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教授应酬也算有一套，连忙摆出笑脸，歉疚的说：“抱歉，让你久等了。”

穆言看了许易朗一眼，并不说话，默默跟着林教授坐在许易朗对面。

许易朗见此，笑容也淡下来，联系侍应生上菜。

“我一直就有资助分化研究的想法，但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如今我听说分化研究资金不足，便马上联系你们了。”许易朗说着话，目光却一直落在穆言脸上。

言言还是一如既往的显小，明明已经二十七岁了，圆圆的脸上却还是那么娇嫩，就连眼神也是那么清澈透亮，看上去木木的，但认真相处就能发现言言呆萌得可爱。

再次见到这张脸，还是按奈不住心中的悸动，年少的情愫就像一坛女儿红，越久便越甘醇，萦绕在心头不能消去。

穆言知道对方的目光黏在他身上，却没有任何的不适，自从十六岁后，便嫌少与人对视，面对他人的目光，只要不相碰，他可以当做什么都不存在。

林教授不知道其中内情，只以为是许易朗不认识穆言，毕竟穆言除了分化那次，便极少出现在镜头前，别人不认识也是情理之中。

他连忙给人介绍：“这是我的助手，叫穆言。”

许易朗连忙跟上：“好名字，我能叫你言言吗？”

包间内有一瞬间的安静。

穆言迟半拍，感受到了包间的气氛变化，抬了一下眼眸：“可以。”

他语调平平，清凌凌却透着股淡然。

一听这话，许易朗隐藏的情绪仿佛如狂风刮过，心尖儿都在发颤，却在林教授面前，不得不端出一派正经模样。

“言言，爱吃什么？”

莫言静默片刻，回答道：“土豆泥。”

林教授看着两人的样子，觉得有点奇怪，但现在正在应酬，也不好询问什么，但看对面人似乎对自家学生有点心思，他连忙将话头接过来，开始科普大堆大堆的分化研究的知识。

他本来就是在分化研究上经营多年的教授，虽然现在转组了，但是多于分化研究却半点不生疏，又加上他曾经到学校讲过分化的讲坛，也是因为那次的讲坛，穆言才入了他的眼。

在林教授滔滔不绝科普中，菜一道道端上来了，光是土豆的菜就有三样，土豆泥更是特大分量的。

穆言看了眼菜，又偷眼看了一眼许易朗。

虽说是偷偷，但许易朗摸爬滚打许多年，早就对这样的情景捻熟于心，对于穆言的那一眼简直满意得不得了，对拉着他鬼扯的林教授都顺眼不少。

“来，边吃边说！”林教授拿起筷子，许易朗拿起一个勺子，附和道，“别客气，吃！”

说着，许易朗用勺子舀了一勺土豆泥，放在穆言碗里。

见此，林教授眉头一挑，也连忙将夹到的烧肉，也放在了穆言的碗里。

碗中忽然就多出来的一坨土豆泥和一大块肥瘦相间的烧肉，穆言盯了片刻，默默将饭碗放到一边，重新拿了一只干净的碗。

他抬眼，木然道：“吃饭，我有我的节奏。”

说着，他却夹一块肥瘦相间的烧肉到林教授碗中：“老师，你吃！”

许易朗瞪着林教授碗里的烧肉，磨了磨牙，旋即又笑起来：“不用太客气，吃啊！”

三人吃吃喝喝，包间里说话声不停，林教授对于分化的了解一股脑的说出来，穆言还时不时插几句话，解释林教授话里深奥的词汇，让许易朗好几次转移话题都落空。

一顿饭吃完了，林教授已经拉着许易朗谈资助的细节了，但许易朗咬准了虽然很好但依然需要再评估的话头。

最后，许易朗僵硬着笑脸问了他的联系方式，穆言迟疑片刻，还是给了。

从酒楼出来，林教授彻底安静下来。

车辆缓缓行驶，道路两边的路灯将高大的绿化树照得若隐若现，场景飞快的倒退，渐渐连成一片。

车内就他们两人，无人驾驶在确定地点后，便安静无比，只有人有需求时，才会人性化的提供服务。

穆言偷偷看林教授，默默从口袋中取出两颗糖，问：“老师，要吃吗？”

林教授一直都有低血糖的毛病，平时还好，但他一旦安静下来研究，便常常会忘记休息吃饭。

穆言会知道这个，也是因为当初他跟着林教授做实验时，林教授忽然昏倒，从此他就经常带着糖。

但是此刻，林教授看到他掌心的两颗糖，却是气笑了，干脆将脸扭过去了，彻底背对着穆言了。

穆言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实情。

“老师应该知道，中英大学我不是第一次考上。”

穆言和许易朗是邻居，更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同桌，感情很要好。

但是他从小学习就好，一举考上第一城中最具名望的大学，但许易朗却不爱学习，除了打球就是找他玩，或许在玩耍中，感情渐渐就变了。

穆言的录取信息被许易朗看见删掉，让他以为没有考上，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复习了一遍重新考上，却在出发前往第一城的前一晚，他被许易朗关到了一个废弃的炼钢厂仓库里，让他错过第二次报名机会。

幸好当时的招生主任破格收了他，让他得以在中英大学学习。

穆言说得很慢，平铺直叙，不掺杂什么感情，清凌凌的声音仿佛珠子相撞发出，也冷淡的很，却让旁听的林教授怒火中烧。

林教授怒道：“那你刚刚为什么还要跟他同桌吃饭，就应该狠狠的揍一顿出气！”

穆言没说话，就看着林教授，林教授就在那清澈的眸子中冷静下来。

“你说你想要怎么做？老师帮你！”

穆言垂下眼眸，他不善于表达感情，却很珍惜现有的一切，但当初的遭遇，他不是不恨，明明已经远离，为什么还是要出现。

“他现在是已婚人士……”

林教授一听，又气炸了：“他有对象还要撩你……毫无责任！”

他素来不管俗世，整天泡在实验室中，遇见的人也多是讲理的人，让他骂出什么污言秽语，却实在难为他。

看到这样的老师，穆言却心情不错，二十岁之后，他便没有家了，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林教授帮了他，时常看顾他，他早已经把林教授当成了亲人。

他脸颊上浮现浅浅梨涡的轮廓，冷淡的说：“打一顿，我觉得不够！”

若是一直不要出现，那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来招惹？

晚上，穆言回到久不曾居住的房子，房子不算大，东西也没有多少，即使是小小的房子也显得空空荡荡的。

热水哗啦啦而下，将穆言身上的泡泡冲走，氤氲水雾中，却露出他脚踝下一道黑褐色的疤痕，在洁白的肌肤上尤为突出。

他没说的是，从仓库出来，他足足养了半年的伤。

难得有空闲，便登上了灵异论坛，他很喜欢灵异故事，在烦躁时只有看灵异故事，才能让他平静下来。

他一登录进去，便收到许多私信，都是同一个人发过来了。

网名是灵异大师，是他在灵异论坛上交到的一个网友，平时交流感受，互相推荐灵异故事。

许久没有上来，灵异大师给他推荐了许多灵异故事，还问他有没有淘到什么可怕惊悚的灵异故事。

他回复了没有，便开始看灵异大师推荐的故事了。

期间多次看到光脑有消息的提醒，他都没有看，因为这个提醒声音是他为许易朗特地设的。

看着看着，他渐渐缩在床上，慢慢就睡着了。

第二天，穆言简单洗漱一下便开始吃早餐，两个馒头两个鸡蛋，再配些干菜。

他脸蛋鼓鼓，一边吃一边看光屏，许易朗昨晚给他发了上百条消息。

——言言，我好想你，这些年我想你都想疯了！

——言言，你为什么从来不回来看看我？还记得小花吗？当初我们捡它回来时，他才巴掌大，吃喝都需要人喂，连眼睛都没能睁开，现在已经长得很大了，它也很想你。

穆言一条条看下去，脸上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许易朗由开始的回忆过往表达心意，到后来的痛心哀求，希望他能回应，再到后来暴躁怒骂，用资助威胁。

——言言，你若是再不回应我，我就撤回资助！你知道的，为了你，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穆言看完，轻点屏幕，回复了一句：资助请找我老师。

他平静收拾餐桌，将垃圾装好拿出去丢掉，便去了实验室。

但实验室的门根本不给他开，他现在理应在休假，这是联邦政府给每一个分化的全人休养的福利。

分化的过程，基因激增，由内到外重新发育，这个过程会伴随着许多不适，疲劳、酸痛、困乏属于轻微症状，更有几例分化被活活痛死的。

他联系了林教授，才通过特殊渠道进入研究院，但这几天也是不能碰任何实验的。

林教授看到他跟平常一样，暗暗松了一口气，便开始担心他的身体。

“这几天你不在家好好休息，来研究院干什么？你应该清楚分化对一个人的重要性，充分休息才能更加强大。”

“嗯。”穆言跟在林教授身后，通道里是他们清脆的脚步声，“我就是来看看，顺便拿点东西。”

林教授问：“昨天的事情，你要怎么做？”

“正常资助就行，飞云集团不大不小，应该可以拿出一笔钱来。”

飞云集团炼钢起家，本来也就是春城一个普通企业，却因为这些年的改革，逐渐发展起来了，但根基还算浅。

更重要的是，许易朗是靠老婆起来的，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周家给予的，而周家父母以及唯一的女儿，也并不是什么善茬。

正这时，林教授通讯亮了。

穆言坐在旁边，静静等待，看着林教授脸色一点点变差，也没有开口。

光幕消失，林教授看向他，咬牙怒道：“无耻之徒！”

“是谁？”

“王军。”林教授一言难尽，“当初闹得挺大，你说是他盗走了你的数据和成果。现在他也想要来资助，想要见你一面。”

穆言面无表情，平静道：“见就见吧！”

王军，人如其名很强壮，是中英大学闻名的alpha，但在当时，王家还有一个更加出名的王元，两人都是王家继承人之一。

当初他一心放在研究上，并没有想到最信任的人会偷他的研究数据和研究成果，让他成为联邦科技大赛的败类，被永久禁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