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

前往灼钺集团总部的路上，宋攸收到了唐若垚打来的电话。

他不禁有点意外：“你居然起这么早？”

“别提了，昨晚做了个噩梦，凌晨三点就吓醒了。”唐若垚语气虚弱，“你呢？今儿是打算……”

宋攸：“去参加董事会。”

“嘶——你还真打算掺和进去？脑子瓦特了？你不是向来最不爱蹚这种浑水的吗？秦灼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

“如果是自家的浑水，自然得蹚。”宋攸淡淡道。

唐若垚：“啊？”

宋攸冷笑：“一年任期的CEO——说白了，不过是个高级打工人，制约太多。刚好这两天灼钺股价暴跌，我用零花钱买了点股份，不多，刚好够成为控股股东。”

唐若垚：“……6，看来我是白担心你了。”

“先不跟你多说了。”宋攸揉揉眉心，“我昨晚也没睡好，趁现在堵车，小憩一下，有事晚上再聊。”

“行叭。”

挂断电话前，唐若垚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语速飞快地说：“诶，差点忘了，你把你之前看的那个心理医生推送给我吧。我……产生了点心理阴影……想找位专业人士咨询一下。”

宋攸诧异一瞬。

唐若垚这么心宽体胖的人也会有心理阴影？

但他并未多问，顺手就给好友推了过去。

☆

一场董事会开得腥风血雨。

宋攸最终顺利掌控了主导权，甚至以极低的价格从几位小股东手上又多收回了一些股份，一骑绝尘的持股比例，让几个试图倚老卖老的“前辈”逐渐失去底气。

离开会议室，宋攸径直前往研发部。

夏云京一见到他，便格外殷勤地挂上笑脸：“宋总早！您开完会啦？”

宋攸单刀直入：“你手上的项目，暂时按照原定计划继续推进。不过……我希望再多加一个人，是我们攸扬上一代产品的核心开发者之一。她不会过多干涉你们，只从旁辅助，能接受吗？”

夏云京微顿，笑容不变：“没问题！”

宋攸满意点头：“那我就不多打扰你们工作了。”

☆

离开灼钺总部，宋攸坐回车上，吩咐开回自家公司。

他已为灼钺物色好新任CEO。

这边的事项并不值得他亲力亲为，只要把控大方向就行。

回到公司，助理小周像往前那样迎上前来。

宋攸脚步一顿。

之前和唐若垚在电话上聊天还不觉得，现在乍然与昨晚梦里的npc面对面……

突然有点不自在。

那些被他强行压入箱底的画面，奋力挣扎着涌上脑海，悄悄染红了他耳根。

“宋总。”

小周面无异色地开口：“研发部的韩烟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您是现在过去还是？”

宋攸垂眼：“我这就去。”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

推开会议室大门时，已恢复了往常淡然的模样。

将基本情况跟下属交代一番后，宋攸清清嗓子，将清越的声线稍稍压低了些：“除此之外，还有件事需要麻烦你注意。”

韩烟眼神一闪：“是要我监视灼钺的研发团队？”

“我们是去合作的，不是去商战的。”宋攸嘴角微抽，“我是希望你能稍微留意一下，他们的服务器上有没有什么……比较异常的数据。”

“异常？”韩烟蹙眉，“哪种异常？”

宋攸舔了下唇：“比如，有没有哪种‘AI模型’的双商不太对劲，和人类的差别微乎其微。”

韩烟目露寒光：“您怀疑他们已经研发出了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

宋攸：“……”不。

他是怀疑某人试图伪装成人工智能，正潜伏在灼钺的云端服务器上。

但这话他不能对任何人说，便只微微颔首。

“我明白了。”韩烟一脸肃穆，“放心吧宋总，我会小心取证的。万一我真的发现了什么，要如何处理？偷回来还是悄悄销毁？”

“……”

宋攸扶额：“不要轻举妄动，先跟我说。”

☆

开完几个无法推迟的重要会议，宋攸交代助理将其它行程推迟，表示有件紧急的私事要处理。

他并未通知司机，出门随手打了辆车。

约见的心理医生笑着将他迎进诊疗室：“哟，财神爷来了，我今儿靠您连开两单啊。”

宋攸微诧：“我发小已经来找过你了？”

奇怪。

唐若垚向来心大得很。

这得是遭受了多严重的心理阴影，才这么急迫？

医生虽不能透露患者**，但给介绍人提供点基本反馈还是没问题的，便道：“是啊。放心，问题不大。”

宋攸点点头，在沙发上就坐。

灯光逐渐幽暗。

医生点燃一炷檀香，语气轻柔地问：“咱们好久没见了，今天突然过来，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连续做了两晚噩梦。”宋攸坦然道。

“噩梦？”

医生微怔，神色有些微妙。

垂着眸的宋攸却并未察觉，继续道：“梦里都有同一个人，是个……已故之人。我以前从没梦见过他。我们关系不太好，而且只在工作上有过交集，并无任何私交。我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梦见他。”

“嗯——或许是他的死，多多少少对你产生了一些影响。”医生柔声说，“梦里的你们在做什么？是依旧不太和睦，还是选择了握手言和？”

“……”

沉默良久，宋攸实在无法启齿，只避重就轻地说：“是一些……在现实中绝对不会发生的事。”

医生沉默片刻，并未强行追问，拿起手机给宋攸发了个网址。

宋攸点开看了一眼：“给逝者的信？”

医生笑着颔首：“梦境是我们潜意识的映射，或许你是希望，能对你们的关系有个彻底且明确的了结。回家后，你试着给对方写一封信吧，将你最想对他说的话全都倾吐出来，点击发送。不管对方能不能收到，在你这里，也算是给这段关系画上句号了。”

宋攸微微蹙眉。

给秦灼……写信？

☆

地府。

秦灼正在和鬼火据理力争着什么，面前蓦地闪现出一片光幕，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赛博地府网上营业厅】

【竭诚为您转达亲友们最真切的问候！】

【秦灼先生】

【您有一封新邮件待查收】

【发件人：宋攸】

【是否立刻开启live观看模式？】

live观看？

秦灼微愣。

……地府还有这种服务？

他怒瞪向鬼火：“你怎么不早说？！”

要早知道，他就能早点在梦里逼迫宋攸给他写邮件了，省得一个人在这儿无聊得要死。

比起多姿多彩的阳间，在地府里简直度秒如年。

换算一下，他已经有整整四万六千八百年没有见到宋攸了！

这是什么概念？

以地球为参照物，四万六千八百年前还处于旧石器时代！

手比脑子快。

等秦灼反应过来，他已经下意识点选了【开启】。

事实证明，赛博地府比哎呦疼良心多了。

无广。

不用开超前点播。

画质还是8k高清。

画面中，宋攸正坐在书房的办公桌前，身穿一件铅灰色羊毛衫，头发似是刚洗过，还在往下滴水，看得秦灼立刻蹙起了眉。

镜头是从宋攸的斜后方拍摄的。

秦灼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

只能从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空白的笔记本屏幕的模样来推测，此刻的宋攸……似是在烦恼着什么？

“不是说他给我写了邮件？”

秦灼百忙中抽空瞥眼鬼火：“件呢？”

“这不正在写嘛。”

鬼火委屈巴巴地说：“我们网厅的检测系统很智能的，只要登入网站，输入了收件人姓名，就会自动提醒收件方查看。”

秦灼商界巨鳄的DNA动了。

但他此刻顾不上细思，先将此事暂压下脑海，继续专注地盯着宋攸。

如雕塑般静默了许久后，宋攸搭在键盘上的手指终于动了。

“秦灼，你的恨意我收到了。”

秦灼目光追随着屏幕上逐渐浮现的文字，低声轻念：“死之前也不忘涮我一把，真有你的。想让我给你打工，为你的商业帝国添砖加瓦？呵，你活着都没做到的事，以为死了就能？”

秦灼眉心蹙得更紧。

“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他小发雷霆，“我任命他当灼钺的CEO，难道不是在抬举他？全世界只有他的能力足够入我的眼，这样都不满意？”

宋攸听不到他的腹诽，继续写：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虽然我无法满足你的遗愿，但我也不会完全袖手旁观。】

秦灼脸上的愤懑一凝：“什么意思？”

【因为你的突然离世，灼钺股价暴跌，董事会人心惶惶，不少小股东纷纷抛售手中的股份，让我不小心捡了个漏。】

秦灼的心猛地一沉。

虽然他对宋攸说的情况早有预料，但即便是他，也免不了心生侥幸，觉得情况或许不会那么糟。

……捡漏？

难道说——

【恐怕你已经猜到了，我现在已经成为了灼钺集团的第一大控股股东。即便你现在原地复活，成功收回你生前持有的所有股份，恐怕也没办法越过我。】

“……”

秦灼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几行字看了半晌。

蓦地用舌尖顶了下腮。

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