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御街的火烧了一夜,死伤一时不可估量。

搬出来的尸体都烧成了焦炭,辨不清哪些是刺客,哪些是普通百姓。

暗巷里的尸体不知被谁动了手脚,在皇卫司到来之前,就被人挪走了。

杀手在京城有内应的猜测得到证实。

夏远舟从众多尸体当中找了几柄被烧得变形的弯刀,凭着兵刃上的狼图腾与刺客当时的招式,初步断定这是一伙辽人。

为此,宋真宗龙颜大怒,大笔一挥:打!

迎战的消息如果一支响箭,撕碎了汴京苦心营造的安宁。

宋辽两国正式宣战。

夏远舟临危受命,带伤整顿三军,要在三月之内训练出精锐的防卫队伍,护送天子御驾亲征。

因容城县一事受贬谪的虎贲营大将军杨钰再次被启用,领西路军开始反扑。

然而打归打,当今天子被人假冒,受困在一口铜钟之内,还险些丢了性命的事,传出去实在有损龙威。

宋真宗连夜急召安乐侯进宫,一道秘旨: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假冒天子的人,查出城内接应者,且不得扰民。

接连几天,皇卫司以捉捕刺客余党为名,接连派出队伍,各个揪着猎犬,四处闻嗅,挨家挨户敲门盘查。

这样一来,皇卫司人没抓到几个,好处倒先收了不少。

黎民百姓为了避祸,能掏银子的掏银子,不能掏银子的想法子凑米粮,生怕这些来盘查的皇卫司不满意,一个犯浑,就把自己列入在捕名单。

查刺客一事正捕风捉影。

辽人如何混入城内,京城何人接应,都是真宗的一块心病。

朝中朋党,有审时度势者,纷纷趁机活动关系。

一时百官见皇卫司,俱极尽阿谀之能。

上元节后的二十天,汴京城内查处刺客同党近万人。

春意已浓,汴河两岸却在一夜之间寒了下来。

暮色沉沉,皇城司交班鼓响。

自灯会后,整个汴京的巡防人手以数倍增。

勤政殿灯火通明。

油灯从四面八方将光线投向龙案,消弭了天子眉眼间的倦色。

龙案下首两侧坐着太子赵祯和夏远舟。

底下文武百官争执不休。

宰相王钦若跪在殿前,极力反战,又反复陈述民贵君轻的道理,险些要一头碰死在金銮殿上。

赵恒不胜其烦,连摔两次笔,才止了这乱糟糟的局面,屏退众人。

赵祯见百官退,忙起身道:“父皇息怒。”

赵恒揉着眉心,许久才道:“文人误国,多半怕事。然而国事当中却又少不得。”又道,“王相虽忠诚,但不懂兵道。只知空谈,不可交托战事。”

赵祯点头应声。

赵恒问道:“皇叔以为,与辽对战,胜算几何?”

夏远舟沉吟片刻,答道:“七成。”

赵恒按住龙案,良久:“那就仍有三成会落败。”

夏远舟没有应声。

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谁敢作常胜的担保。

殿堂上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空气似是凝固了,撑得胸口生疼,那一场静默里,夏远舟察觉到赵恒骨子里是惧战的。

正要开口。

赵恒忽道:“皇叔是否也觉得朕当年误杀了郑卿家是酒后糊涂?”

夏远舟听出当今天子言语中的试探之意:“皇上既说是误杀,便自然是一时酒后失策了。”

赵恒点点头:“也不知当年郑爱卿有无后人……”想到诛其满门,是他亲自下的旨意,临时改口,“听闻当年郑家公子已年满十六,想必思慕者甚多……”

夏远舟波澜不惊,叹了口气:“思慕的对象已化作白骨多年,再浓烈的情感,也该散去了。”

赵恒轻“嗯”了声,忽笑了笑:“皇叔最是专情,朝中上下均有耳闻,今日怎的说出这等无情的话来?”

夏远舟略略躬身:“不过陈述事实罢了。思慕毕竟不是厮守,一厢情愿的爱慕经不得长久。”

赵恒沉吟片刻:“倒也有理。”他摆摆手,“罢了,皇叔且回去休息吧。”与身侧太监道,“宣安乐侯,朕要问问他刺客的事有何进展。”

夜已全黑。

江夏王府自灯会那日过后,便清净许多。

上元节过后,丈夫与女儿同时负伤而归,王妃心悸过度,一下病倒了。

幸而落月派医术了得,倒没出什么意外。

战事将起,加之盘查刺客,汴京城内外人心惶惶。

叶非衣当夜救驾有功,曾被赵恒几次传召入宫。

他不愿与朝廷过多接触,又不愿江夏王为难,索性以离开门派太久为由,顺势将洛洛也一并带走离京。

眼下江夏王府担子太重,谢挽容不便抽身,只得与之相约彼此书信互通有无。

别院的灯还亮着,近日春雨连绵,潮湿的雨气和泥土的气息弥漫整个院子。

入了夜,雨愈发大起来。

一排黑瓦沿着房檐密密麻麻压了下来,瓦的边缘处汇聚出道道雨线,在门槛前的青石板上连成亮色水柱。

有雨,天气就格外阴冷。

竹楼上仍放着暖炉,冬被也未曾撤去。

江离尘双目闭紧,裹了厚厚两床被子,睡得却并不沉。

侍药的丫鬟捧着药碗,打起床头的帘子。

江离尘没有睁眼。

丫鬟暗叹口气,满脸忧色。

室内不见风,满屋子的药气经过炭盆烘焙,愈发明显,让人窒息。

然而,丫鬟不敢开窗。

公子畏寒,一开窗便要咳嗽的。

她俯身下去,准备唤醒床上的人按时服药。

略一点动静,江离尘便已自行醒来。

他先是茫然,定定的看着那丫鬟有会,直到看到她手上的药碗:“该吃药了……”他厌恶的皱了皱眉,人却已撑着床板坐起来,“给我吧。”

丫鬟放下药碗,取来个枕头给他靠背,再把药递过去。

“公子身上总不见好,不如去找小姐来看看吧。”

江离尘端着碗,他的手并不是很稳,棕色药液上有一圈一圈的涟漪。

“没事叫她来做什么。”

丫鬟忧心忡忡:“公子之前服药,都有叶少侠帮忙看着。如今叶少侠回去了,公子……”

江离尘脸色略沉,不轻不重打断了她的话:“难道他不在,我就连喝药都不会了?”

丫鬟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公子……”

江离尘微微摆手:“王妃身体抱恙,你家小姐需得侍疾,莫要去打扰她。”

丫鬟心里着急。

她虽不懂医,但也得看得出江离尘的伤势并不乐观:公子先前还能每日清醒着看书,作画,不似现在……总在昏睡。

江离尘是这府上的客人,客人在她的照料下若出了什么意外,她可承担不起……

江离尘看出她的忧虑:“我问你,我与王妃,谁更重要?”

丫鬟一怔,她心里自然知道王妃才是正主,然后这样的话却不能说。

江离尘又道:“你去把你家小姐唤来,若王妃的病生出什么变故,那可如何是好?”

丫鬟怔住了,这个弯子她转不过来。

江离尘安然喝了口碗里的药。他知道,这丫鬟已经被他说服了。

药的味道并不好。

江离尘蹙紧了眉,却不敢放松,又咕咚咕咚喝下小半碗,胸前蓦地一堵。

他忍不住要咳,刚喝下去的药“噗”的一声吐了出来。

侍药的丫鬟惊呼一声,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药碗,拿来帕子去接他吐出来的药。

江离尘略略抬手,示意她不必靠近。

他伏在床沿,直至胃都清空了,才得以缓出口气:“这药,难喝得很……歇一歇,再……”

丫鬟瞥了眼余下的半碗药,长叹一声:“药都吐了,病怎么会好……”

江离尘疲惫的闭着双眼,倦倚在床头:“多少总能喝进去一点,就这么慢慢熬着,总会好的。”

丫鬟红着眼眶,默不作声。

屋内,黑影急闪,一声尾音极长的猫叫声骤起。

“什么人?!”侍药的丫鬟被惊动,匆忙走出去。

门外,谢挽容无声叹了口气,推门而入。

她是翻墙进来的。

夜深雨大,守门的小厮只道这个时辰不会再有人来,早早关了院门熄灯睡觉。

谢挽容懒得去叫,又见楼上仍亮着有灯,索性一展身形,单手撑着伞越过墙头。

她不走楼梯,足尖一点,径直上了二楼,把湿漉漉的雨伞放在楼道拐角处,走到门前,便听得里面有对话声。

谢挽容停住脚步,她知道偷听固然是不对,但连日侍疾,有段时间不见,她也想知道江离尘的近况如何。

若直接去问,得到的回答多半就是“很好”、“无事”之类。

她的动作本已十分轻巧,却始终不是做贼的料。

熊猫儿认出正主,趴在她肩上,伸出爪子拨弄她鬓上的一支步摇。

丫鬟见到谢挽容,意外之余,忙回身朝江离尘喊道:“公子,我家小姐来了——”

谢挽容摆手,示意她不必喊。

也是江离尘伪装得太过成功,这一屋子的丫鬟小厮竟至今仍不知他双耳已失聪。

丫鬟依言噤声,面上的激动与喜悦却掩映不住。

“小姐,你可算来了。”

谢挽容微点了点头,适才的对话,她已听去了七八分:“我去看看他。”

丫鬟在前面引路:“公子,你瞧谁来了?”

江离尘蜷着背,坐在床上低低咳嗽。

瞧见地上人影,他抬起头来,瞳中映出谢挽容窈窕的身形轮廓。

谢挽容朝他微一点头:“我来了。”

江离尘先是沉默,上下打量她许久,眉眼弯作一道虹:“师妹气色看起来不错,身上的伤可都好全了?”

他一见面问的便是她的伤。实际上,她现在已经行动自如,他却仍在卧床。

谢挽容轻“嗯”了声:“好多了。”

熊猫儿自她肩头跃下来,跳到江离尘盖了冬被的双腿上打滚,又被谢挽容揪住了后颈,拎到地上。

江离尘问道:“王妃身体如何?”

谢挽容道:“母亲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从明晚起我便不用侍疾。”她自床沿坐下,“你呢?身上还是不好?”

侍药的丫鬟清去床头吐了的药渍:“公子他……”

江离尘眨眼笑道:“没有哪里不好,就是药太苦了。”

丫鬟闻言,刚要开口分说。

江离尘一记眼神阻了她的话语。

谢挽容顺着他的目光,朝那丫鬟身上看了眼:“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欠身道:“奴婢秀红。”

谢挽容点头:“以后公子的身体状况由你来负责。公子若有什么事情,都只管来报我。在别院里,你便是这里的管事丫鬟,明白了吗?”

秀红忙点头:“奴婢听明白了。”

谢挽容道:“我会与母亲说清楚缘由,从下个月开始涨你的月钱。”

江离尘静静看着,忽扬唇笑起来:“师妹这就当着我的面,给我安插起眼线来了?”

谢挽容不理会他的调侃,看到他身上仍披着狐裘,被子也十分厚实:“你觉得冷?”

江离尘微动了动,似想把身上的被子挪开些:“不冷。”

“那也仍是要盖好。”谢挽容又替他把外氅的结绳紧了几道,握住他的手掌,慢慢捏揉起上面的穴道。

“你闭穴之后,身上行血甚慢,原是会比寻常人要畏寒些的。”

她掌心温热,江离尘冰凉发麻的指尖渐渐回暖。

“这样感觉可好些?”

江离尘看着她出了会神。

谢挽容抬头:“?”

江离尘展颜一笑:“好多了。”掌心收拢,似想将她的大拇指握在自己手中。

谢挽容轻抽回手。

江离尘脸上闪过丝失望,像是一下失去力气,绵软的靠在身后靠枕上。

谢挽容拿过桌面剩下的半碗药,低头闻了闻:“这是活血散瘀,固本培元的药,会有点苦,不宜加蜂蜜、陈皮等物去苦,会冲淡药性。”取过桌面上一把搅药的勺,舀起一勺药,一口饮尽。

“会有些苦。不过,以往我给你开的药,比这苦的都有。”

她这话显然是戳穿了他药苦的说辞。

江离尘满脸惊诧:“这药又不是什么好物,师妹你怎能亲自去尝?!”

谢挽容看了他一眼:“昔日神农尚且尝百草。我是医者,不尝药怎知药性,怎知你会否骗我。”她把药碗放回桌面,“公子这些日子都会吐药?”

她这话问的是秀红。

秀红回道:“先前公子服药时,叶少侠都会过来给公子施针,倒不会吐药。叶少侠走后……”

谢挽容轻“嗯”了声:“我知道了。”又问,“公子的服药时间是什么时候?”

“早晚各一次。早上在辰时后,晚上约莫在亥时。”

谢挽容记下:“以后这两个时间,我会过来陪你。”她不等江离尘应声,“你肩上的伤可见好了?”

江离尘不假思索:“好了。”

秀红微一抬头,似想说点什么,又强行忍住。

谢挽容光听这答案,便知道这话里头的真实性不高。

他肩上那伤口极深,加之处理不及时,又胡乱用香炉灰刺激了创口表面,导致化脓腐烂。若非叶非衣亲自操刀,替他把腐肉都剔除了,这条胳膊怕也保不下来。

“这伤需静养,伤口不可碰水,手臂尽量不要动,睡觉的时候也不要压着。”

江离尘干脆应了声“好”。

谢挽容无奈:“你别只顾应声,我会监督你的。”

她又静坐了会。

江离尘以为她无话,便是要走了:“师妹要回去休息了吗?”

谢挽容对秀红道:“你先下去。我有话与公子单独说。”

秀红应声出门。

江离尘少见她会有久留的时候,待秀红走远:“师妹想问什么?”

谢挽容抬头,目不转睛看了他许久,仿佛想将他这个人看穿了。

“师妹?”

谢挽容轻道:“你怎么了?”

“我?”江离尘不明所以,“我很好啊。”

谢挽容摇头:“你不好。”

江离尘:“?”

谢挽容不善作伪,索性开门见山:“大相国寺那天晚上,后半夜你失踪了,最后是我找到了你。我很清楚记得你当时眼角的泪痕。”她沉默片刻,“你若说那是烟熏的……我也不能反驳。”

满嘴的荒唐,从不示弱。江离尘从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可这样一个人却不知何时起,不再惹她厌,甚至让她开始牵挂。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让你十分难过?你肩头的伤是哪来的?之前为何瞒着我?”

她一口气问出连串问题。

江离尘读懂她的唇语,粲然一笑:“我若有很难过的事情,师妹会陪着我吗?”

谢挽容点头:“当然。”

她的回答干脆得让江离尘有些恍惚。

随后,他又笑了起来,笑得更为灿烂:“那便没有什么难过的事了。”他笑意盈盈,“有师妹陪着,又怎么会有难过的事?”

谢挽容似也料到他会这样轻易就混过去:“但愿是这样。”她平视着他的眸,专注且认真,“江离尘,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江离尘眸光一闪:“?”

“从前……”谢挽容尝试开口,童年的经历过于晦暗,瞬间的画面冲击让她很快又闭了嘴,轻吸口气,她换一种方式,“其实,你从来没有起过要害我的心思,对吗?”

江离尘点头:“从来没有。”

“嗯。”谢挽容如释重负,出了口气,“所以,那些年……”她抬眼望向窗外,确定外面已没有人,“我说的是天刑教那些年,你是迫不得已,把自己变成一个冷血弑杀的人……对吗?”

江离尘不语,安静的看着她有会。

“没有。”他否认,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我杀人、炼蛊……这些我都认。没有什么借口可开脱的。”

谢挽容皱眉,隐约察觉这话题的方向已经偏离:“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离尘微微一笑:“师妹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谢挽容摇头:“算了。”

看来,这段岁月对大家而言,都太过敏感。真正要做到平心而论,仍需要时间。

轻捏了捏他的手背:“吃药吧。”她从随身的香囊里取出几块油纸包好的板糖,“这个给你。”

江离尘双手接过,一愣:“糖?”

谢挽容道:“不是嫌药苦吗?这下怕是没借口了。”低头主动挽起他的长袖。

他胳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因为体弱,肤色格外青白,可以清晰看到上乌青凸起的血管以及久未愈合,瘀紫的针孔。

看到这些针孔的瞬间,谢挽容眼角微微一跳。

如果对方是个孩子,她会心疼。如果对方是个久病的普通人,她会怜悯。

然而,对方偏偏是江离尘。

是那是个嘴上不说,始终带着傲性,拒绝一切恻隐与同情的江离尘。

微叹口气,谢挽容装作若无其事:“一会我要下针了,会有一点疼。如果觉得难受……”

其实没有如果,一定会痛的。但是,她也知道,江离尘一定不会说。

“如果觉得难受,先忍一忍,等服药之后,我陪着你一起熬过去。”她的声音很轻,所幸江离尘本身就已经听不到。

他伸出一只手,趁谢挽容低头准备银针的刹那,小心摸了摸她的长发。

他落手极轻,指尖触到那如瀑般的丝滑后便即收回。

谢挽容落了手上第一针,生怕自己出手重了,抬眼去看对方表情,却见江离尘眉眼略弯,笑得像个偷了糖果孩子。

“?怎么了?”谢挽容暗忖,这一针可没把人扎傻……

江离尘微微摇头,由衷赞道:“我家师妹长得真好看。”

谢挽容莫名其妙,想到自己连日来衣不解带的侍疾,不蓬头垢面就算好的了……刚要斥一句“胡说八道”,又想起他在天行教之时最重仪表,衣冠服饰的搭配均要好的,那时候皎月般的一个人,哪里像如今这般满脸病容……

心头一动,她放柔了声音:“你若养好身体,必也会似从前那样……也很好看。”

江离尘眼底光华闪动,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原来师妹从前,还常来偷看我?”

谢挽容睨了他一眼:“我为何要偷看你?”

江离尘理所当然:“你不偷看我,如何知晓我从前好看不好看?”

谢挽容无言以对,暗悔自己适才心软,说了句好听的话。

竹楼里的灯光温暖宜人,照得一室旖旎。

江离尘面无表情,扭头的瞬间却唇角上扬,分明是一副笑的模样。

这细微的表情,并未逃过谢挽容的眼睛。她想说什么,却终究没再开口:算了,偶尔就让他一遭。

楼下忽起的争吵声,将她从短暂的恍神中带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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