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博钦一役虽然长盛侯身殒,但最终还是取得了胜利。
大燕四境的外敌已经清的差不多。
洋人悻悻而归,伤亡惨重,大燕夺回了他们曾经抢走的土地,象征侵略的帝国的旗帜终于是像倾颓的夕阳一般缓缓落下。
至于狐假虎威的东瀛,在多国合力下宣布了投降,藤山子和林佳羽树被枪决,其他的同党也皆是如此下场。
抗击外敌的战事结束后,李笏依然是摄政的亲王,不少从他还是南安王时起就跟着他的几员大将一直上书劝谏他登基称皇,但却被李笏拒绝了。
此时的胡首丘已经位至安国公,兴州大都督,施姜韫也获封了陈郡夫人,在宫内的学堂教宫内的所有女孩子读书,不管你曾经是贵女,还是仆役,现在都可以读书。
男子可以做到的是女子同样可以,当女性接触了书籍,也许将会给大燕注入新的生机和活力。
银镜明正忙着重建百废待兴的岭南。
身为精械院院正的骆青兰则准备带徒弟远渡重洋,学习国外的先进技术。
忽克鲁走了之后,金花接管了云中寨,现在也正忙着和齐霄、巴兰的势力一块在塞北忙活。
说起巴兰,就要说起巴兰的话事人——巴兰大妃朱念。
她在战事结束后曾来京城与李笏等人会面,偶然间瞥见李笏手腕上的绿松石手串。
“不知宁王这手串从何而来?”
李笏听罢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绿松石,语气有些哽咽,但还是故作轻松道:“这个是我夫人的。”
朱念一惊:“尊夫人?那请问她是何方人士?”说出这句话,朱念自己也觉得有些唐突,她又补了一句:“我有个妹妹,自我出嫁后就再没见面,后来您也知道,博钦出了事,我也再无她的消息,方才看见您这手串,觉得有些像她的东西。”
李笏听到这话也是有些惊讶。
因为他和云有灵已经有了亲密的关系,所以云有灵也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李笏。
李笏知道朱念的身份。
他只是惊异于定城公主居然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蒙在鼓里。
朱念也是可怜,先是被自己的母亲善意地蒙骗,接着又是在苦苦寻找自己妹妹多年后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妹妹,啊不,是弟弟的踪迹,但紧接着又得知他已经战死沙场。
一日之内,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不啻于一场精神的凌迟。
大妃带着失落的心回了巴兰。
她是巴兰的主心骨,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她。
除此以外,更有千千万万的百姓,在战争胜利的欣喜之余,都在建设自己的家乡。
不过,京城的胡首丘施姜韫夫妇二人一直很担心李笏。
云有灵战死在博钦已经快一年了。
起初,宫中收到云有灵身殒的消息,胡首丘和施姜韫都担心李笏会过度悲伤,可是他好像没事人一样处理着政务,培养着继任者。
云有灵的多数亲人:公主、云娘子、祁大夫、满将军......都已经不在了,大抵只剩骆院正,可惜她也马上就要出国了。
尚在在京中的骆青兰正在忙着安排自己离开后精械院的事,突然一个学生忙不迭跑到骆青兰身边,神色不安道:“师父,宁王府来报...”
骆青兰这些日子眼皮一直在跳,这下李笏找她,她心下突然感到将有不好之事发生,霎时紧张起来:“快说何事?”
“王爷说...云将军战死,尸骨无存。”
“你说什么!”骆青兰听完徒弟的话,高声嚷道。
意识到自己吓到了人家小孩,她马上哽咽地找补道:“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师父,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多谢。”
说话间,她的眼里已经是蓄满了泪,徒弟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泪珠终于从面庞上滑落。
骆青兰抹了把眼泪,然后靠在空屋子的墙上小声地抽泣,精械院里人来人往,她不能大哭大闹,否则会影响到大家的工作。
后来,每年云有灵的忌日,骆青兰都会给他烧些纸,然后坐在火堆边自己絮絮叨叨的说上一会儿。
胡首丘和施姜韫夫妇在每年祭拜战死的将士时,也会顺带给云有灵烧一份纸。
李笏在云有灵死后追赠明成公,丹州大都督,谥号“宁”。
将自己的封号送给一个已然过世的人,周围有人劝李笏莫要这么做,不吉利,按李笏以前的性子,定会不屑于信鬼神之说,可如今,他虽没撤回旨意,但也没有反驳。
可之后的几年里,李笏甚至连云有灵的忌日都记不清。
骆青兰对此颇有微词,自己唯一的弟弟冲破世俗同李笏在一起,为国献身后李笏却如此不重视他,这算什么。
直至那日的家宴。
家宴的日子,并非节日,可李笏却很重视。
席间,胡首丘打趣李笏,亲自下厨办筵席莫不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李笏听罢大笑道:“今日是迢迢的生辰啊。”
此话一出,胡首丘面色先是一僵,接着侧过头去看施姜韫。
施姜韫看了眼桌子上多出的碗筷,又看向骆青兰。
只见骆青兰直直地看着李笏,双目通红,两行清泪淌下,却一言不发。
“老师,灵哥哥他的生辰,可是他怎么没来啊?”
施姜韫震惊于李笏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但她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
只见李笏笑着说:“他赌气留在博钦不回来了,肯定就是气我不记得他生辰,咱们今天聚一聚,告诉他我们都想着他呢。”
其余三人各怀心事的用完了饭,唯余李笏一人在王府里。
这样的筵席每年到了云有灵生辰都会有,每次也都是只剩李笏一人。
王府里人少:李笏和常年在王府里伺候,既无家人,也上了年纪,出去无法养活自己的老伯,还有几个护卫。
第四年的家宴过后,李笏拎了壶烈酒,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喝闷酒。
张伯看见李笏这副模样,也是才知道原来云公子已经在李笏心里留下了这么深的痕迹,于是他慢慢走过去:“王爷,这是风口,在风口里喝冷酒对身体不好。”
李笏看见来人:“张伯啊,您快坐吧。”
张伯是从李笏离京时调来王府守府邸的,李笏幼年怎么样他不知道,但自李笏回来,张伯就看着原本不大能喝酒的孩子变成如今这般,不难受那肯定是瞎说。
“张伯,您说,我明知道他走了,可我还是......”
“殿下,您听我一句,云公子既然已经走了,您如此这般,云公子在天上看着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我...我就是太想他了,我想再见见他...可他从来都没入过我的梦,您说...这是为何啊...”
“说不定,云公子没死呢?”
总想借酒浇愁,却千杯不醉的李笏听罢,眼神有些飘忽。
“城西山里有座庙,里面的菩萨挺灵的,殿下您这些年拜了不少神仙了,不如去那试试呢?”
蒲团上,李笏虔诚地三拜九叩。
他望着佛像慈祥的面庞,轻声说:“您大慈大悲,保佑迢迢还活着,我就是死后入阴|司|地|狱也心甘。”
往后的日子,李笏还是没有梦到云有灵,但周遭的人说的话他大约是听进去了。
此后的几年,他没再像之前一般意志消沉,而是一心都扑在治理国家上,当他培养的后继者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他便把国家交给了那些年轻有为的有志之士,自己远离朝堂,离开京城,回了平潭山庄。
在那里,他陪着老庄主齐霄走完了最后一程。
离了权力漩涡的李笏有了更多的时间,他不怎么待在平潭山庄,大部分时候,他都在博钦一带,四处寻找云有灵的下落。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直到孟筠的一封信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彼时李笏正在平潭山庄,信原本是寄到了京城,但李笏的学生们看到这信的内容,立马又将它送到了塞北。
信上寥寥几个字,大意是云有灵还活着,就在逻些。
李笏看到这些兴奋不已,即刻动身前往。
话说孟筠当年在从战场上拽回了已经身体发凉的云有灵,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人救活,于是他便没有和告知李笏。
当人把云有灵背进屋时,孟筠一下就想起了当年的扎西。
扎西在自己面前咽气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他被吓怕了,生怕眼前这个人也会和扎西一样。
不过,经过次仁丹增上师和同僚用博地融合大燕,还有西洋的医术的全力救治,云有灵终于从阎王殿被拉了回来。
只是伤势太重,多日不能下地。
后来等伤口逐渐痊愈,孟筠立马给李笏写了信。
云有灵看着孟筠在桌案上奋笔疾书,有些想笑:“我说孟大人,你这得是多着急摆脱我啊。”
孟筠白了他一眼:“这些日子听你叨叨李笏,耳朵都起茧子了,赶紧让他过来,省得你们分隔两地,相思相的肝肠寸断。真是想不到,那小子最后这么靠谱,还找找了这么好的人当媳妇。”
“哈哈哈,他还有国事要忙,大概不太分得出空闲想我。”
“一看你还是和李笏这孩子相处的少了,他小时候...”
李笏赶到博钦时时节正好。
如今天已经回暖,宫殿上的格桑花已经盛放。
逻些的长街上,百姓来来往往,已然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李笏站在长街的坡下,云有灵站在坡上,两两相望。
云有灵身着博钦的服侍,好似他从小就在这片土地上长大,从未离开。
李笏的鬓边已经生出了丝丝白发,面容尚轻,却有着和他年纪不符的苍老。
即使双目已经蓄满了泪,两人却迟迟没有动作。
孟筠轻轻地推了云有灵一把:“去吧。”
云有灵回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接着飞奔向李笏。
李笏张开双臂,一瘸一拐地上前迎自己日思夜想了四年的人。
两人紧紧相拥,密不可分。
云有灵埋在李笏的颈窝,哽咽着说:“几年不见,你都老了。”
李笏眼里有泪,但他还是咧嘴笑了起来,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下:“老了,也稳重了,是不是?”
两个人长久的沉默后,云有灵轻声说:“我要想死你了。”
李笏侧过脸,和云有灵贴在一起,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发丝:“我也是。”
“我们大燕已经交到了能管理好它的有志之士手中,四境皆是欣欣向荣之色,往后,我们游历四方,去好好看看那壮美河山,可好?”李笏放开云有灵,直视着他的眼睛道。
云有灵面色绯红道:“怎会不好。”
我心有一人,多年求而不得。
如今一朝遂愿,
竟似梦似幻,
往后,
天高海阔,
我二人相伴,
美哉幸甚。
远处的逻些河水已经解冻,破碎的冰凌在河道里闪着耀眼的光,相互碰撞间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河两岸的格桑花开了大片,正迎风招展。
感谢一直看到现在的宝子们!(笔芯~)这篇文是我写的第一个这么长的故事,说起来还挺有意思的,上学期开学初某节早八课的时候,有关这篇文的灵感突然就击中了我的脑子,然后我用了一个学期的时间慢慢把它写了出来,但因为之前没有经验,所以存在一定的瑕疵哈哈,真的很感谢能看到这里的宝宝啊。不知道宝宝们看完有什么感受,期待收到留言和评论呀,因为这可能是作者的动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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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格桑花开(完结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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