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芍礼回到家中，将这盆芍药随手摆到客厅的窗台上，随后照例来到书房工作室，在人台前用白坯布练习立裁。
还没练一会儿，手机响了，陌生号码，季芍礼挂断，但对面仍孜孜不倦地打过来，季芍礼迟疑片刻，担心是工作上的来电，最终还是接起。
对面听起来十分嘈杂，像是哪个花天酒地的卡座。
季芍礼瞬间反应过来。
“芍礼妹妹，工作室开得还顺利吗？我看你们好像人手不足？今天我们公司新招了一个助理，那个应聘者一听说我们远宸也今天面试，好像立马就放弃了你们的面试呢。”
季怀黄的声音，真是听多少次都觉得恶心，对面又传来各种男男女女的调笑声，季芍礼眉头紧蹙，将电话稍稍拿远了一些。
季怀黄大概又喝了一口酒，咂巴了一下嘴，继续说起来，“也难怪啊，毕竟就个人发展平台来说，自然是我们远宸前途远大，你们工作室嘛……人家不信任也是可以理解的。你说对吧？”
季芍礼心下冷笑，“你堂堂一个季董，原来还会关心一个小助理的招聘，看来你们公司业绩堪忧，你的工作还不够饱和。”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芍礼妹妹。咱爸给我这么大一个公司，还怕没人干活吗？倒是你，有空多回家看看咱爸，不然我怕他都要忘了还有你这么个女儿。”
“忘了我不正合你的意吗？”
“哪能啊，我可不想他忘了你，我得他好好瞧瞧，他儿子在’馥思’是怎么打败他女儿的。要是忘了你，怎么显出我这个儿子的好呢？哎呀哎呀，我喝，我喝还不行吗——”
电话被挂断，季芍礼狠狠攥着手机，指尖因用力微微发白。片刻后，她重新举起手机，将号码拉黑。
【哔哔哔——宿主你还好吗？】系统竟然感到自己不存在的心有些微微发疼，忍不住出言安慰，【不要担心，可持续发展园艺系统正好可以帮助你事业有成，只要你坚持完成任务，一个小小的比赛而已，肯定也能手到擒来。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做新手任务吧？】
季芍礼沉默了一会儿，点开购物app，输入“室内”“好养”“绿植”，点击搜索。
【哇，宿主，你终于决定接受我们可持续发展园艺系统啦？太好了，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我只是不想一直听到你哔哔哔罢了。有什么任务我会看着做的，奖励就不必给我了，只要你平时保持安静就行。”
【这怎么行呢？这违背系统运作了……】
系统又打算开始念紧箍咒，一看季芍礼似乎有那么几分杀意的眼神，默默闭上了嘴，管她呢，好歹宿主开始做任务了呀！
季芍礼飞快地在同城里面找了一个园艺店铺，按销量从高到低排序，发现前面的一些植物工作室已经都有了，比如龟背竹、春羽龙鳞、大叶伞，大概上次自己也是这样搜索下单的，看来自己对自己的园艺水平有着非常清楚的认知……
她只好凭眼缘看着选了几盆小些的绿植，其中也有在陆裁风家露台上见过的那种秋海棠，叶子带着银白的波点，宛如草间弥生的忠实信徒，当时季芍礼一眼就十分喜欢。又联系客服补了邮费，加急要求明天送到工作室。
看季芍礼开始做起任务了，系统突然又有些空虚和委屈，【宿主，本统以后会尽量保持安静的。】
“谢谢。但请你记住，我开始做任务不代表我同意使用这个系统的福利。我只是有必须要做到的事情，不想在工作时被打扰。”
【好……不管怎样，宿主加油！打败远宸！拿下馥思！】
——
这些绿植第二天送到工作室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一整个上午，季芍礼和郑城、廖启年碰头，连开了生产、供应、销售三个主题会议。已经五月了，“拂丽”今年的秋冬款要立马投入生产，明年的春夏款也要在近期开展企划。
而馥思大赛的初赛也将在八月份开启，留给季芍礼的准备时间只剩两个月出头了。
鳟鱼秋海棠、萨利安海芋、波士顿蕨、云母蔓绿绒。季芍礼将这几盆植物放到了她办公室窗边的书架上，阳光隔着玻璃斜斜地洒下来，各色叶片竟和书架上五颜六色的设计类书籍相映成趣。忙了一上午的季芍礼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哇Shirley，这些绿植也太好看了吧，好养吗？”米维好奇地用手摸了摸叶子。
“我也有点担心，但昨天客服信誓旦旦地对我说，’这些玩意去年好几百一盆，今年就几十十几一盆了，你说好养不好养？’我也就姑且信了。”
“可是我陶然学姐跟我说，你们之前美国那间工作室里拿来吸甲醛的绿萝，没多久就死了。”
“……她连这都和你说。”
廖启年闻声走进办公室，笑着接话：“那陶然不是得帮助她学妹全方位了解她未来的顶头上司吗？”
“就是，”米维拍拍季芍礼的肩膀，“老板，好好养，给我们打工人树个好榜样！”
“到底谁是老板？”季芍礼佯装生气，“那难道不是应该怪甲醛太毒了吗？是绿萝救了我们，我会永远记住那盆绿萝的。”她走到新买的植物边上，装模作样祷告起来，“你们的前辈绿萝1号永垂不朽并将照亮你们前进的方向……”
米维笑得停不下来，一边扬手一边往自己工位走，“不行，我要去缓缓，不然我要被你笑得没办法午休了。”
廖启年看着季芍礼明媚的脸庞在阳光下几近透明，心里发暖，“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养植物？”
“大概是想践行下绿色环保吧。”季芍礼苦笑，系统的事一言难尽。
*
下午，季芍礼又马不停蹄地安排了设计部会议，和米维及其他设计部员工一起讨论明年春秋季的设计企划。
此前，设计部众人已经整整搜集了一段时间的概念research，灵感版上密密麻麻贴着各色剪贴画，此次会议效率奇高，春秋季的设计方向已确定大致的方向。
待会议结束，已隐隐有了夕色。季芍礼活动了下脖子，正打算叫上大家一起出去聚餐，系统的声音忽然响起。
【哔哔哔——五时已到！恭喜宿主，成功完成——咦？……不好意思啊宿主，你的新手任务还没有完成……你将受到惩罚。抱歉抱歉！】
季芍礼还没来得及质问系统，就看到管生产供应的郑城径直朝她走来。
郑城是季芍礼外公许达因当年纺织厂里出来的员工，今年已经五十出头了。他少时家境贫寒，是许达因资助他上学，才能读完中专。后来进入许达因的纺织厂工作，一家老小的生活终于得以改善。
他一直感念许达因的恩情，即使许达因过世了，逢年过节依旧会去探望其遗孀秦蕙兰，也算是从小看着季芍礼长大的。得知季芍礼要回国创办独立工作室，便下定决心要来帮她。
郑城年纪虽大，心态却很年轻，常和工作室的年轻人有说有笑，从不摆架子倚老卖老，大家都亲切地叫他老郑。平时工作场合，季芍礼也同大家一样叫他老郑，私下里仍是叫他郑叔。
此时见他神色郁郁，季芍礼不由得心下一紧，连忙招呼大家下次再聚，立马和郑城折返回了办公室。
“小季，刚才老田打电话联系我，有人举报他们厂违规排污。环保部门到现场督查，认为存在污染环境风险，已经采水样送检了，同时下令在检测结果出来前工厂停工，进一步整改。如果超标严重，后续可能面临立案查处。”
老田是晴天服装厂的厂长田庆，这个厂里员工将近两百人，管理相对规范，是季芍礼和老郑叔走访了许多工厂后选定的OEM供应商。
双方合作视产品种类而定，主要以来料加工为主，拂丽这边会向工厂提供原材料，偶尔也会要求工厂向指定的供应商采购原材料，另外视情况也会有包工包料的单子，比如这季秋冬产品涉及到一款雪花纹理牛仔面料，晴天服装厂的酸洗工艺是他们走了一圈认定最扎实过硬的，便直接交由工厂生产，工作室负责审样把关。
“签合同前我们已经明确提出务必做好排污管理，前几天我们去审样的时候，厂子环境也很清爽，怎么会突然涉及违规？”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老田信誓旦旦自己不会做违规的事。”
季芍礼几下收拾好包，“走，我们马上过去看看。”
即使相信老田不会做出违规排污的行为，但只要停工一日，秋冬新款的生产就会耽搁一日，再加上一停工，部分已采购的料子必然折在停滞的生产线上，损失不可估量。
季芍礼开车带着郑城往城郊的晴天服装厂赶去。两人心事重重，车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可实际上，季芍礼正在脑海里疯狂拷问系统。
“到底怎么回事？新手任务不是新增五盆，不对，四盆植物吗？算上陆裁风送的和我买的，都五盆了，怎么样都已经达标了啊，为什么说我任务失败？”
【可是根据数据显示，你新手任务的完成进度是-1……】
“怎么可能，你马上核实，绑个系统耳根不得清净也就算了，还是个破系统，这么简单的数字都会弄错，你受教育水平不足幼儿园吧？”
【呜呜呜……宿主，其实在你和原宿主绑定错的那一刻起，本统就已经紊乱了，现在本统也无法联系到上级反馈bug，呜呜呜……本统的事业受挫了……】
“……”
到底是谁的事业受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