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倒”有了，拍肩膀有了，昨天两人的接触中，剩下的不就是摸脸了吗？

已经成变/态了，还差这一点吗？

唔……皮肤很有弹性，摸起来细腻光滑，甚至那些小小的绒毛，反而让手感变得更好……

天呐，季芍礼，赶快办正事！

她在心里对自己的离题八百里感到恨铁不成钢，迅速集中精神，“系统系统，你走了没？”

【“哔哔哔——请宿主尽快放弃无谓的挣扎。】

季芍礼默默收回伸出去的手，指尖残留的温度隐隐发烫。

夜色中，陆裁风脸上的薄粉微不可查，飞快低声道，“饭已经做好了，下楼吧。”说罢起身先往室内走，没走几步又回头，“慢慢起来慢慢走，起太猛了小心头晕。”

……

迟来的难为情铺天盖地地涌来，季芍礼感觉自己快无法呼吸了。她慢吞吞地走到陆裁风身后，跟着他下楼，就差把头埋地里了。

还没走到餐岛一体，季芍礼就闻到了诱人的香味。

陆裁风为她拉开餐椅，竟有几分绅士。

两人坐下。

桌子上方挂着一盏极简的一字型黑色吊灯，温暖、均匀的漫射十分柔和地落下，胡桃木桌面上黑色螺旋阶梯状的树脂花瓶里插着几朵黄色郁金香、小手球和一张龟背竹叶片，灯光透过龟背叶片的孔洞，静谧地洒在眼前的精致餐点上。

花环沙拉、培根牛油果tapas、香煎三文鱼、芦笋浓汤、番茄牛腩烩饭。眼前的盛宴用再华丽的词藻来夸赞都不为过，季芍礼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哪家米其林餐厅了。

系统解绑无望，原本她只想尽快吃完走人，没想到这一桌的美食一经入口，对味蕾简直是压倒性的冲击，她下意识地发出一句感叹：“哇……”

眼前的女子姿态优雅，但陆裁风分明瞥见她其实舀了一大勺番茄烩饭。他掩下嘴边的笑意，气定神闲道：“慢慢吃，就我们俩。”

季芍礼差点噎住。

面前忽然推过来一杯水。

她发现，陆裁风其实是个细心的人。季芍礼尽可能斯文地咀嚼完咽下，说出的夸赞倒是发自真心：“真的很好吃。”

“我很喜欢做菜，但只有自己吃的话，一次只能做一两道菜，其实也是很遗憾的。”

是这个理，近来季芍礼也为晚饭发愁，有时懒得做饭，便随便叫些外卖或者买点饭团、三明治对付。她点点头，道：“确实，我也试过一个人吃火锅之类的，倒没有多寂寞凄凉，唯一问题就是没办法多尝几个口味。”

“如果我做的还对你胃口的话，不如我们做饭搭子，你偶尔提供一下食材就好。”

季芍礼微不可察地扬了下眉。

邻居似乎有些热情得过头了。

【哔哔哔——不愧是可持续发展园艺系统选定的宿……啊原宿主，厨艺惊人不说，竟如此慷慨大方、热情好客，天呐！也太完美了吧！】系统的语音中分明包含着一丝口水流出的声音。

“那你还不赶快回去？”

【那不是没办法嘛……啊不，宿主，本统没有嫌弃您的意思！请宿主不要误会！】

季芍礼在心里冲系统翻了一个白眼。回过神来，发现灯光下陆裁风的目光异常明亮。

忽然，季芍礼心头一个闪念。

既然系统出了Bug，说不定其实还有一部分信息残留在陆裁风那边，不然，自己跟他非亲非故，两人只是刚认识两天的邻居，有什么必要这么热情似火地招呼她做饭搭子？

是了，他一定知道这个破系统的存在，意图夺回系统！

说不定他也正苦于没法说出系统的事情，才想办法搞些迂回战术。

季芍礼略带兴奋地拌几下番茄烩饭，“饭搭子，这不是便宜了我么？就是我不太会挑食材。”

说来也怪，这烩饭里的番茄不知道陆裁风是怎么挑的，感觉好多年都没吃到这么像番茄的番茄了。

“没事，我的厨艺应该能克服。”陆裁风轻笑，不徐不疾地将话题移回她身上：“你这次搬来，长住吗？”

“目前看是的。”

“你是服装设计师？”

季芍礼一愣，不知他怎么猜到的。

“有天早上我浇花，看到你书房有个人影，我礼貌打个招呼，结果半天没人回应。”陆裁风也舀了一勺番茄烩饭，跟往常一样的做法，可今天的分明更加好吃：“我还以为新邻居脾气烂得要死，后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服装设计用的那种假人……”

“那叫人台，”季芍礼忍笑，“幸亏不是半夜看到，没吓到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季芍礼知道了正好在她和许漱玉搬走那一年，陆裁风家从那对老夫妻手里买了这套房。又因为一些个中缘由，他五年前才搬回来长住。

季芍礼是个慢热的人，和卜方成为室友后，两人过了个把月才亲近起来，何况卜方还是小太阳般的性子，哪想到今天，等季芍礼反应过来，两人竟已边吃边聊了一个多小时。

主要原因，还得归功于陆裁风从来不会让话头掉到地上。

季芍礼暗自心惊。看来混娱乐圈的，总归是个人精。

唯一让季芍礼松一口气的是，刚才摸他脸的事情，陆裁风竟像没发生似的，绝口不提。不过转念一想，那天被他摸到脸颊，自己好像也只当他是睡迷糊了。

季芍礼心里又松快了一些，睡成糊涂蛋也比咸猪手要好啊。

*

虽然今天没有实现绑回系统的目标，但好歹赚了一顿佳肴美馔，季芍礼吃得津津有味，最后竟觉出几分惬意。

如果是和卜方一起吃，吃饱喝足后她一定会瘫在椅子上，一边摸着肚子，一边发饭懵，两人等到瘫不下去了，才起来收拾。可此时是在才见第二面的邻居家，甚至此前自己还表现得像一个变/态，季芍礼便绷紧理智，大义凛然道：“我来收拾吧。”

陆裁风漆黑的眸子染上隐约笑意，端起几个空盘放到水池里，“我来吧，你就当满足我强迫症。”

陆裁风料理习惯特别好，做菜过程中都是随手清洁，厨房不会搞得像打过仗一样，洗碗自然也有洗碗机。

季芍礼勉强给自己找了个摆正餐椅的任务，没几秒就结束了，正纠结该马上告别回家，还是等到陆裁风收拾完毕，忽然听到水声停下了。

陆裁风暂时无视了还没收拾干净的水池，抓紧先冲干净手，一边拿张厨房纸擦着，一边对不远处坐立不安的季芍礼道：“稍微再坐一会儿，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季芍礼惊觉他的大长腿一迈就是三个台阶。因为在发力，黑色裤子下隐隐显出腿部绷紧的肌肉形状，流畅健美，充满力量感，季芍礼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想到这一顿饭色香味俱全不说，竟还加了一顿“秀色可餐”，吃不下了，真的吃不下了……

难道他还要再送礼答谢？未免也太客气了。如果不要礼物，再多一顿饭，也不是不可以……

季芍礼拼命摇了摇头，没想到自己的胃一边疯狂运作消化，还能一边发出如此厚颜无耻的指令。

她坐到沙发上。

方才就看到黑色沙发上有只雪白的西高地玩偶了，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它嘴中还叼着一朵红玫瑰。

季芍礼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刚偷摸享受了会毛茸茸的手感，就听到楼梯有脚步声传来，只好连忙端坐。

陆裁风提着一个大袋子，大概是见季芍礼还安坐在沙发上没有提前离去，竟松了一口气。他调整了一下步伐和气息，显得愈发沉稳，季芍礼甚至看出了大明星走红毯的气势。

他双手递过袋子，里面的东西是个盆栽的模样。

季芍礼心下大喜。

如果不是陆裁风也知道系统的事，怎么会莫名其妙忽然想到送自己盆栽？

她不露声色地接过打开。

确实是盆栽，五个花苞中已经开了三个。

层层叠叠的花瓣在灯光下流淌着贝母的光泽，外层粉色极淡近乎浅白，隔了一层毛茸茸的淡黄色花瓣后复又变成粉色，且越靠近花心越显粉嫩，甚至有一些花瓣还有玫紫色的花边。

是芍药。

【哔哔哔——太好了，新手任务这不就完成五分之一了吗？啊不对，之前说帮宿主申请降低任务难度，现在一共只需要再增加三盆新植物就行了！宿主完美开局，可喜可贺！】系统突然雀跃地跳出来，被季芍礼怼久了，语气也亲近了许多，【等宿主做完新手任务，拿到大礼包，你就知道我这个系统有多好了～】

“我不需要什么大礼包，我自己的事业我自己会努力。你早点回去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季芍礼语气中有一丝僵硬。

【可是……可是本统也需要为自己的事业努力啊！本统的事业就是让宿主接受可持续发展园艺系统并坚持完成任务，从中受益！虽然宿主目前不愿意接受本统，但本统不会也不应该放弃，本统也要为自己的事业努力！”】

“你努力的方向是一直在我脑子里哔哔哔？”

【对！宿主，做人不能双标啊！你自己要努力没人拦着你，可是你也不能拦着本统不让本统努力呀？所以就算你不听，我也会一直继续向你介绍我们系统的优越之处，并努力让你接受，从而为可持续发展大业添砖加瓦！】

一时间，季芍礼竟有些被说住了。她低头看着这盆芍药，思绪纷杂，片刻后，道：“……可我讨厌芍药，我可以不要吗？”

【可以啊，不过提醒一下宿主，距离新手任务完成的期限也就是明天下午五点，只剩不到二十四小时了，如果一直拖着不完成，将违背可持续发展原则，宿主将受到惩罚！】

“……”

她在心里长叹一声。

说起来，她上次已经知道了邻居的姓名，今天吃饭才跟他通报了自己的名字。只是没想到，邻居送的礼物，机缘巧合下竟暗合自己姓名。

季芍礼厌恶自己的姓名，又恨屋及乌地讨厌起芍药，个中缘由却不足为外人道。

虽然阴差阳错绑上了他的园艺系统，可系统换不回去的话，两人终归也只是住隔壁的点头之交罢了。那又何必多费口舌呢？

季芍礼按捺下心中的千头万绪，接过他手中的花盆，客气疏离地道谢，“挺好看的，谢谢你。”

——

灯光下，笑语晏晏的季芍礼已经离去。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不着痕迹的梦境。

陆裁风敏锐地抓住了方才她打开袋子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嫌恶。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芍药，可自己竟然想当然地以为她会喜欢这盆“天使脸颊”。

对自己愚蠢的臆断，陆裁风有些懊恼。

坐了一会儿，他起身继续收拾。

水龙头开到最大，脱缰的水流冲刷走食物残渣。就像多年前的那天，开到最大的水龙头下，只有汹涌而出的水流冲刷着他夹杂着愤怒的泪水。

水柱狠狠打在他脑袋上，肆意地碾过他的肌肤灌进他的耳道。

彼时他抬起头，深深望向季芍礼。她脸上的伤口有血干涸，像一朵干枯了的玫瑰。

鲜玫瑰会凋零，但干枯玫瑰，会获得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