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茴早忘记疼不疼了。
他只记得当时的他疼了也不敢落泪,因为会被折磨得更狠,后来他成绩优异实在是给大人长脸,就再也没挨过打。
所以现在想起来,心里也是委屈居多。
他摇头:“一点都不疼。”
方谨时半信半疑,手上的动作更轻了,薛茴背对着他,能听到他低低的啜泣声,一声一声挠在心口,有些痒。
终于熬到洗完澡,薛茴感觉自己出了一脑门汗。
他刚才是被方谨时推着洗的澡,没拿换洗衣服,只能找一张浴巾围上。
他左边掖一下右边掖一下,确保不会中途掉下来后才转头去找方谨时。
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方谨时此时正安静地坐在小马扎上,身上的衣服自胸口以下全都湿透了!
偏偏他还不觉得怎么,睁着一双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薛茴。
薛茴惊叫:“祖宗!”
他连忙给方谨时换了干衣服,把人扔到床上,用被子裹成鸡肉卷。
方谨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躲在被子里,只露小脸,调皮地看看薛茴,然后滚到一边,“哥哥,你也快上来!”
薛茴躺在另一侧,为了防止方谨时蹬被子,两条胳膊搂紧了方谨时。
因为担心方谨时会着凉发烧,他几乎是每隔一会儿就要摸一次方谨时的额头,在确保体温正常后才重新闭上眼睛。
最后方谨时平安度过了一夜,他却一夜都没睡好。
终于熬到第二天天明,薛茴看着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再看一眼方谨时安静的睡颜,长长松了一口气。
就小眯一会儿吧,等会儿方家人来接他再醒。
薛茴迷迷瞪瞪地想,接着陷入了梦境。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方家,看着周围富丽堂皇的装修,他揉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方家给他准备的房间。
外面已经是黄昏,天空是一片金色。
他竟然睡了这么久。
手边攒动着一个小脑袋,薛茴低头,看到的是方谨时正坐在床边,垂着脑袋,像小猫一样蹭他的手。
很快方谨时发现薛茴醒了,惊喜地抬头,然后在薛茴的注视下,两眼飞快凝了一层雾水,顺着脸颊留下来,砸在薛茴手上:“哥哥,都怪我,我是不是特别难伺候?”
薛茴帮他把乱七八糟的头发理顺,“怎么会,哥哥照顾弟弟都是应该的。”
他还领着人家爸妈的钱,更应该把人照顾好。
不过,人家花钱雇了他,他却一个人躺在这里睡大觉,薛茴内心一阵强烈的不安。
“先生和太太怎么说?”
方谨时仍然在抽抽搭搭:“他们说让我不要打扰你,可是我就想守在你身边。”
“我都听说了,你自从来我们家,已经好几天没休息好了。”
听到雇主对自己没有责备,薛茴松了一口气,他伸了个懒腰,感觉前所未有的舒畅,把方谨时搂进怀里,问:“怎么不去弹钢琴?不无聊吗?”
方谨时的头此时正枕在他胸口,闻言摇了摇头,头顶上的一撮毛就蹭着薛茴的下巴,蹭的薛茴痒痒的。
两人就这样躺着,安静的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彼此。
过了一会儿有人通知开饭,方谨时才恋恋不舍地从薛茴身上下来。
两人牵着手走到餐桌上,方先生和方太太已经落了座,薛茴向两人打了声招呼,在方谨时身边坐下。
餐桌上摆了一盘虾,薛茴想起方谨时昨天给自己剥完虾后那馋兮兮舔手指的样子,便拿起一只,剥好放进方谨时面前的盘子里。
方谨时吃东西时慢条斯理的,脸颊被食物塞得鼓鼓的,很乖,薛茴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一点也不挑食。
薛茴拿纸巾帮他擦干净嘴边他汤汁,一边暗暗感慨真可爱。
比他老家的小孩都可爱多了。
薛茴是独生,他的同学很多都有弟弟妹妹,薛茴看他们大拖小,自己都是孩子还要照顾更小的。
而那些做弟弟妹妹的,不知道是不是家里骄纵的缘故,总是一言不合就大吵大闹,每当这个时候,薛茴都感觉很烦,找借口离开。
现在,薛茴也体会到照顾孩子的乐趣了,如果有机会,他必须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现在有多快乐。
方谨时百忙之中抬头,含糊不清道:“哥哥,你也吃。”
薛茴笑的一脸慈爱:“嗯。”
吃过晚饭后,薛茴十分有眼力地收拾桌子:“我去洗碗。”
方太太按住他的手:“这些事交给保姆做就好,你跟我来。”
薛茴跟着她走进书房,方谨时见自己的哥哥被拉走,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刚准备踏进书房,就被一扇门隔绝在了外面。
他急的跺脚:“妈妈,你快点把哥哥还给我呀!”
方太太走到椅子前坐下,抬头看着薛茴:“感觉怎么样?”
薛茴点头:“还行,小少爷很可爱。”
提到方谨时,方太太的神色又柔和几分:“说真的,我从来没见他胃口这么好过,以前爱吃的东西才吃两口,可是你喂他的,他不爱吃的也吃完了呢。”
薛茴一怔,原来方谨时不爱吃饭吗?可是不管是昨天还是今天,方谨时都吃得可香了呀!
方太太叹了口气,“其实在你看来我家可能过的都是好日子,却不知我也有我的难处。”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方谨时身体弱的原因,“当初我怀他的时候就被人暗害,七个月就生了他。”
薛茴知道,女人怀胎要十个月,小少爷早产了三个月。
“后来他五岁那年又被绑架了,那些绑匪也没好好对他,他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又一次亏损了,现在还有多少人盯着他的命呢。”
她声音有些哽咽,从不在外人面前软弱一分的女强人,提起自己的儿子就心疼得要命。
薛茴上前几步,手指头轻轻帮她擦干眼泪:“阿姨,你别哭了,你放心,我以后就是小少爷的死士,有什么生命危险我都挡在他前面!”
“你知道什么叫死士,”方太太被他逗乐了,慢悠悠说出自己的目的,“你能不能晚上也守着他?他在你身边我才放心。”
薛茴:“啊?那好吧。”
方太太疑惑:“你不愿意吗?没关系,他晚上睡觉很安静的。”
是很安静,可是……
薛茴咬着牙,有些说不出口:“可是小少爷他,我帮他做了一件事,他明明只要享受就好了,他却非要再帮我做一遍!”
青春期的小男孩正是脸皮薄,想到以后可能每天都要被弟弟帮忙洗澡,薛茴就要难为情死了!
“你说那个呀,”方太太笑着道,“是我告诉他,好朋友要双向付出,你也享受不就行了,也正好能帮他锻炼身体,你们不是少爷和佣人的关系,你们是玩伴。”
薛茴哑口无言。
怪阿姨根本不懂少年的心思,他又说不出口,只能点头:“好吧。”
他转头,失魂落魄地要出门,方太太又拉住他,塞给他一部智能手机:“你以后就用这个和家人联系吧。”
薛茴道了声谢谢,出了房门。
晚上,薛茴又被方谨时按着洗了澡,薛茴佛了,任凭方谨时摆弄。
洗完澡,薛茴躺在床上捣鼓智能手机,他没玩过这个,但是好在他比较聪明,没一会儿就摸索会了。
方太太的意思是让他和家里爸妈联系,没事想家了打个电话什么的,可是薛茴不想理他们。
他想了想,下载了一个□□,申请了一个账号后又翻出同学录,照着上面挨个添加。
做完这些,薛茴感觉自己快要洋气死了,方谨时不知道哥哥在笑什么,歪着脑袋看一会儿,又钻进薛茴怀里。
薛茴搂住软软的小身子,揉揉他的头发,一边紧紧盯着屏幕。
很快他小学的同桌就加上了他,因为薛茴的网名就是薛茴。
[林老幺:你现在在哪呢?我去你家找你,你爸妈说他们把你卖了。]
[林老幺:不然我找同学们凑凑钱,把你买回来。]
薛茴忍不住心头一热。
说来可笑,他的爸妈对他那样,他的老师和同学们却十分关照他,给了他不少爱意。
尤其是快毕业那会儿,老师去他家说了好几次,希望薛茴能去城里读书,费用她可以出,可是都被爸妈驳回了,理由是薛茴在村里上学,晚上或中午放学后还能去地里忙一会儿。
薛茴回复:[不用担心,我现在在过好日子呢。]
[你顺便告诉老师一声,我现在有更好的学校上了,不要担心我]
[林老幺:那你记得常回来看看我啊,我要想死你了。]
[林老幺:爱你哦宝贝]
薛茴没有背着方谨时,所以两人的聊天方谨时看得一清二楚。
他疑惑地看着对面不停发过来的肉麻词语,不理解道:“哥哥,他是谁啊?”
薛茴回了对面一个飞吻,“是哥哥的朋友,”想了想又补充,“最好的朋友。”
方谨时失落道:“哦。”
哥哥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不是哥哥唯一的朋友,也不是最好的朋友。
可是他却拿哥哥当最好的朋友。
方谨时越想越委屈,干脆一抬头,用闪着泪花的眼睛看着薛茴:“那我和他,哥哥更喜欢谁一点?”
薛茴一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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