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到他了吗？

这是一个只有陈锦心里最清楚的答案，阿娟没有办法刨开他的肚子一探究竟，也就无从论证。

她周身涌动着迟来的倦乏，靠在工作室的丝绒扶手椅里，懒洋洋地抽完一支苏烟，接着又点燃一支。

“你今天没收报纸吗？”

若瑟琳拿着报纸走进屋，送到阿娟眼前。

阿娟才想起来忘了收报纸，“我忘记了。出了什么新闻？”

她把烟头按熄，打开报纸，下意思先看了娱乐版，难得的没有陈锦的绯闻。

“昨天晚上玩得开心吗？”若瑟琳问。她无意间看到阿娟披散的头发下有几枚醒目的吻痕。

“很痛快。这段时间他必定忘不了我。”

阿娟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若瑟琳问她：“要继续玩欲擒故纵吗？”

“我给了他联系方式，他会打工作室的座机电话。”阿娟坦白地说，“他带给我前所未有的兴奋和快乐。至少我不讨厌和他上床。”

“爱情和欲.望可不一样。你会不会爱上一个带给你完美性/爱的男人？”

“没有可能。”

阿娟一口否定，充满抗拒地说，“我和他是各取所需的关系，不会考虑结婚。”

若瑟琳：“可是李德和我说，宴会上梁旭因对你没有表现任何男女之情。你还要千方百计去接近吗？”

“他就像个怪物。所以我放弃了。”

阿娟回想着仅有的几次见面，依然不能想象，把武侠小说看得比生命要重要的梁旭因，会和怎样的女人结婚，经营着柴米油盐的平凡家庭生活。

阿娟清醒地说：“他封闭在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里，不肯和人分享他的喜怒。他不像是会为谁做出改变，变成为爱让步的男人。他是个疯子，疯子比花花公子更可怕。”

若瑟琳赞成她的抉择，“退出是明智的选择。他的疯在无意之中伤害了最亲最爱的人，也包括他自己。”

她又说：“选择绯闻缠身的富家少爷，也不一定就是错棋。”

阿娟默然望向电话机。

她的感情实在匮乏的要死，对自己的心意迷茫无知，“我只是想快点到塔尖上去，离开死水一样的人生。”

这个涉及到归宿的话题，二十岁出头的阿娟尚不算有经验。

她正值青春年少，才跌跌撞撞步入这个烂漫的世界。即便曾经有过诸多的困苦，但那已经成为了过去。

“琳姐有没有看播映的电影《神宴》。”

阿娟转移了话题，“女主演黎香笙小姐昨日现身在曹家订婚宴，穿着罗曼的淡粉色蛋糕裙。”

若瑟琳静静地听她说完，露出一个笑容，“靓丽鲜活的面孔就赢了一半。但那条裙子的裁剪不适合她。”

阿娟笑笑，翻着报纸，眼神在一篇报道上愣住。

她情绪的突然转变，让若瑟琳好奇，“报纸怎么说？”

阿娟浏览完，平静地说道：“是梁旭因的新闻，他的新作进度迟缓，引来媒体冷嘲热讽，称武侠宗师已经江郎才尽，新作面临烂尾的命运。梁旭因不堪忍受巨大的压力，宣告暂停连载了。”

若瑟琳拿过报纸，断言道：“高负荷的工作有损健康，他很可能是生病了。”

……

私人医院里。

辛太太情绪激动地看着医生，“你是说，他患了躁郁症？”

今天凌晨，佣人发现梁旭因昏迷在书房里，他们匆匆把梁旭因送进医院，医生给他注了一剂葡萄糖吊针，意识才恢复过来。

现在他正在私人病房里卧床休息。

经过医生的诊断，梁旭因的情绪极其不稳定，近期还有加重的趋势，医生给他开了治疗的药物，并且给出静养的建议。

辛夫人瞒着年迈的老太太，和安缔安一起守在医院。他们通过陈锦，聘请了一名姓王的心理治疗师，作为梁旭因的私人医生。

王医生和梁旭因进行了一次私.密谈话。

离开病房后，他告诉辛太太，“我建议梁先生放下一切工作，休息一段时间。”

梁太太立刻交代助理，“安排他出国疗养。”

安缔安眼里却充斥着泪水，“他还有未完的稿子，不会答应出国。我们替他做决定，可能会适得其反。”

王医生点头，“就像安小姐说的，梁先生表现出极大的抵触情绪，不肯配合治疗，问题的症结正是出在这上面。配合梁先生的意愿是治病的前提，未来的时间，我会全程跟进，帮助梁先生尽早恢复康健。”

说完，他和辛太太等人告辞，“我去拟定一份治疗方案。也请梁先生身边的人保持电话畅通，以便我们及时掌握情况。”

安缔安和助理从病房出来，在等电梯的过程谈了一会。

把王医生送入电梯后，陈锦和朱依蕊刚好从另一部电梯上来。

朱依蕊梳着马尾，黑衣黑裤，蹬着夸张的马丁靴。她的年纪在二十五六岁，眉眼浓黑锋利，面相显得十分凶狠。

她上来立刻挽住安缔安，“Ann，你还好吗？”

安缔安很伤感，“我决定放下手里的工作，全心全意照顾他，然后我们会结婚。”

安缔安不觉得自己的决心有多贸然，她对这段感情付出了很多，只能继续充满信心。

她让陈锦借一步说话。

“阿锦，你帮帮我，至少让他顺利写完这本书。”安缔安露出有些哀凄的神情，“我都知道了，那位利小姐，请让我见她一面。”

陈锦有些震惊，很快又了然。

她那么聪颖，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根本不困难。

“利秀娟没有困住他。他成天和幻想的人物打交道，忘记虚虚实实，自己困住了自己。”

“我知道。我没有要怪责利小姐的意思。”

安缔安在爱情面前卑微地请求他，陈锦只好答应她尽力一试。

阿娟接到陈锦的电话时，在试穿一条火红的欧根纱抹胸礼服。

定制晚礼服的客户是一位任性难搞的女明星，她要求一个月内做好，以便搭配她的库里南钻石项链，出席盛大的红毯仪式。但她本人极其繁忙，根本不愿抽出时间试装。

阿娟的身材数据大致和她相同，可以帮忙试装，方便设计师先做第一次修改。

“请你吃法国菜。我来接你。”电话那头，陈锦似乎在开车。

阿娟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快到六点了，“好吧，我换了衣服马上出来。”

陈锦开了一辆银色敞篷车来接她。

他穿着浅蓝色的印花衬衣，浅蓝色的破洞牛仔裤，头发长了些，发丝几乎遮住眼睛。

他把车停在路边，按喇叭让阿娟上车。

阿娟飞奔进副驾。

陈锦开心地把脸伸过去，“好久不见，狠心的利小姐是不是该表示一下歉意。”

“到餐厅务必多吃一点。”阿娟把他的脸拍开，“专心开车。”

陈锦评价道：“下床的女人最无情。”

车子驶向一家法餐厅，他们选在露天用餐，因为可以看到缓缓行驶在水上的客轮。

“我们坐豪华邮轮去度假吧。”陈锦提议。

“什么时间？”

“下个月十号，晚上七点钟，我们的明珠号在港口启航。水上来回五天，算是邮轮party。”

阿娟满怀期待，“那我请假好了。”

肚子很饱了，她吃了一片糖渍苹果可丽饼上的苹果切片，吃不下了。

陈锦拿过她吃剩下的，把可丽饼吃完。

他们离开餐厅，慢慢开车上路。

微风很舒服，阿娟仰头靠着椅背，眯起眼睛，“我们在约会吗？”

“男人和女人吃饭就不能是纯洁的关系？”

“纯洁的男女是不会上床的。”

陈锦笑了一声，“你不肯做我女朋友，我真心难过，长这么大，我从未被女人拒绝。”

“不识好歹的女人利秀娟，你是不是永远都记得？”

“永远记得。”

陈锦拿她没有办法，他既气她无情，又被她吸引。

“你累吗，我为你提供按摩服务。温泉酒店有一间我的套房，现在就可以过去。”

阿娟睁开眼睛，“陈少的服务一时多少？”

“免费服务，不满意还可以无限加时。”

车子靠近酒店，陈锦把车匙扔给泊车员，搭着阿娟的肩走进电梯。

电梯在三十二层停下，这层楼只有陈锦一个客人，环境十分安静。

阿娟把他推在门背上，“衣服脱了，客人要先检验按摩师的职业态度。”

陈锦无耻地说：“脱了衣服，是不是裤子也要脱。这是按摩师的附加服务，可以为客人提供一整晚，直到客人满意为止。”

他慢条斯理解开扣子，把衬衣扔向一旁，一个用力把阿娟抱起来，方便她坐在他腰上。

“做到哪种程度算满意？”

“客人喊停为止。”

阿娟用两只手臂抱住他的肩膀，十根手指穿.插在他的头发里，低头和他接吻。

陈锦埋进她的脖颈，她身上洒了好闻的香水，他拼命嗅着，把她放倒在床，推高裙子。

他们的床.事没有任何不和谐，带给身心上的愉悦感，是别人不能替代的，值得每次都全力以赴。

阿娟在黑暗中抚摸陈锦汗津津的脸和肩膊，断断续续地说：“前女友爱你不是没有道理……”

“……富有，英俊。最重要的一点，床.技了得。”

陈锦咬她耳朵，“一个女人再三提到一个男人的前女友，是不是代表她喜欢这个男人。”

“女人在床上说的话算不得数。”

陈锦恼怒成怒地亲肿她的嘴唇，上身压住她的胸部，“算不算数？”

阿娟快不能呼吸，伸出脚尖挠他的腿心。

她妥协了，“好吧，我说真的，我非常喜欢你提供的服务。”

陈锦握住她的小腿，“床.技征服你不丢脸，胃口拔高了，利小姐还能看得起谁。”

“外面没有比本少爷更好用的男人。”

他自信自己不会只靠脸和身体，总有一天，他要这个女人爱他，爱到无可自拔。

这个男人肚子里装着算计，但他不知道的是，是阿娟设局把他哄到床上。

他现在还花心思追求阿娟，送她的包包和首饰从国外空运回港，有市无价。

阿娟与他不冷不热地周旋，私下请人把赠物卖给富豪太太和小姐们，攒起一笔丰厚的资金。

几天后，阿娟才从陈锦那儿得知梁旭因的病况，同时还有安缔安邀她在邮轮见面的请求。

阿娟应下了邀约。

毕竟她也很想见一见，传闻中可以和梁旭因结婚的女人，究竟有怎样的人格魅力。

星期五，莉莉给阿娟的工作室打来电话。

她带小苑看病回来，做好退租的最终打算。

她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小苑治疗的时间太晚，错过黄金治疗期。现在她唯一可以做的，是关掉一直亏损的裁缝档，重新找份工作，这样有钱赚的同时，还有足够的时间陪小苑做康复训练。

那笔费用不在莉莉的承受范围。

阿娟请了李德帮忙，在中环租到一套三百尺的房子。

她把储.蓄卡的钱打到莉莉账上，给她打电话，“房子是我租的，你不住也没人住。我给你转了一笔钱，别说不要，这是我借给你的。”

莉莉哭得不能自已。

“谢谢你阿娟，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钱是个好东西，不缺钱的人爱它，缺钱的人恨它又爱它。

阿娟最对不住陈锦，她和那些爱慕虚荣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她心安理得地利用陈锦，享受他身份财富带给自己的便利。

心里无形的重量一下朝阿娟压下来，令她痛苦的根源在夜里奋力地长出来。

夜晚什么时候过去，黎明什么时候到来，尽头又在哪里。

她好想离开珠港，开始一段平凡的人生，但天总是给她出难题。

阿娟抽的烟越来越多，眼底蒙上一层惨淡的灰雾。

若瑟琳发现她的变化。

“你有心事？”

若瑟琳今夜造访，看到她在沙发上，玻璃烟灰缸挤满了烟头。

“琳姐，我有个不情之请。”阿娟痛苦地开口。

若瑟琳看着她。

阿娟为难地说：“我的朋友莉莉，能不能让她到服装厂上班。她是个裁缝，技术还不错。”

若瑟琳笑说：“就为这件事夜不能寐？明天我让金铃安排她入职，做得好可以升任设计师助手，薪水更为丰厚。”

阿娟又一次让她救了，欠的人情又多了一层，“谢谢你，琳姐。”

“阿娟，总觉得你不再需要我。”若瑟琳目光飘忽着，莫名的哀伤。

阿娟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在我走投无路的时，是琳姐给了我生路。你是我命中的贵人，我无以为报。”

她仰起头，笑着说：“琳姐看我穿上礼服，送我上车，让我有家人送我的感觉。我比想象中更需要琳姐。”

若瑟琳起身抱住她，“阿娟，去爱人吧。”

“我有琳姐。”

“琳姐老了。她想你有一个爱你的人。”若瑟琳抚摸着她的头发。

香水的气息残留在衣服，透出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阿娟使劲嗅着，那股气味淡得再也闻不见，仿佛是幻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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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