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解释一下那孩子的死因，卡明顿夫人。”弗格斯探长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在审问别人的事上，他可不会留情。

“我必须提醒您，那些多余的掩饰在我这里毫无用处。”弗格斯探长敲了敲自己带来的一个牛皮纸文件夹，用威胁的语气说道：“我已经知道那不是猩红热了。”

那个孩子的尸体上没有任何红色皮疹，除了瘦小之外，医生没有发现他有任何致命的疾病。

当然，作为一名男士，弗格斯探长不会告诉格蕾丝，医生也检查了某些隐秘的部位。

这是为了防止错过那些龌龊的罪行，不过目前看来，那个“猩红热患儿”并没有受到身体上的侵犯。

奇怪的是，医生也没有在尸体上发现任何伤口，更没有发现缝衣针之类的东西。

不过弗格斯探长仍旧对卡明顿夫人充满了怀疑。

毕竟一个正直的人是没必要在死因上撒谎的，如果那个孩子是正常死亡，卡明顿夫人为什么非要说他得了猩红热呢？

“我不认为我有解释的必要，当我那天来到褴褛学校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于是就告诉巡警他得了猩红热。”卡明顿夫人依旧是那副冰冷无情的样子。

这时约瑟夫用征询的语气对卡明顿夫人说道：“我能和这些孩子们聊聊吗？”

卡明顿夫人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但她还是说道：“那是您的自由，公爵大人。”

格蕾丝明显感觉到，卡明顿夫人用一种令人害怕的严厉目光往那些孩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过对于格蕾丝来说，这恰恰证明了卡明顿夫人内心的胆怯。

她和约瑟夫把孩子们带去了褴褛学校的另一栋建筑里，确保卡明顿夫人不会知道他们审问的过程。

“不用害怕，孩子。”约瑟夫看着一个小男孩不停地发抖，忍不住安慰道。

小男孩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您不明白，先生，我会受到惩罚，我会的。”

“什么样的惩罚，小家伙？”格蕾丝和约瑟夫对视了一眼，语气温和地询问。

“我会被关进一个小房间，没有窗户、没有床铺，什么都没有。”小男孩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的恐惧仿佛要从五官里飘散出来。

是禁闭室，那种完全封闭，和外界没有任何联系的禁闭室。

连凶残的杀人犯都未必能受得了这种惩罚。

“她怎么能这么做？”约瑟夫生气的说道：“这是虐待。”

然而实际上，在维多利亚时代，确实会有那种极其严厉的父母，会这样惩罚自己的孩子。

如果仅仅是这样，警方是无法认定卡明顿夫人有罪的。

已经有孩子因为害怕哭了起来。

他们告诉格蕾丝，他们没办法保证自己不会说错话，所以只要他们离开卡明顿夫人的视线，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就一定会受到惩罚。

“那么你们刚才为什么要跟着我一起走？”格蕾丝问道。

“如果我们——呃——不走的话，那个大胡子探长会——呃——更加怀疑卡明顿夫人。”一个孩子委屈地说道。

他被即将到来的惩罚吓得直打嗝。

看起来，在这些孩子的眼中，卡明顿夫人是一个严厉且脾气古怪的女人。

“你们认为卡尔是怎么死的？”格蕾丝又问。

似乎是格蕾丝称呼死者的名字让这些孩子们心里好受了一些，其中一个孩子回答道：“卡尔是死在禁闭室里的，公爵夫人。”

“那个时候卡明顿夫人不在这里吗？”

说话的孩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卡明顿夫人永远都在这所学校，公爵夫人，因为我们永远都不敢违背她的命令。”

他在告诉格蕾丝，即使卡明顿夫人本人不在褴褛学校，褴褛学校里的每个人也必须按照她的命令行动。

因为一旦卡明顿夫人回来后发现有事情没有按照她的预期发展，负责这件事的人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孩子们告诉格蕾丝，卡明顿夫人从不骂人，但会用文雅的词汇给予别人最强烈的羞辱。

同理，她也不会动手打人，但她知道怎样体罚别人会让人从心底产生恐惧。

卡明顿夫人像一个天生的独裁者，而且拥有典狱长一般的严厉与狠心。

但她在卡尔死亡的时候，确实是不在场的。

孩子们也不能确定，卡尔到底是怎么死的。

因为当禁闭室的大门打开的时候，卡尔就倒在地上，除此之外，禁闭室里什么也没有。

“能带我去那里看看吗，孩子们？”

格蕾丝跟着这群孩子，来到了他们的“地狱”。

那确实是一个合格的禁闭室，房间的四周只有墙壁，连个壁炉都没有，更没有任何家具。

除了门之外，禁闭室没有任何其他地方可供进出，甚至连透气孔都被安装在了门上。

孩子们坚称门被卡明顿夫人打开前是锁好的，因此不可能有其他人进入过禁闭室。

“卡尔经常被关进禁闭室吗？”格蕾丝问道。

“不，卡尔是我们当中最听话的，他是第一次被关进禁闭室。”看起来年龄最大的那个孩子说道。

“也许你知道他被关进禁闭室的原因？”

当格蕾丝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所有的孩子都沉默了下来。

“我不知道，公爵夫人。”最大的孩子说道。

他们像突然被人按了某种开关，在那之后，无论格蕾丝询问什么，他们都没有再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时卡明顿夫人所在的房间传来一声愤怒的叫声。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很显然，弗格斯探长连续不断的追问让卡明顿夫人感到厌烦。

“难缠的家伙，”离开褴褛学校之后，弗格斯探长坐在马车上说道：“我已经派人盯紧了这里，她别想瞒过我任何事。”

约瑟夫地头看着牛皮纸文件夹里的文件，说道：“时间过去太久了，有些毒药已经没办法检验出来了。”

卡尔的身上没有任何外伤，那么如果他是被谋杀的话，中毒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但即便如此，很多毒药现在已经检查不出来了。

比如砒·霜之类的东西，即使是没有中毒的人，下葬后一段时间的尸体上也可以检验出有砷的存在，因此非常难以判定。

除非卡尔刚死的时候，就有医生为他做了检验砒·霜存在的马什实验。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例子，除了砒·霜之外，还有更多的毒药会在人死后几天的时间里逐渐消失，最后变得难以提取。

即使约瑟夫怀疑卡尔是被某种毒药杀死的，只要医生无法检测出来这种毒药，那么法律就会认定卡明顿夫人无罪。

而且卡明顿夫人有一个非常有优势的身份——女慈善家。

那些有体面生活的人们会天然地认为她是一个好人，褴褛学校里的那些孩子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指责卡明顿夫人，就会被认为是不知感恩。

约瑟夫可以理解他们这种自我保护的行为，但是这的的确确对查案造成了一些困扰。

“也许我们可以从其他方面打破这种局面。”格蕾丝侧过头看向两位男士，“一位性格强势的夫人，通常有一位性格软弱的丈夫。”

弗格斯探长下意识地看了约瑟夫一眼。

约瑟夫：“……”

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卡明顿先生在一家玩具公司担任经理。”弗格斯探长摸了摸鼻子，避开了约瑟夫谴责的目光。

“玩具公司？”格蕾丝将这一点记在了笔记上，她有些苦恼地询问弗格斯探长，“现在的孩子们都喜欢什么样的玩具？”

弗格斯探长思考了一会儿，说道：“男孩们喜欢小士兵、皮球、铁环之类的东西，女孩们最喜欢的是娃娃屋。不过我认为普通的家庭负担不起那么贵的玩具，那东西几乎花了我一个月的薪水。”

这位探长自己家里就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据格蕾丝所知，弗格斯探长家的女儿现在只有三岁。

留着大胡子的弗格斯探长给三岁的女儿买娃娃屋什么的……

真是一个难以想象的画面。

不过格蕾丝还是根据弗格斯探长一路上的话，了解了一下现在的玩具市场。

这样当她拜访卡明顿先生的时候，就能率先挑起话题。

弗格斯探长在苏格兰场附近下了马车，格蕾丝和约瑟夫则往玩具公司的方向去了。

当他们快到玩具公司门口的时候，两位男士吸引了格蕾丝的注意力。

那两位男士里，其中一位长相普通，气质温和，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此刻他满脸忧虑，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另一位男士则长得高大英俊，举止自信大方，身上的外出服也非常考究，看样子还不到三十五岁。他手里拿着一根红木手杖，另一只手夹着一支雪茄，一脸严肃地很之前的男士说着话。

当格蕾丝和约瑟夫的马车在玩具公司门口停下的时候，这两位男士就谨慎地终止了谈话。

那位高大英俊的男士冲着两人扶了一下帽檐，就转身离开了玩具公司。

而被留下的那一位，就是卡明顿先生。

在格蕾丝和约瑟夫说明来意之后，卡明顿先生就做了自我介绍，并且告诉格蕾丝，刚才离开的那位先生是克林顿先生。

“我听说克林顿先生是一位律师。”格蕾丝以订购娃娃屋为名义，走进了卡明顿先生的办公室。

“是的……”卡明顿先生低声说道：“我有一些问题需要他帮忙。”

“是啊，财产上的问题咨询律师准没错。”约瑟夫满不在乎地说道。

“如果还有一群孩子就不好办了……”卡明顿先生嘀咕了一句，拉响了茶水间的铜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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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反常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