉法。”
薄柏青抬眼:“怎么,我写错了吗?”
薄柏青这一句话,倒是给景谢找回了熟悉的感觉。
看了眼正在走来的教导主任,他显然已经看到景谢了,摇摇就对着景谢指了指手指,喊:“又是你啊景谢!”
完,跑不掉了。
景谢心中略急,一点都不想因为自己身上的首饰被教导主任盯上没收。
景谢对身上的银饰宝贵又喜欢戴,笑面虎想收他这一身行头很久了,也收了景谢好几套。一被抓就要被批斗,麻烦得要死讨回来还难。
景谢一见人过来,便快速地脱掉自己身上的各种首饰,脖颈的银链,耳环,手链,一股脑地拽在手里。
一旁其他被薄柏青抓到的学生早就鸟兽全散,被一旁其他团员狂追,人霎时间就只剩下两个。
景谢没跑,深知跑不掉,脑子一动。
于是景谢拽了拽薄柏青地校服衣摆,抬起三根手指,做出一个发誓的动作,桃花眼望着他,‘低声下气’道:
“商量一下,你帮我,我一周不闹你。”
薄柏青凝视着景谢的脸,莫名笑了一声:“你觉得这合理吗。”
靠得近了,景谢身上淡淡的香气又一次飘过来,薄柏青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避开那抹香气。
教导主任的身影更近,景谢之前就知道薄柏青此人刚正不阿,很难被外界转移,见薄柏青的表情,景谢脑子一抽,用力地拽着薄柏青的手腕:“看在我们……同甘共苦、同是战犯的交情上。”
景谢把手里的银饰,掰开薄柏青的手指,塞进去薄柏青的掌心中。
触摸到薄柏青的手腕时,手腕微凉,带来的轻微冰凉地触感,薄柏青的指节比自己更加宽大,薄柏青的手在男性里面都能算是偏大,手指格外修长,骨节硬朗,如果薄柏青愿意,他的手甚至能半包住景谢的手掌。
景谢的骨架比寻常男性纤细,手指指节尤为明显,白腻的手硬把银饰塞到薄柏青的手中,偏细手指与硬朗的关节摩擦,交错磨进去薄柏青的指腹。
薄柏青一顿,微微垂眼看向景谢:
“干什么。”
景谢低声说:“合作的诚意,你不是说一起合作吗?那合作对象不应该是互相帮助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梦,景谢对和薄柏青的肢体接触,稍许有几分不自在。
把银饰塞到薄柏青的手掌中后,景谢马上就把手拔了出来,而就在这几秒钟的功夫里,笑面虎已经到了,他只看到两人拉拉扯扯,但没看清楚他们在干什么。
笑面虎扫了一眼景谢:“今天没戴你的首饰啊?”
景谢被扫了一眼,有些紧张地看了薄柏青一眼,但若无其事的笑:“当然没有。”
景谢手插在口袋,手指不自在地摩擦一下,想要把刚才和薄柏青肢体接触的不自在给摩擦掉。
好在,薄柏青今天难得转性,什么也没说。
笑面虎王斌可不信,扫了他一眼,说:“手伸出来,举起来。”
景谢老实地把手伸出来,什么也没有。
王斌微微扬起下颚,对薄柏青说:“你去摸摸他的口袋。”
薄柏青沉默片刻,合上了手里的书本,在王斌的目光下,表情不动如山,巍然不动地靠近,去摸景谢的口袋,薄柏青的手指从校裤偏薄的口袋探下去,有些痒,薄柏青手指的存在感强烈而鲜明。
景谢眼观鼻鼻观心,目光却落在薄柏青靠近的脸上,和薄柏青对上了眼睛。
景谢看到薄柏青眼里闪过几分意味不明。
随后,薄柏青从口袋里,慢悠悠地把景谢塞到他手里的银色首饰带来出来,放在笑面虎面前:“老师,都在这了。”
我!操!
景谢眼睛大睁,不可置信地和薄柏青对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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