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提起笔就在纸上哗哗写起来,她的字迹潦草,甚至有些地方没了水都来不及蘸,可想而知她心中多么气愤。
煤球原本光滑油亮皮毛,现在上面沾染了血迹和灰尘,凝结在一起,它的额头上还有血,顺着淌到了眼睛上。
帝谦倒了些茶水沾湿帕子后,轻轻的替它擦拭眼睛上的血,血渍被擦拭掉之后,它才终于睁开一道缝。
它轻轻的蹭了蹭帝谦的手掌,抬起头朝着陆离叫唤一声“喵。”
陆离低下身,蹲在桌边,摸了摸他的头。
春来把纸递上,陆离的神情微变,愤怒之外还夹杂着些别的的情绪。
帝谦问道:“发生什么了?”
陆离转头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似的,将手中的纸递了过去。
【用膳前,煤球跑到了桌子地下,我去禀报的时候,陆大少爷,踢到了煤球。它跑出来之后,大少把它提起来,问这是谁的猫,知道是您的之后,将它踢飞到院中,说了一句“原来是你,给我等着。”】
“这事不是你的错,小猫在桌子底下,又没招惹他,他找过来,我给你出头。”帝谦轻轻拍了拍陆离的肩膀。
陆离对着春来说:“你在这里守着,大夫来了,让他去管家那里支银子。”
他轻轻拉起帝谦的手“你和我去隔壁说,好吗?”
帝谦点点头,两人跨过门坎,陆离却突然停下,转过身,扯起旁边架子上放着的大衣披在帝谦身上。
“冬天越来越近了,天凉,你身子不好,多穿衣。”
推开门,陆离拿起手帕,将板凳擦干净,让帝谦坐着,自己就站在旁边。
他手指关节轻轻敲击桌面,有些局促,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谦谦,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帝谦犹豫了一下,默认了。
“其实,陆荣那个人吧,只要是有得点钱花,其他的并不在乎,就像家里面养的他那些莺莺燕燕一样,他不在乎和谁结婚,自然也不会……”
陆离顿了顿,继续道:“也不会逃婚,其实那天是我把他绑了。”
“我从山上下来,去换一些衣服,换点吃的,在街上看到了他叫了一群人,吆五喝六的要去喝酒,我跟着去了。”
“我看到他喝醉了,他笑我,我当时气昏头了,就在散了直接,把他捆起来了。”
帝谦轻轻拍了拍他放在桌上的手,陆离一愣,将握成拳的手松开。
“他发现了,当时我没想到煤球会进去,我忘了,我忘了他就算不知是谁绑了他,可是他认识煤球。”
陆离有些懊恼的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好了,没事了,这才多久,就忘了我说过什么吗?他找过来,我给你出头。”帝谦想了想,从自己腰上取下一块令牌。
“你拿着这块令牌,可以去做很多事情,比如说,从我的账户上支一些钱,去做生意,你当时要来的几个铺子不就发展的很好?还可以培养一些自己的侍卫。”
陆离握着令牌,心中五味杂陈,指尖触摸上面刻画着的痕迹,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和指尖都同时一颤。
“谦谦,只要你想,只要我能。”
他抬起头,眼中带泪,欲坠不坠。
帝谦点头,应下了这句话。
只是此时他恐怕永远都想象不到,做下承诺的人有多真心。
陆荣来得不快,但是带来的人可不少,他前面站着陆俜,后面跟着一众护卫。
陆离坐在桌边,敞开的院门没有关,被大夫包扎过的小猫蜷缩在篮子里,睡着了,但身体还是一颤一颤的。
陆离将篮子递给旁边候着的春来,春来抱着东西,扭头就要往旁边的院子走,却被陆荣指挥人拦住了。
陆俜没有说话,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来心中作何想法。
帝谦要站起来,陆离赶忙拿起旁边的衣服披在他身上。
帝谦跨过门坎,一只手扶着旁边的红木门,一只手抓着身上的披风,他嘴角挂起笑,就算脸色苍白,也不改那尊贵的气势。
“陆大人。”
陆俜行礼到“见过长公子,见过驸马。”
帝谦明知故问:“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陆离侧着头,站在帝谦身后,默默替他打理凌乱的头发,和有些褶皱的衣服。
即使察觉到陆俜正在看着自己,也没做任何反应。
陆俜挥挥手,侍卫放春来走了。
“公子可能有所不知,臣这小儿子,从小身体不好,养在别院里,失了父母管教,竟然完全不知礼义廉耻,为了点点心中不愤,竟然置兄长于险境。”
帝谦面带微笑,问道“然后呢?”
“臣认为,此子当罚。”
“罚什么?”
“罚……”
陆俜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陆荣打断“他想害死我,就让他去死啊。”
帝谦瞥了他一眼“陆大人也如此认为。”
陆俜犹豫片刻,摇头道:“不至如此。”
帝谦轻笑出声“我觉得不行,得罚!”
陆离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转瞬继续。
“罚得何止这些,就该罚他自己远离父母住在别院十八年,罚他没有先生教书年近舞象之年却目不识丁,罚他从小被仆人凌.辱,够吗?”
帝谦说话的语气虽然平缓,但语速越来越快,一连串表面请罚,实则质问的话,怼的陆俜哑口无言。
陆俜想说些什么,可是想到陆荣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点伤,以及上一次差点被陆离掐死。
仍然将心偏到了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身上去了,陆离就是吃再多的苦,在他看来,也只是一个不认识的有血缘的孩子罢了。
“臣惶恐,此子长成如今这般,是臣疏忽,但若今日不严加管教,日后更是会酿成大祸。”
帝谦瞧陆俜不知好歹,给台阶也不下,当真是来了两分火气,看着是个聪明人,却一点也看不势头。
“那就交由本宫亲自教诲吧,人是长公子府的驸马,在丞相府一住多日,也是因着驸马没有自己的府邸。”
陆俜直到帝谦说出这句话,才突然想到,陆离一直是没有自己府邸的,陆荣很小的时候就有了,所以他只当是陆离想在府中找麻烦,成亲之后一直不搬。
“如今看来,丞相竟然不愿为驸马修建府邸,本宫也不好多住,从今日起,就搬回长公子府好了。”
帝谦撂下这句话,就往前走,他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自动让开,陆离跟在身后,错过陆俜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
父亲,好像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没有也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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