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国栋骂骂咧咧要揍人,却被李傲梅举着扫帚追得满院跑。
李傲梅咳嗽着把孙子护在身后,“俺们见子是傻,可他人不坏,你们这些黑心肝的,欺负人要遭雷劈!”
都是一个村的,一个家族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碍于长辈都在场,冯国栋吃了瘪不敢造次,只能恨恨咬牙瞪着冯半见。
冯半见不听这些,他倏地掏出个红塑料袋,里面滚出二十来个灰扑扑的小纸包,黑黢黢的炭灰蹭了满手:“韩绛紫,摔炮,很好玩的。”
“看好了啊,要这样甩才响!”
说完,猛地往冯国栋脚边一掷,摔炮在泥地上炸开脆响。
冯国栋吓得一咯噔,低声骂了句娘,跑了。
清河禁燃多年,这种娱乐方式让韩绛紫很想尝试。
韩绛紫假装没看见他偷偷在裤子上抹手的动作,故意沉下脸,“谁要玩你的摔炮?”
冷不防被冯半见扯了扯袖口:“赔你。”
他瓮声瓮气挤出个字,眼尾耷拉着,倒真像只蔫头耷脑的大狗。
韩绛紫伸手拂去他肩头的雪,触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又缩进兜里,无奈气温太低,已经冷得毫无知觉。
冯半见笑着倒给她摔炮,粗糙的指腹擦过她手背:“得这样甩!”
话音未落,她闭眼用力一摔,纸包却软趴趴地落在泥地里,哑了。
围观的小孩们凑过来围观不算,还跟着学样。
那几道目光扎在身上,让她像个小丑。
小孩没什么恶意,大人的目光却有实质,但对韩绛紫来说,她感受不到高兴,只有气愤。
气愤他们欺负嘲笑冯半见。
气愤他们把她当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韩绛紫心焦,她这辈子没出过的丑都交代这梦马庄了。
冯半见忽然伸手覆住她攥着纸包的手,手腕稍稍借他的力,直到“啪”地一声,火药味蔓延开来。
“响啦!”韩绛紫眼睛亮起来,围巾上的流苏跟着雀跃。
猛地一阵风,吹开她的围巾和长发。
她蓦然转头,撞进一双被雪色浸透的小鹿眼。
空气滞住一瞬。
偏偏。
他唇边压出两道浅浅的括弧,左侧犬齿整整齐齐。
“傻子。”她轻声重复,这次却带着笑意。
这傻子哪里知道人心险恶。
只是一味的强调:“我不是傻子。”
三叔公早颤巍巍摸出红包,硬往他手里塞:“傻孩子,快拿去买膏药贴贴。”
冯半见却把红包往韩绛紫手里一塞,转身又蹲回灶台边,火钳子拨着灰烬,火星子噼啪炸响。
她攥紧口袋里的银行卡,指腹摩挲着卡面上凸起的数字。
第一次觉得,用钱摆平太过庸俗。
冯半见闲不住,穿着新衣服帮姥姥扫院子。
年前姥姥托儿媳给他买羽绒服,暖和是暖和,就是穿在他身上显得有点拘谨。
韩绛紫蜷在老藤摇椅里裹着羊绒毯,看院里的男人弯腰扫雪。
冯半见干起活来非常麻利,很快清扫出一条道。
摇椅吱呀着晃,她忽然发现扫帚扫出来的路,恰好绕开了她踩出的脚印。
树叶晃动荡起的微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一眼看过去,说她没有什么心思,那是骗人的。
那身黑色羽绒服衬得他挺拔魁梧,肩宽腰窄,走动的两条腿更是强健有力,裤胯崩得紧张,将底下的肌块形状都撑了出来。
冯半见本就是整个村子数得着的俊后生,意外傻了之后,老实人的本份让他比光靠长相更有魅力。
说来也怪,明明透着没被知识侵染的清澈,常年的体力劳动让他肌肉线条分明,不是健身房刻意雕琢的,而是带着务实感。
给人一种坚毅甚至有点凶的感觉。
但眼神异常干净、沉稳,甚至有些木讷。
让人觉得多看一眼都算亵渎。
昨夜又落了场新雪,把初一的鞭炮碎屑盖了个透。
“初三该回清河了,”韩霜如掀开棉帘子,手里拎着个驴牌包,“你代叔叔派人来接,晌午就送咱娘俩回去。”
“哦。”韩绛紫随意应下。
她叫了拖车,最快也得年后才能过来。
结果半夜,冯半见奶奶咳血晕倒,韩绛紫连夜开车送医却被困山路。
暴雪中车子抛锚,手机信号格跳成猩红的叉号,她一拳捶在方向盘上,惊得后座冯半见猛地坐直,脑门咚地撞上车顶。
韩绛紫给老太太裹好羽绒被。
呵出的雾气遮眼,镜片起雾,她摘下半框眼镜。
冯半见下车,徒手扒开积雪推车,冻得通红的手掌按在车窗上:“我背奶奶走,你开车。”
“待着别动!”韩绛紫甩开车门,积雪瞬间吞没皮靴。
山道盘踞在悬崖边,对向车道漆黑一片,唯有车载双闪在雪幕里忽明忽暗。
韩绛紫深一脚浅一脚往信号塔方向挪。
呼出的气在寒夜中凝成白烟,转瞬被狂风撕碎。
“喂?黎放。”电话接通那瞬,她赤手扒着车把手,“我要一架直升机,现在,立刻,马上!”
那头惊呼混着夜店嗨曲传来:“韩大小姐,您这是抢银行还是绑票啊?”
她踹开挡路的断枝,“玻璃别墅酒窖里那瓶82年的玛歌,换你调辆EC135来。”
说着,韩绛紫余光瞥向车内。
冯半见抱着老太太蜷缩在后排,车窗上全是他呵出的白雾。
他笨拙地模仿韩绛紫的动作,把羽绒被在奶奶身上裹了又裹,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体温。
下一秒,他整个人撞开车门,死死攥住她大衣下摆。
“血……奶奶吐血了!”
韩绛紫拆下素戒摔在仪表盘上,朝电话那头继续施压:“二十分钟内我要看到螺旋桨!”
不等那头回应,屏幕却冻得自动关机,她的指尖已经没了知觉。
冯半见嘴里不停念叨:“奶奶别睡,我们看星星……”
话音被直升机旋翼卷起的狂风撕碎。
探照灯刺破雪幕那刻,他扯着嗓子喊:“韩绛紫!是星星掉下来了!”
韩绛紫踩着及膝的积雪,踉跄奔向起落架,貂皮大衣早不知丢在哪儿。
她抹开糊住视线的雪,看见黎放叼着烟从舱门探出头,啧啧两声:“为个老太婆动用黎家直升机,韩大小姐可欠我个天大的人情啊。”
“废话真多。”她转身指挥担架,“酒窖私藏归你,但那瓶康帝得给我留着。”
黎放满意地打了个响指。
螺旋桨搅起。
冯半见挣脱护士桎梏,跌跌撞撞扑到韩绛紫跟前。
他满手都是血,却小心翼翼捧着个搪瓷缸:“热水……给奶奶……”
黎放眯着眼探究过来。
眼尾那道天生的笑纹便成了把小钩子,将韩绛紫和冯半见从头到脚刮了个来回。
冯半见下意识把奶奶往身后护,满眼戒备。
这个动作,让黎放短促地笑出声。
“大小姐这出善心大发,玩得挺野啊。”
机舱内一片沉寂。
韩绛紫没回答,等于是默认。
那人可是韩绛紫,手腕一流的韩家大小姐,是声名显赫的乐界新贵,哪有什么菩萨心肠?若是让韩绛紫品品黎放这话,别说酒窖私藏,就是瓶盖都不一定保得住。
她的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
闭上嘴。
黎放直起身,嘴角噙着抹玩味的笑,“买大送小,你这算盘打得……”
韩绛紫甚至都能猜到,接下来黎放要说什么,所以她直接打断了:“这招,在我这里,不管用。”
打小黎放一直跟在代郁身边,早已清楚这位大小姐的脾性。
好相处的前提是毛捋顺了,可一旦触了逆鳞,谁也猜不到她下一步会怎么报复。
上一秒善心大发,后一秒就是杀心了。
本章掉落小红包[垂耳兔头]——二编,少改一点[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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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善心大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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