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莫非……”小厮眼睛眯成一条缝,故意凑到江荣跟前,“是不舍得柳姑娘。”
不舍得?闻言江荣将信毫不留恋地丢到小厮手里,轻哼一声。
他巴不得她别出现!
五日后,得知叶辞远接下泗州一案,江荣也没闲着,当夜便来到栖云楼东侧一处小阁子内。
这屋内布局十分奇怪,不仅比寻常阁子狭小,只有一木桌置于正中央,凑近木墙竟然还能清晰地听到隔壁厢房传来的声音。
背靠墙坐下后,江荣抿了口茶,神色淡然。
过了片刻,隔壁厢房内传来推门声,接着响起一谄媚的声音——正是药行行长陈老爷。
“各位大人请进请进!”
房中陆续响起几声脚步,应是还来了两人,只是不知身份,但也证明他前阵子打探的消息无错——
陈老爷今夜会在栖云楼与几位朝廷官员见面,谈得或与泗州一案有关。
于是江荣特意让店小二将陈老爷带去隔壁包厢,他则在这边守株待兔。
几番对话下来,江荣更是确认泗州之事却是有人从中作梗——
房中两人的对话间提到,这翻船一事乃泗州当地官商勾结所致,可至于如何运作的,他们并不知晓。
只是背后利益巨大,光是到他们二人手里的赃银便有五千两之多,足以抵一个官员十年的俸禄。
只要钱能到手里,他们只需确保此事不被发现即可。
“官家近日似又起疑,竟派了个叶判官前去调查,就怕他当真查出点什么。”其中一声音粘腻的大人颇为担忧地说道。
另一官员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闻言捧腹大笑起来。
“连那五品官员都有去无回,还怕这一小小的判官?若真担心……”
“我们让他去不成便是。”
闻言江荣眉心紧皱,手指扣着木桌,心下暗叫不好。
此行怕是比他想的还要凶险,如今叶辞远怕是成了无数人的眼中钉。回头得警告他一番,莫要随意出府。
隔壁突然传来吱呀一声,似是一送茶的店小二进了房,只是江荣却觉得这人的声音好生耳熟。
脑海中正回想此人的身份,隔壁却突然又响起另一人的声音。
手上的动作蓦地顿住,呼吸停滞间,江荣猛地起身,似是不敢相信来人的身份。
“二位大人,叶某来晚了,见谅见谅哈。”
这叶辞远到底是有什么毛病,竟敢在这节骨眼随意与人私下见面!
江荣气得太阳穴突突跳,三步并作两步便推开房门。
人刚踏过门槛,便猝不及防与一人撞作一团,恍惚间,似有什么湿润又柔软的东西擦过他的下巴。
两人皆酿跄地后退了几步。
还没看清来人的身份,一股清甜却又熟悉的花香突地撞进江荣鼻腔。
明明都没看清那人的长相,警惕的心却在闻见香味的一瞬忽地落下。
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脸,指尖触到面具后江荣才抬眸打量起眼前人。
竟是他?怪不得这香味如此熟悉……
眼前站着一捂着唇的少年,一身粗布短打,头上的灰布幞头被撞得歪斜,露出一缕碎发,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却带着几分怨气——
柳昭虞当然有怨气了,却不是因为这一撞。
自上回从王氏口中得知母亲的身世,柳昭虞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去渎头镇一探究竟。原本定的是今晚子时出发,可昨日她突地看到栖云楼近日人手不够,在招跑堂,日给能有三百文,她便应下了。
谁知今晚酒楼生意火爆,她跑前跑后十余趟,原本戌时便能放班,硬生生拖到亥时,这也罢了,可工钱竟然没有涨!
指尖揉着被撞得发麻的唇瓣,她十分郁闷地将那缕碎发胡乱地别在耳后,也没心思和眼前人掰扯,转身便想离去。
“帮我个忙。”
迈出的步子顿住,柳昭虞收回脚,转身疑惑地看着江荣,才发现他眸色凝重,开口间也不似往日那般淡定。
柳昭虞忽地想起眼前人便是栖云楼的东家,更是一脸埋怨地瞥了他一眼,也不管他有什么要事,开口就是拒绝。
“抱歉东家,现已到亥时,非我当值,您还是……”
“十两银子。”
一袋沉甸甸的东西砸到了柳昭虞手心。
十两?柳昭虞本来疲惫地双眼陡然睁开,紧抿的双唇像被两根线猛然往上一扯,嘴角都快翘到耳边了,一脸积极地凑到江荣身边,“东家有何吩咐?”
太阳穴又被气得突突跳,江荣也没心思吐槽这两兄妹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低声向柳昭虞交代一番。
此事倒不难办,江荣只让她多进叶辞远的阁子内晃悠,若看到其他人劝酒或夹菜,便适当捣乱一下。
眉心一拧,柳昭虞刚想问个明白,眼前人却不给她机会,双手撑在廊边的木栏上,一个翻身,竟直接跃下一楼。
竟着急地连木梯也不走,莫非屋内牵扯着什么大事?柳昭虞微微错愕,心下更是留了个心眼。
看着眼前的木门,抬起的指尖犹豫片刻后才小心推开,柳昭虞捧着食盘进了屋,假装在一侧分汤,却借机偷偷打量屋内众人。
在场的她只见过两人——药行行长陈老爷与叶辞远。
几番对话下来,柳昭虞也大致猜到了另外二人的身份。
身穿深青色暗纹常服的姓刘,另一个半头白发的则姓沈,二人应都是京中的官员。
只见刘大人将手上的扳指轻轻叩击了几下案几,眼神扫过桌上的酒杯。
隔壁的沈大人似是得了命令,忽而起身离席,举着酒杯绕到叶辞远身后,一手压着叶辞远肩膀,一手则高举酒杯过头,脸上堆满了笑。
“叶公子可莫再推辞,今儿个可是专门为您设的送行宴,这酒若不喝,便是不给我们几人面子了!”
不愧是官场沉浮多年的老手,开口便教人推辞不得。叶辞远笑容略微僵硬地接过酒杯,似也觉得来者不善,递到嘴边迟迟不敢喝下。
见他犹豫,沈大人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按在叶辞远肩头的手越发用力,大有不喝便立刻掐死他的感觉。
寡不敌众。叶辞远眼睛一闭,将嘴凑到杯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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