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差点忘了这屋里还有第三个人。

宋予掀起眼帘，淡然偏头：“哪有声音？”

小周皱起脸。

踟蹰片刻，他最终选择了无条件信任顶头上司的判断：“那、那估计是我听错了？抱歉宋总，现在这个温度您觉得合适吗？”

宋攸点点头。

余光中，秦灼已从疼痛中恢复。

脸上竟还带着一丝没能看到他笑话的遗憾。

宋攸恶向胆边生，抬起左脚就朝仍握着他右脚踝的那只手碾下去。

秦灼却吸取了先前的教训。

下一刻，宋攸的左脚也被制住，两只脚腕竟被同一只手把控得动弹不得。

他身子一歪，差点狼狈地滑下座椅。

不远处的小周见状，立刻三两步冲回他面前，殷勤地打算绕过办公桌将他搀扶起来。

宋攸急得红了耳根，忙出言制止：“别动！”

小周茫然僵立。

宋攸深吸一口气，勉力撑起身子，压下心中的恼怒，面无表情地吩咐：“你把报告内容粗略汇报一下就出去吧。尽量简短，越短越好。”

小周狐疑地眨了眨眼。

眼神划过上司异常飘忽的目光，划过对方不知何故微微颤抖的身体，最终落到挡在两人之间的办公桌上。

宋攸心里一紧，语气微沉：“有问题吗？”

“没没没。”小周赶紧应声，一时顾不上其他，开口便道，“咱们的技术团队已经完成了第五代养老机器人的研发工作，目前正在进行最后的测试。和第四代产品相比，工作速度提高了20%，能耗降低了……”

宋攸无声松了口气。

好险。

差点被发现。

他都不敢想，若是被自己的助理发现竞品公司的总裁正躲在他办公桌下，还是这么一种令人想入非非的姿势……将会招致怎样可怕的后果。

哪怕是在梦里，宋攸也不想社死！

怎么办？

怎么办？！

难道他现在只能听天由命？

秦灼这么狗，绝不可能安安分分地等到他助理离开后再——

果不其然，这个念头都还没完全形成，握在宋攸脚踝上的手，就放肆地顺着他的小腿往上爬。

宋攸身子一僵。

骤然紧握的手差点将签字笔折断。

“宋总？怎么了？这里的数据有问题？”

小周的汇报蓦地一顿，抬起眼小心翼翼地看着宋攸，一副等待老板指示的模样。

宋攸却无法将视线从办公桌下移开。

那只手已经覆上了他的膝盖。

虽隔着层西装裤，并未与他直接肢体接触，但莫名的痒意依旧顺着神经一路侵袭至心底。如同一只不知收敛的怪兽，贪婪地啃噬着他所剩不多的自制力。

“还是说——”

见他不语，小周极有主观能动性地话锋一转：“您是因为灼钺的秦总，才对咱们的新品不够满意？”

膝盖上的手倏地一顿。

“秦灼？”宋攸心惊，“你……突然提他做什么？”

大概是做贼心虚。

明明理智上知道助理并未察觉桌下的异样，宋攸的呼吸却不由自主地粗重了些。

小周：“呃，因为他前不久曾公开抨击过我们？”

“……”

宋攸眸光骤然一沉。

不久前，秦灼曾作为杰出青年企业家接受过采访。

那些尖刻的话语再次回荡在宋攸耳边：“怎么评价攸扬的战略选择？呵，我只能说‘成也宋攸，败也宋攸’。他出身豪门，有足够的资金和人脉支持，眼光实力也算顶尖，可惜性格……说好听点是保守，其实就是孬。太看重体面的君子，怎么可能争得过我这种无耻小人？”

而此刻，这个无耻小人再次开始了他的行动。

膝盖上的手微微偏移了方向。

沿着大腿内侧逐渐往上，似是要探向他的——

啪！

宋攸忍无可忍，拍开了那只肆意作乱的手。

这人是不是疯了！

他该不会真的想对他……

在这种地方……

当着另一个人的面……

宋攸用警告的眼神怒瞪向秦灼。

“宋总，您真的没事吗？”助理犹豫的声音响起。

宋攸蓦然抬眼，就见小周正用一种极为怪异的眼神看着他。若非他以往积威甚重，恐怕对方都要直言询问他是否突发恶疾了。

那只刚被拍开的手抓住这个空隙，再次贴上大腿。

在助理殷切的注视下，宋攸不敢再有大动作，却也不愿让秦灼太过得意。

“你继续。”他对助理道。

他微微垂眸，作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似是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工作上，腿上那只手已不会再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余光中，秦灼嘴角的笑意蓦地一凝。

宋攸无声冷哼。

——他早该想到的。

对于秦灼这样的人，忽略他就是对他最沉重的打击。

浮躁的心逐渐沉淀。

宋攸唇角微扬，突然觉得前一刻那个陷入恐慌的自己十分可笑。

秦灼就算再疯，也不是个不管不顾的傻子。

他会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会肆无忌惮地挑战对手心理阈值的极限，但不可能没底线到真的当着其他人的面——

“啊！”

宋攸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秦灼竟敢……

仿佛猜到了他方才的所思所想，秦灼唇角勾起挑衅的笑，居然用粗粝的手指蓦地圈住了宋攸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

在感受到它的搏动后，笑容逐渐恶劣。

“宋总？”小周的表情愈发古怪，“您，真的不需要我帮忙拨打一下120吗？”

宋攸双唇微分。

婉拒的话还未出口，办公室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120？”

唐若垚出现在门口：“宋儿，你咋了？身体不舒服？”

“……唔。”

身上某处被突兀地狠捏了一下，宋攸痛苦闷哼。

怎么回事？

这场梦怎么……越来越拥挤了？

“唐先生！”小周仿佛忽然找到了主心骨，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太好了，您快过来看看吧，宋总他从刚才就不太对劲，却一直勉力强撑……求您劝劝他吧！”

唐若垚走到办公桌前。

那张喜庆的圆脸此刻罕见的严肃：“宋儿，你可别讳疾忌医，有病就赶紧治啊，难不成你急着下去见秦灼？”

宋攸：“……”

等等。

什么意思？

在这场梦中，秦灼的设定是——已经死了？

那现在藏在桌下的是？？

不等他从这个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唐若垚就绕过办公桌朝他走来，口中絮絮叨叨：“赶紧的，快起来！我今儿就算拖，也要把你拖去做个全身检查！就你这细胳膊细腿儿，还想跟我——”

唐若垚脚步蓦地一顿。

宋攸绝望闭眼。

罢了。

不过是场梦。

就算要当着发小和助理的面社死……不过也就半晚上的事儿。

明早一醒，除了他自己，再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历过怎样的难堪。

“你这是什么姿势？”

唐若垚纳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知道你腿长，但也没必要扭成个天津大麻花吧？”

宋攸：“……？”

他唰地睁开眼，拧眉看向好友，又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桌下的秦灼。

秦灼浓眉微扬。

宋攸忽然福至心灵。

难道……

因为眼前的秦灼是“鬼”，唐若垚并不能看见他？

宋攸顿时松了口气。

“我有点抽筋。”他艰难地说。

闻言，唐若垚立刻攥住他胳膊，扯着他就要往外走：“健康无小事！说不定这就是猝死的先兆！走走走，赶紧跟我上医院去！”

然而，唐若垚自觉自己已经很用力了，提溜起宋攸这样清瘦的身子，已然足够。

但……居然没拉动？

他疑惑低头，就见好友莫名像只正被两方争抢的破布娃娃，脸上的神色纠结中还透着一丝羞愤。

唐若垚：？

哪怕他神经再大条，也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对。

目光从宋攸的脸上缓缓下移，顺着身体滑至小腹下方，微微一顿。

草。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瘦归瘦，一米八五的个儿也不是白长的，某个部位还挺……天赋异禀？

在没有外界刺激的情况下，竟也鼓鼓囊囊的？

唐若垚酸溜溜地再次移动目光，最终停留在好友的脚踝上。

有点怪？

不确定，再看看。

……怎么越看越怪？

这个姿势，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平白无故做得出来的，更像是——被某个看不见的东西给……控制住了？

唐若垚细思极恐。

曾听过的各种诡异事件争先恐后涌上脑海。

从玄学灵异到高维科技，每种揣测都让他头皮发麻。

他蓦地伸出颤巍巍的手。

极为缓慢却极为坚定地朝办公桌下方伸去。

宋攸呼吸微滞。

还不等他绞尽脑汁想出一个解决困境的办法，在唐若垚的手指即将触到秦灼鼻尖的前一刻，周遭的一切猝然消失。

秦灼在他眼前倏地化为齑粉。

眼前的画面像播放到尾声的电影般逐渐变暗，直至完全被黑暗吞没。

宋攸猛地睁开眼。

急促的呼吸在静谧的卧室内显得有些刺耳。

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看了半晌，瞪得眼眶都开始发酸，他才缓缓合眼，在心中默默下了决定。

得采取点更有效的措施了。

这必须是他此生最后一次梦到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