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席星瞳总觉得席宣耘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他忍不住问了句,“你老看着我|干嘛?”
席宣耘拿纸巾给他擦嘴,“今天跟我一起去学校?”
席星瞳白他一眼,“我才不要那么招摇,你自己开车去吧,我和小船约好了要一起骑车去。”
小船就是宁舟楫,两人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好朋友了。
但其实两人结识的过程并不愉快,不过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也算是打出一段友谊了。
席宣耘心里不爽,但他面上不显,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你先走吧,我得去楼上拿个东西。”
等席星瞳到了车|库才发现席宣耘干的好事。
他现在可不比小时候,不会再轻易被气得像河豚一样。
席星瞳从容不迫地从包里掏出席宣耘给他买的水笔,丝毫没有干坏事的慌张感,一笔一划在引擎盖上写了“王八蛋”三个大字。
然后头也不回地直奔宁舟楫家而去。
他在心里暗笑,想让我跟一起去学校,做梦!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席宣耘反手插在胯上,苦笑着摇头。
这小混蛋,真是有点坏招全使他身上了。
开学半个月后,席星瞳收到情书了。
他刚坐下,门口便有一个女生敲门找他。
席星瞳并不脸盲,所以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位女生。
出于礼貌,他问道:“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女生一副十分高傲的样子,上下打量席星瞳的眼神十分不屑,不情不愿地掏出一封信,“给你,我朋友胆小,我替她将这个送给你,看了后记得给答复。”
席星瞳一脸懵圈地接过信封,反应过来想还回去的时候,那女生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班上那位双马尾女生好奇地问他,“是情书吗?”
席星瞳将信封揣进口袋里,摇摇头,“你认识刚刚那位女生吗?”
双马尾女生拍手,“当然认识,她叫梁印,她们班就在咱们班楼下呢,据说她们班物理老师住院了,咱们班主任要在她们班带一周的课。”
席星瞳朝她感谢性的一笑。
心里却在咬牙切齿,好你个席宣耘,平时跟他满嘴跑火车,那是一点正事也不讲,现在知道他的一点消息,还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很快又到了中午,宁舟楫来教室门口找他,没有看见那抹令他发怵的身影,长长地松了口气。
席星瞳和他一起往外走,有些苦恼地问道:“小船,你收到过情书吗?”
宁舟楫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反问道:“有人给你送情书了?”
席星瞳叹气,“我不知道,收到了一封信,但是我没打开看,不知道是不是情书。”
宁舟楫仿佛大难临头危机十足的模样,夸张叮嘱道:“学校抓早恋可是抓得很严的,上次年级主任透过窗户看见一对小情侣在教室里卿卿我我,可是立马叫了两人家长,最后结果可非常不好,你可不能早恋啊。”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就你哥看管你看得那么紧,你要是早恋,你恐怕啥事没有,你那对象可是要出大事。
席星瞳压根就没有情情爱爱的概念,他从小到大,还没有对谁有过好感呢。
每天剩余的精力都用在跟他哥斗智斗勇上了。
“那我放学就把信还回去吧。”
席星瞳心里藏着事,一下午都是难捱的状态。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了,本来约好和他一起去的宁舟楫,却半路叛逃了。
席星瞳只好自己一人去,在自己教室等了十来分钟,路过办公室的时候,里面没有他哥的身影,这下他倒是放心多了。
梁印正好从教室出去,席星瞳连忙将人带到人少的楼道,然后掏出没拆封的信封,“不好意思啊,我没拆开过,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你将它还回去吧。”
梁印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但完全没有上午那种不屑的意味。
“一开始我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一副渣男样,没想到人品还行。”
席星瞳无语,难道长得好看就要被判为渣男吗?这误解也太大了。
但他懒得解释那么多,只想快点把信还回去,然后抓紧时间回家。
他敢保证回去后席宣耘一定会问他为什么这么晚到家。
回到家的时候,席宣耘背对着席星瞳,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席星瞳纳闷,这人平时都是懒懒地摊在沙发上,怎么今天坐得这么端正?
席宣耘正一肚子火呢,强压了一路。
二十分钟前,他返身去拿落在代课班上的教案,却听到楼道里那道令他熟悉不已的嗓音。
等他过去看的时候,正好看见席星瞳将信封递给那女生。
这一眼便让他情绪失控。
整个人仿佛被闷在水缸里,呼吸道被呛得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不愿继续看下去,怕自己忍不住上前将人拖走,于是转身就走。
连平时和他嬉闹的学生,都被他的一张冷脸吓得贴墙走。
他特意绕了人少的远道飙车回家,下车的时候车门被甩得震天响他也不觉得心疼。
在沙发上坐了十来分钟,好不容易将气压下去一点,席星瞳却理也不理他就往楼上走去,这让他又气又酸涩。
等了差不多一分钟,他起身上楼,路过厨房的时候叮嘱林姨不用上楼喊他们吃饭。
林姨摇头,这兄弟俩怕是又要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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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三)
新年。
郭颖是医生,她常年在国外进修,这几年从来没回来过,倒是经常打视频电话来看席星瞳,不过都被他拒接了,以至于席星瞳到现在都总怀疑林姨是他妈妈。
席林更别提了,开着大公司,在外面过得不知道多滋润,过年也不一定想得起他的儿子。
席宣耘正在贴对联,他虽然初二了,但个子窜得快,十岁已经有一米六多了。
席星瞳正玩着他那会发光的陀螺,陀螺转,他也转,整个就一小笨蛋。
席宣耘没意识到自己正看着席星瞳傻乎乎的样子笑得出神。
林阿姨拍腿大喊,“歪了歪了!”
席星瞳的陀螺正好停下,他学着林阿姨的动作拍大腿,笑嘻嘻道:“歪了歪了!”
席星瞳五岁的时候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离家出走。
寒假的时候,席宣耘第一次带同学回家玩。
小同学叫张开典,长得很清秀,皮肤白白嫩嫩的,起初席星瞳还非常喜欢这个小哥哥,但是小哥哥却对他爱搭不理的。
别看小孩年纪小,但他们的心是非常敏感的,可以敏锐地发现哪些人不喜欢他们。
席星瞳手里还抱着他最爱的小熊,想要去找他哥哥寻求安慰。
但是席宣耘却和张开典聊得起劲,被人打扰后特别不满地皱眉横了席星瞳一眼,语气很是不耐烦地对着外面喊道:“林姨,快来带他下去玩!”
席星瞳意识到自己被人嫌弃了,小嘴一瘪,圆圆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张开典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对着席宣耘调笑道:“你弟是不是被你宠坏了,这样就哭了?”
席宣耘原本还有一丝心疼,刚想哄一哄,但听张开典这么一说,他便坐在原地淡淡地笑道:“宠坏了,别管他。”
林姨上楼梯的脚步声响起,席星瞳将小熊用力往席宣耘身上一砸,眼泪随着他大喊的动作喷涌而出,“你现在抛弃我,我长大了也要抛弃你!”
然后拔起小短腿往自己房间跑。
林姨满头雾水地看着那左摇右晃的小小背影,不解地问席宣耘,“星瞳怎么了?生这么大气?”
席宣耘脸色十分难看,他将小熊随意地丢在地上,“别管他!小小年纪就那么大脾气。”
林姨摇头,捡起地上的小熊就下楼去了。
张开典第一次看见如此恐怖的席宣耘,在学校里,席宣耘从来都是笑盈盈的模样,从来没黑过脸,也没动过怒。
哦,不对。
张开典的脸上突然浮起两抹红。
他记起来之前有人骂他是个漂亮的小婊|子,被席宣耘听见后,那人便被席宣耘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张开典腼腆地笑着,身体慢慢倾向席宣耘,手臂挽着他,柔声道:“别气了,他还是个小孩呢,不懂事。”
席宣耘感受着柔软的触觉,脸色慢慢转晴。
两个小时后,林姨突然大喊:“星瞳不见了!”
席宣耘极其快速地推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大脑一片空白,拔腿往外跑,跑到门口他才意识到被自己落下的张开典,语速极快,“抱歉,今天怕是不能招待你了,改天我再约你。”
说完便一阵风似的去无踪了。
外面还在下着大血雪,地面已经有薄薄一层积雪。
家里开了地暖,所以给席星瞳穿的衣服也不多,他还小,衣服要么是林姨帮他穿,要么是席宣耘帮他穿,反正自己是不知道如何穿衣服的。
席宣耘有些焦急,已经找了一个小时了,连个脚印都没发现。
突然他听见一道很微小的声音,“你是要我帮你捡球吗?”
席宣耘眼睛一亮,他循着声音快步过去。
这是一个小巷子,里面堆了很多杂物,转角往里是一条破烂的泥巴路,所以往这走的人极少。
席星瞳正背对着小巷口,他前面有一条白色的小狗,仔细看,那只小狗身体绷得僵直,尾巴竖起来了却不摇晃。
席星瞳意识到小狗有些凶凶的,此时说话也带了哭腔,“我把小球扔给你,你别过来。”
小狗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目光愈发凶狠。
席宣耘捡起地上的半块砖头,朝小狗旁边扔去,小狗见来人了,转身就往小巷深处跑,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一阵车辆的引擎声。
席宣耘眼疾手快地抱起浑身冰凉的席星瞳,快速往大道上跑。
他就这样一路将人抱回家。
到家后,席星瞳刚被放到地上,拧着一双眉头,一副小老头样的就往外走去。
席宣耘拽住他的后衣领,厉声道:“还想跑哪去?”
席星瞳大喊:“我要离家出走!”
席宣耘满肚子的气瞬间散发干净了,他好笑道:“你知道离家出走是什么意思么?”
席星瞳小脸一仰,“我就是知道!”
席宣耘松开手,慢悠悠地坐到沙发上,“行啊,你走吧,走了我就报警,警察叔叔可是会把离家出走的小孩抓到警察局去的。”
席星瞳从小就对警察有敬畏之心,被这么一恐吓,就直愣愣地站在门口,跟头斗牛似的瞪着席宣耘。
席宣耘也不管他,拿起茶几上的杂志悠哉游哉地翻阅起来。
最后还是林姨从外面回来,一把抱起怒火中烧的席星瞳,心疼道:“哎哟,找到了就好,怎么身上这么冰啊,在外面冷到了吧,我带你去泡个热水澡啊。”
席宣耘知道林姨在指责他,但他拉不下面子来照顾席星瞳,等两人上楼去了,他才做贼似的去厨房里煮姜茶。
到了晚上,席星瞳果然发起烧来,这一病就是一个星期,原本肉嘟嘟的小脸也消瘦了一圈,席宣耘不敢再跟这个小犟种闹,每天晚上都好言好语地哄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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