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溺毙黑暗

【没别的,他就喜欢看见好人发疯。】

刚进阿卡姆疯人院的那段时间,杰罗姆·瓦勒斯卡以为,在这里的晚上,禁闭室会是个不错的选择。须知适当的运动,有助于打发漫漫长夜,在无趣人生中,保持健康。

于是傍晚时分,他总是一时兴起,歪歪头,站起身来,随机挑了个奋力在桌前进食的蠢猪脑袋,将它砸碎到饭盆里,哈哈大笑。

恶意衅斗。

好吧,这就是他为什么老是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可是观众们,你看啊,药劲过去,昏昏欲睡的疯子们逐一苏醒,比平日里暴躁疯狂一百倍。他们那压抑不住的神经质,以及无处可施的旺盛精力,让此处热闹如白昼,胜过白昼,就像马戏团一样。

而杰罗姆·瓦勒斯卡永远他妈的爱死了表演。

永远。永远。

雨果·斯特兰奇,那个滑腻的变态光头,唯一让杰罗姆从中得到启发的只有一点:黑暗助长想象力。

白天里无聊又平庸的精神病人,在夜间黑暗的掩护下成为艺术家。人有时候,只是需要换换环境,再加上一点刺激。

黑夜使得每个人都有着恶心的软肋。

只需要一点诱惑。砰!

肌肉健硕的前地下搏击手在梦魇中喊着妈妈,娘娘腔般哭哭啼啼;鼻涕耷拉的优雅老太太是个食人魔,在黑暗里扒着老鼠皮;烧杀抢掠的百万富翁怕鬼神又他妈的阳痿,夜夜臆想着希腊女郎的雕塑打飞机。

这里比马戏团更精彩。

快快快!快他妈的给老子张灯结彩,准备好爆米花吧!好戏才刚刚开场!

杰罗姆·瓦勒斯卡晃了晃脑袋,面露兴奋。

墙壁传来阵阵摔击引发的震动,标志着又一起恶斗。混杂在漏水的天花板之间,男男女女附送的尖叫声彰显着暴力、恐惧、抑或是……享受。天然的交响曲。

噢!他的冒险。

当然,法律界那群挂着假面的精英,“上流”人士。他们在韦恩大厦顶楼的高级餐厅喝着香槟,边听着古典乐,边切割冒着血丝的新鲜肉时,他们会摇头,将其轻飘飘地定性为“交叉感染”。

比如他那该死的孪生兄弟,杰罗麦·瓦勒斯卡,不不不,是我们亲爱的山德·怀尔德先生,现在应该正过着这种生活。

嗯,不错,「交叉感染」,他真他妈的爱死这个词。早在被关进这所疯人院里,他就已然病入膏肓。

噢!别见怪,他在书里看过。

他并非不学无术。

当不同性质的罪犯被关在同一监狱里,在日常封闭生活中,他们交流着犯罪意识与犯罪技巧,那些疯狂的思想难免像病毒式的扩散,就像一个大染缸。

原本因为饥饿而偷面包的窃贼学会了绑架,走私,抢劫,杀人,十恶不赦的魔头被内斗惨死。

但谈论这些有什么用呢?这些只是富人茶余饭后的调剂品,供他们打发一点吃太撑的闲暇。

这个城市已经烂透了。

须知正义法典救不了哥谭,大剂量的阿普唑仑药片麻痹不了疯子,只会让他们更加开心。

他选择开心。

拜托!

与前半生那十七年辛苦扮演着乖乖受气包比起,如今的他可是清醒无比,步入阿卡姆疯人院后,他感觉自己简直重获新生。

与传闻中暴力至上的黑门监狱相比,阿卡姆疯人院这里无疑增添了更多神经质。也更有趣。

这里是天堂。

杰罗姆·瓦勒斯卡对于刺激一向来者不拒。

除了雨果·斯特兰奇,这个见鬼的变态佬,去他妈的伪善和平主义者。该死,他真的无聊透顶,手段低下。

说真的,这个游戏,他玩不腻吗?

唔,他确实没腻。

杰罗姆望了眼上方墙角处红外线式的摄像头,讥笑出声。如挑衅般,他摸索了一番,取出夹在袖间的铁丝,将锁链逐个摘除,如同一场脱困游戏。

好吧,就让他看看,今天这个没品的家伙,送来了什么样的新鲜试验品?

漆黑之中,杰罗姆·瓦勒斯卡弯下腰来,目不眨睛地盯着眼前这位沉默的新室友。

嘿,小姐,你在装睡吗?

他半跪在她的床前,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的五官,接着轻轻嗓子,俯身在她的耳边阴沉沉地低语道:

“嗨,睡美人,我是杰罗姆·瓦勒斯卡啦啦啦啦啦。”

但她依旧不语,没有半点反应。

于是他撇撇嘴,扒拉着她的眼皮,百般无聊地点点她的脸颊,捏紧她的鼻子,而她依旧如此沉得住气。

一秒,两秒,三秒,杰罗姆将手松开,身侧人没有一点呼气的动静,让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将耳朵贴在她的胸前,依旧听不到一点心跳,甚至她连骨头都是错位的,咯得他发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他眼前这个新室友小姐,是个死人。

哦!白瞎了这张脸,真他妈的扫兴。

看来今晚没乐子可寻了。

见状,杰罗姆·瓦勒斯卡撇撇嘴,往墙角上方竖了个中指,面色差劲。

他哈了口气,眯起眼,扯下她胸前的门房钥匙,唇角勾起,自言自语道:

“嘿,死人小姐,我们还是来打个弹珠吧!这样,你滚一边去怎么样?”

呼,还是将这具尸体揣到一边,在她的床上躺一会儿。

然后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

话音刚落,眼前这个死人小姐,如同应激式般的,出于惊恐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喘着气,嘴里念着破碎的词语。

哟,活了。

有趣。

于是杰罗姆·瓦勒斯卡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肉,大发慈悲地重新将项链挂回这个活死人小姐的脖颈。

他尊重这场游戏。

他可是个公平又贴心的好好病友,为了让这位小姐醒后不至于太快崩溃,他甚至将刀片塞进了她身下的枕头套,为她多添了点小小道具。

如果她没被先割死的话哈哈哈!噢!他忘了!她已经死了哈哈哈哈!

站起身来,杰罗姆·瓦勒斯卡在禁闭室里轻哼着小曲,还魂曲。另一边,他贴着墙,百般无赖地晃动着锁链,敲敲墙壁的铁板,权当伴奏。

他有耐心,也没耐心。

如果他唱完后她还没醒来,那他就先去扇她巴掌试试看,再往她身上再补几刀保险。

天知道她会不会起死回生。

只是这位死人小姐还算知趣。一曲未毕,她已经坐起身来。

她警惕地望着四周,眼神溃散,却如此上道地,不仅知趣接受了他的慷慨馈赠,那块刀片;甚至还主动送上门来,礼貌又体贴。

她说,嗨,帅哥,你唱歌真好听。和你一起坐监,真他妈的是中了头奖,祖坟冒青烟,上辈子烧高香积福。

当然,这当然。

杰罗姆·瓦勒斯卡放下准备勒死她的锁链,往手腕处绕了两圈。他眯起眼,静默地在黑暗中盯着这只迷茫而眼瞎的羔羊小姐,笑了。

对于她说的话,不论真假,他十分受用。

喔,甜心。

你怎么会那么他妈的好?

他简直就快要心动了,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吧,他都快要骗到自己了。

有趣!有趣!他可太他妈的想看见她发疯了。

所以年轻的活死人小姐,嗨,你是谁?你的恶心软肋又会是什么?

杰罗姆·瓦勒斯卡坐了下来,单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玩着手上的小刀和扑克纸牌,将它们穿到锁链之间,叠了个纸飞机,扔到这女孩儿的身侧。

一个小小的挑衅。

该死!她迟钝得要死,毫无察觉。

她太坦诚又温柔,一开始就对人推心置腹,聊着诗歌、艺术,还有那些虚无又抽象的幻想,谈吐轻松自若。这本事绝对不来自于马戏团,更不属于哥谭。

除了她并没有什么自谦的美德,老实得令人发笑。她的时间观念着实是差劲。时间放大了她的迟钝感,好笨的一只兔子。

沉默。他受够了她在黑暗中的停顿。

与他不同,不知是刚刚从地狱里回来,还是声带被那颗变态卤蛋庸医割成了意大利面,她说起话来,总是慢吞吞的。

一点点地,吐字清晰,颤抖而冷静。

却狡猾地套着他的话。

正如他所做的一样。

有趣。

他向来不喜欢太无聊的局。

那些一上来就哭哭啼啼喊着妈妈,老天,真他妈的聒噪,他只想给他们再灌点**剂,再揍上两拳。她很好,她足够克制。

这也是她最让人扫兴的地方了。

她太冰冷,太正常。

就像是被调好了发条的乖娃娃,挂着甜笑。而他知道,这具塞满软绵绵团絮物的身体内,必定埋着一颗沉睡炸弹,浸泡着经年的眼泪。

你看,无论用多少的笑话,都无法令她开心。

拜托!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来到阿卡姆的家伙们,多少有点毛病。

他会亲手引爆这颗炸弹。

来吧?

悲伤的幽灵小姐。

终于,在他不断向她施加压力,营造着若即若离的恐怖气氛后,不管是多好的善良圣女,都无法违背生存的本能。

面对危险,动物只有两种应激反应,逃跑或者进攻。

而他爱看的戏码,弱者反抗,强者下跪,冷静者暴怒,胆怯者提刀。然后…然后!世界变成疯人院。

Bravo!

乖女孩,做得好!

她向他缓缓走来,面露杀意。

只不过这脆弱的杀意和她的步调一样摇晃,路径错误,方向相反。

噢!小心!瞎子小姐,你就快要撞墙了!

杰罗姆·瓦勒斯卡无奈地摇摇头,简直要为她倒喝彩。

漆黑之中,夜视能力近乎为零的活死人小姐攥紧了手心的刀片,冷汗淋漓。他看见她在空气中比划了几刀,神情恍惚,恍若梦魇,与之相反的则是她手下的动作,如同肌肉记忆般,快速,准确,狠戾。

一场自顾自的隔空演习。

只是她无疑是太过不安了,连无意间划破手心的伤口都感觉不到疼痛。那甜蜜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就像一具死去的洋娃娃。

杰罗姆·瓦勒斯卡撇撇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如同抓住空气般,握着拳,又将手松开,鼓鼓掌。

迷路小羊,还是让他给她点听声辩位吧。

只不过下一刻,他便隔空遭到了反噬。

打量着右手掌心处随即莫名其妙猝然多出新鲜伤口,那触感就像被刚刀刃亲吻,微妙,痛痒,挠人心,绵密入骨。

有意思。

年轻的小丑低低地笑了。

立一个flag,今年完结本篇。

受不了一个坑拖拖拉拉写两年了还没着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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