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城六院的太平间里,不出意外地,将躺进三具花季少女的尸体。最左边的是穆曦,嘴角残留着一抹惊恐的白沫,仿佛死前目睹了难以言喻的恐怖。
听说,她是在电谷国际的豪华套房里出的事。那天,她刚洗完澡,就看见一个女孩站在天台上,像只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穆曦的大脑迅速发出求救信号,她急忙跑出去拉住那个女孩的衣角,结果用力过猛,不小心掉下天台,成了替死鬼。她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至今仍是个谜:“人……人……我的……人…人头哦……”
而右边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是张静岚,她死于一场车祸。目击者称,当时张静岚正与某个女孩穿过人行横道,突然听见她大喊:“手机!手机没了!”就在这时,一辆摩托车从后方飞驰而来。张静岚为了帮她找回手机,被重型摩托撞出几十米远。她死后依旧紧握着手机,破裂的屏幕上闪烁着一张男人的脸。
中间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是颜衍,与其他两人不同,她选择了上吊自杀。警察赶到时已经为时已晚,双眼圆睁,仿佛在控诉着什么。惨白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对生的渴望。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谁会选择用死亡来解脱?“萧月,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做鬼都不要遇见你。”遗书上的字迹,带着一丝颤抖,却也隐藏着深深的怨恨。
三起看似意外的死亡,却隐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颜衍、穆曦、张静岚,她们都曾是青春洋溢的少女,如今却成了冰冷的尸体。而这一切,都源于一个名叫萧月的女孩,一个因为失恋而化身“魔女”的女孩。
颜衍从来没想过,失恋的人竟然可以比咒怨里的白老妇还要可怕。穆曦以前可是把恐怖片当喜剧片看的主,如今却被萧月折磨到晚上上厕所都要拉着她壮胆。张静岚顶着两个黑眼圈,有气无力地说她已经连续一周梦到自己被车撞死的不同版本,连一辆破自行车都要从她身上碾过去。
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床上那团一动不动的生物——罪魁祸首萧月。最近这星期,她做的那些事儿,桩桩件件都让人心惊肉跳。
“你们说,明天报纸头条会不会写:xx高中惊天命案!三女离奇身亡,疑似萧姓女生行凶,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穆曦漫不经心地瞥了萧月一眼,语气像在念电影预告。
这句话惊得张静岚手一颤,大半杯奶茶愣洒了一半,她感觉这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颜衍没好气地拍了穆曦一掌:“你那张嘴能不能别总放炮?还嫌不麻烦吗?”
三个人坐在一起嘀咕了好一会儿,床上的萧月始终没啥反应。
自从生日那天回来,萧月除了跟她们扔了句“我分手了”和“我要请病假”,就再没说过一句多余的话。问她吃什么要什么一概不答,整天躺在床上,张静岚和穆曦束手无策,只能每天买好饭放在她旁边。
可颜衍的耐性显然不够。伤心一两天人之常情,一周了还这副死样,纯属有病。
她几步跨过去,一把掀了那老厚的被子,床上的人整个蜷缩着,像只被扔在岸边快要咽气的虾。
“起来,趁我没把你那堆破烂玩意儿烧了之前。”
见萧月还是一动不动,穆曦也有些看不下去,挪到床边劝道:“萧月你别这样,你起来吃点东西,再怎么说也得吃饭啊,要不真ger了。”
“就是啊!月月,我有八宝粥,我给你拿。”张静岚说着就去翻她的零食箱。
萧月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丝毫激不起颜衍的同情,她也没有穆曦和张静岚那般好脾气。萧月现在这状态,仿佛下一秒就要香消玉殒,就剩最后一口仙气吊着。颜衍极其反感这种自我折磨式的发泄,让她想起自己姥爷,当初因为不喜欢简荣华请的保姆,就闹绝食躺在床上,硬生生躺了小半年,最后落得个四肢肌肉萎缩,想下床都下不来了。
想起这段不愉快的回忆,颜衍看着萧月,心里火气更盛。在她看来,一巴掌或者一句狠话,可比一罐八宝粥管用得多。
“你觉得自己特牛逼是吗?全世界都围着你转,你特有成就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高兴了,天下太平,你不高兴,我们还得陪着你哭丧着脸?各自的爹妈活得好好的,我们图什么啊!失恋怎么了?你少块肉还是掉孩子了?天天要死不活的给谁看呢?给马佳男看?你以为他在乎?他傻你也傻啊!”
萧月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恶狠狠地瞪着颜衍。她动作又快又狠,颜衍甚至怀疑她前一秒的虚弱都是装的。得,这位半死不活的小姐复活了,但颜衍不得不承认,这局面,比刚才更糟糕。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觉得你比我强多少,”萧月没吼,她冷漠的表情告诉颜衍,此刻她们正式站在对立面,不是同舟共济的朋友,而是用各自的船桨扇了对方的脸。
“你是不是觉得你做的比我高尚?你以为你是谁啊?救世主吗?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愿意怎样就怎样,我求你为我做什么了?你懂什么?你指手画脚前怎么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
“萧月,别说了!”张静岚想拉住她,却被颜衍拦住。
“让她说,我倒要听听她嘴里的爱到底多值钱。”
“呵,值钱?原来在你眼里什么都能用钱衡量。也是,你颜衍是什么人啊,大小姐怎么可能看得起我们这种小老百姓的感情,你连怎么喜欢一个人都不知道吧?是不是在你眼里我特可笑?也对,你哪能让自己吃亏,拿邹以航当池晟替身满足吧?你多厉害啊!”
“萧月,你疯了?”颜衍终于忍不住,在听到最后那句话时,语调不自觉拔高。
“替身?你真是看得起我啊,我哪有那本事?我要真有本事,能让池晟把我玩了?人家孟姜女哭倒长城还有人记得她,我呢?对着长城边上块破砖头哭,人家没准以为我就是个神经病!你说我不懂喜欢?对,我就是没你那么高尚,对邹以航也做不到要死要活,那又怎么了?喜欢就非得像你这样?男人没了,就作践自己吗?”
“够了!你俩都闭嘴!”穆曦终于爆发了,猛地一拍桌子,“怎么着,嘴皮子功夫倒挺厉害,怎么不见你俩用在正事上?就知道窝里横,是吧?打算来一架还是怎么着?!丢不丢人啊!”
萧月喘着粗气扭过头,用力咬着下唇,不知道在想什么,颜衍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铁青。
穆曦烦躁的不行,骂骂咧咧灌下半瓶可乐,张静岚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默默缩回床上,继续埋头苦战她那盘玩了一下午的连连看。
这四个人就像各自揣着定时炸弹的亡命之徒,一个眼神不对,就能把对方炸得粉身碎骨。
用穆曦的话来说:狗急了都跳墙,兔子急了就开始乱咬人。到时候张静岚急了,谁也拿不准她会干出什么事来,没准又祸害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帅哥。
张静岚在得知穆曦的高见后,十分识相地选择了闭嘴,彻底退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而这突发事件的走向,以另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展开:四个女生气势汹汹地堵在马佳男家小区门口,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着实把门卫大哥吓得不轻,生怕她们一时兴起砸了他的场子。
“所以……咱们这是要挨家挨户地搜吗?”张静岚苦着脸问。
穆曦一听就炸了:“你想得美!她是想让我们把这小区每一栋楼,每个单元,每一层都翻个遍!靠!颜衍!我现在特别想毙了你!”
始作俑者颜衍,在穆曦付诸行动前,就已经开始后悔两个小时前那个愚蠢的决定了。
她和萧月一致认为,吵架就当是排毒,把火气发泄出来,才能愉快地继续玩耍。作为“好人”的颜衍总是身先士卒,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让萧月亲自登门拜访这种馊主意。尤其是萧月对她竖起大拇指,夸她想了个好主意时,颜衍快哭了。
尽管穆曦和张静岚各自怀揣着“杀死她”和“被杀死”的决心,但最终还是加入了这场荒唐的行动。
半个小时后,颜衍终于比穆曦先一步崩溃了。她忍不住大喊:“啊,我的娘啊!真服了!你跟马佳男勾搭这么久,连他家住哪栋都没打听出来?!”
萧月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小声嘟囔:“我是女孩子,怎么能随便打听男生家呢……”
“女孩子??您要真那么女孩子您当时别倒追啊!”
穆曦不耐烦地挥手:“行了行了!这样下去,天黑也找不完!我怎么会这么蠢,陪你们在这儿瞎胡闹。天啊,我真是太蠢了!”
萧月又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颜衍发誓,如果她再敢作妖,自己绝对不只是嘴上说说,她得直接上手了。
一小时后,萧月被她们连拉带拽地要拖出小区。刚走出没几步,她突然挣脱,跑到不远处一辆白色面包车后面,兴奋地大喊:“找到了找到了!这是马佳男家的车!我记得这个贴纸是我送给他的!他肯定住这栋楼!”
张静岚甚至比她还激动,太好了终于不用再爬楼了。
颜衍看着那滑稽的史努比贴纸,实在是一言难尽。而穆曦盯着那辆略显老旧的面包车,轻轻叹了口气,颜衍几乎能感受到她心中翻涌的嫌弃。
“我好像记得他说过他家住十三层……”
颜衍和穆曦的眼神瞬间犀利了,连带着张静岚异口同声:“你丫怎么不早说!”
当满心期待的萧月,拖着她们踏上十三层的水泥地面时,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颜衍脚底板酸疼得钻心,到底没忍住刺了她一句::“老天爷这次帮不帮你,就看你的造化了。三个门,你挑一个,挑对了就跟你的马佳男比翼双飞,挑错了就死了这条心吧,你俩的缘分,怕是尽了。”话一出口,颜衍又有些后悔,可脚底的酸痛让她实在没力气再装菩萨心肠。
萧月紧张得脸颊浮起一层淡淡的粉色,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叩响了其中一扇门。
门很快打开,一位四十来岁的女人出现在门口。不得不说,保养得当真不错,和简荣华有一拼。女人看着她们,一脸惊讶:“你们找谁?”
萧月磕磕巴巴地问:“那个……不好意思阿姨,我想问一下,这里是马佳男的……”
话音未落,四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从里屋走出来的男孩,干净的白毛衣衬得他格外清爽。除了萧月,颜衍、穆曦和张静岚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低呼。
马佳男显然也没料到会在家门口撞见这阵仗,他看向站在最前面的萧月,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你怎么来了?”
萧月没说话,但颜衍看得出来,这丫头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了。
马佳男的妈妈似乎也反应过来了,热情地招呼道:“你们是男男同学吧?快进来坐,你是萧月吧?真漂亮,我儿子总提起你,快进来进来。”
三人连连摆手,恨不得把“不用了”三个字刻在脑门上,只想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颜衍凑到萧月耳边,低声说:“老天爷真是帮你了!我们就不进去凑热闹了。”说完,拉着穆曦和张静岚,匆匆忙忙和那对母子告别,逃也似的躲进了安全通道。
看着门“砰”地关上,颜衍心里五味杂陈,哭笑不得。按理说,这会儿她们应该乖乖回宿舍补觉,可刚才那一幕实在太刺激,好奇心完全战胜了睡意。颜衍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把今天的事记下来,回头编本自传讲给她孩子听,保证比什么故事都精彩。
抛开那些恩怨情仇不说,颜衍此刻的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舒畅,感觉就算现在让她吃下一整盘芹菜炒肉,她也能面不改色,从此和芹菜握手言和。
过了会儿,萧月的消息来了:“你们先走吧,马佳男让我陪他爸妈一起吃饭。”
颜衍回了个OK,朝穆曦和张静岚比了个耶。
年轻时的喜欢,大抵简单又热烈,行动起来远比一屏幕的伤感语录来得有用。光说不练假把式,难道真以为白老头的金句是闹着玩的?
穆曦和张静岚先一步乘出租车回了学校,颜衍独自一人站在小区门口,捏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给邹以航。萧月今天那些带刺的话,她不是没听进去,虽然今时不同往日,可心里到底还是生出了几分站不住脚的愧疚。
“喂?亲爱的,出来陪陪我呗?”
或许是连老天爷都在暗中帮衬,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回应:“你在外面?”
“嗯,我刚帮一对走散的……鸳鸯,找到了回家的门牌号。”颜衍的解释前言不搭后语,却还是一股脑儿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邹以航听完有些无奈:“唉……你没事掺和别人去干嘛,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有什么,至少他们和好了。你都不知道萧月这几天把我折磨成什么样了,我都快被她逼疯了……”
“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这边还有点事,有什么事明天去学校再说,好吗?”
“你有什么事啊?怎么每次找你你都有事?”
“颜衍,你听话。”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告诉我,我帮你……”
“我什么麻烦都没有,你先回学校,有什么事明天说好不好?就这样,先挂了。”
不等颜衍说完,电话那头便传来忙音。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几乎想把手机砸出去,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手臂,任由手机屏幕暗下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涌上心头,她看不透他,甚至也看不透自己。为什么不能像眷顾萧月那样,也眷顾她一次呢?
颜衍心里烦躁得想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头扎进小酒馆,一杯接一杯地灌啤酒。昏黄灯光在她眼前晃动,晃得人心里越发焦躁。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投下一片阴影。
“Cheers!”颜衍看也没看,举起酒杯冲着面前人影一碰,仰头又灌了一大口。
那人忽地夺过她手里的杯子,颜衍没防备,一口酒喷在了身上那件两千块的定制卫衣上,低呼一声,啤酒沫溅了自己一脸。
“颜衍你别抽风了!”对面的人终于出声。
哦,杜琪啊。
“脏死了!你唾沫星子喷我一脸!”颜衍胡乱抹了把脸,也不管手上沾的是不是啤酒,直接往衣服上蹭。
“我脏?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好意思说我!我真是服了,一个姑娘家喝成这样,也不怕被人卖了!”
“嘿嘿,卖就卖了呗……省的招人烦……嘿嘿……”
“谁他妈嫌你烦?谁说的,我找他去!”
“还……呕……还能有谁……你……你那可爱可敬的哥哥呗~哈哈……对了……还有我那……我母上……简……简荣华女士……”
颜衍已经有些迷糊了,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
杜琪头疼:“你可真行……连你妈都不放过。”
“你……呀杜琪啊……你……你怎么在这呢?……”
“不是你打电话说我不来抄刀子砍我全家吗?”
“噢~——哈哈哈哈哈……”
杜琪估计是受不了颜衍这副醉醺醺的样子,结了账,把她拽出小酒馆,一路拖到学校旁那栋废弃大楼的楼梯上。
“哎哟!我的屁股!”
杜琪没好气地在她旁边坐下,猛地把一小罐不知什么液体灌进她嘴里,她感觉灵魂都要出窍了。
“啊!!唔……什么玩意……啊我靠……别杀我……别……唔……呜呜呜别杀我,我还没结婚呢……我还没看见我孩子生孙子呢……别……我靠我他妈还是一如花似玉的处女呢!……你滚!”
杜琪快被她逼疯了:“你他妈看清楚了,那是醒酒的!我靠你丫现在真是魔性啊。”
不得不说,这药真挺管用的,没一会颜衍就认出眼前这人了。
“杜琪,你——你他妈下手真狠。”
“姑奶奶你终于想起我谁了。”
“嗯,杜琪,我说你长得真像个肚脐眼儿……哈哈!嗯,我困了,杜琪你等会儿再叫我……”
头一歪,世界陷入黑暗。
颜衍自嘲地想,她骗人的本事真是愈发炉火纯青了,作践起来,比萧月还不如。
很多时候,她反复告诉自己,别因为一次的跌倒就放弃了原本想要抵达的远方。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她渐渐迷失了方向,当初为目标树立的决心也逐渐瓦解。
她还记得,小时候为了考个好成绩,熬夜苦读到天明;为了享受一个无忧无虑的假期,提前完成了所有的作业;也为了喜欢的人,绞尽脑汁地制造快乐。
她努力了这么久,只是想找到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角落,然后骄傲地告诉全世界,她不是孤身一人。她拼命地想要逃离那片黑暗,想要挣脱那方狭小的空间,可是每一次,光明过后,又反复跌进黑暗。
易阳也好,邹以航也罢,他们只是冷眼旁观着她的挣扎,就像在欣赏一出无声默剧。剧里的她形单影只,任凭眼泪滑落,然后狠狠地按在皮肤上,直到血肉模糊,直到身体被灼出一个巨大的空洞,五脏六腑被烈火吞噬,灵魂化作一缕青烟,最终消失在他们嗜血的笑容里。
杜琪的目光落在颜衍熟睡的脸上,他蹲下身,就这样静静看着,许久,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着:“如果不是邹以航,真希望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一切都像是青春里盛大而虚幻的梦,关于他,关于她,关于他们所有人。梦里,他们笑着,闹着,哭着,爱着,最后,平静地活着,平静地死去。他们一遍遍地修改,一遍遍地书写,最终留下的,也只是青春里,那小小的一角。
颜姐也是莫名其妙桃花泛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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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萧月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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