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裴朝颜炯炯有神的眼睛，方尽染失笑一声：“不是，你想多了。”
裴聿风有没有相好，冰不冰清玉洁，都跟她没关系，她是不想重蹈覆辙而已。
“奇怪了，你……”裴朝颜上下打量方尽染，“你今日不对劲！”
死过一回，当然不对劲。
方尽染在心底默默说着，面上不动声色：“总之，我做不了你的嫂子。”
“是不是我哥做了别的事，惹恼了你？”裴朝颜想不通，好端端的，方尽染为何就不想做她嫂子了，“你告诉我，回去我……我说他？”
裴朝颜底气明显不足，方尽染不信裴朝颜有胆量说裴聿风。
雅间的门被店小二推开，店小二端着吃食过来，她转移话题道：“不说你哥了，我们尝尝新菜式。”
“好吧。”到底是期待了几日的新菜式，裴朝颜暂时把她哥抛之脑后，埋头专心品尝。
吃饱喝足后，裴朝颜提议去附近的集市逛逛，方尽染答应了。
两人踏出醉春楼，准备共乘一辆马车之际，一道蕴含阴阳怪气的声音飘来。
“哟，好巧，这不是方大小姐嘛。”
陌生又隐隐带有熟悉感，方尽染听不出声音主人是谁，扭头看去。
一张年轻艳丽的脸庞映入眼中，她记了起来。
吴悠心，吴太傅之女。
由于吴悠心父亲是三公之一，她们家世差不多，吴悠心也和她年岁相同，经常有人拿她们来作比较，久而久之她们暗暗较劲，把对方当做死对头，想压对方一头，分个高低。
但她不是货真价实的小姑娘了，没兴致和吴悠心较劲，她瞥了一眼吴悠心，便即视若无睹地坐上马车。
裴朝颜倒是和吴悠心较上劲了般，状若皱眉瞪了吴悠心，才跟在她后面坐上马车，未等帘子放下，就低声跟她说：“这吴悠心怎么老阴阳怪气，不说人话。”
“闲的。”方尽染真心这般认为，前世和她吴悠心都是闲的，两人无恩怨，别人拿她们来比较，她们就去较劲，纯粹闲得慌。
“我看也是。”帘子已经被丫鬟放下，看不清外面的情况，裴朝颜想了想，方尽染无视了吴悠心，吴悠心铁定被气到。
事实如裴朝颜所料，吴悠心此刻不爽地盯着远去的马车：“好你个方尽染，竟然装看不到我！”
“小姐，您别跟一般人见识。”吴悠心的贴身丫鬟道。
“用你说。”吴悠心甩了甩袖子，带着贴身丫鬟进醉春楼。
今日她来醉春楼，是凑个热闹的，成为最先品尝新菜式的人，没料到方尽染和裴朝颜也在这，方尽染还装看不到她。
要她说，方尽染没出息极了，时常和裴朝颜厮混着，仿佛和裴朝颜厮混久了，便能顺理成章地嫁给裴朝颜的哥哥裴聿风。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裴聿风看不上方尽染，方尽染追在裴聿风后面两年，至今未获得裴聿风的正眼相待，背地里被人嘲笑，一个世家大族的千金大小姐，想下嫁给家里是泥腿子出身的人都下嫁不了。
等她婚事定下来了，她得当面狠狠嘲笑方尽染一番，倒贴上门都没人要。
***
集市。
街头上人群涌动，不少商贩在吆喝，方尽染和裴朝颜早已从马车上下来，寻找值得下手的物件。
看着裴朝颜一眼相中了一样物件，在把玩着，和商贩讨价还价，面上洋溢着小姑娘独有的灵动，方尽染再次感叹，人能重新活一回，真好。
“好吧，那就五十文钱。”无法往下讲价了，裴朝颜决定接受这个价钱。
见状，方尽染示意跟着她出门的李嬷嬷付钱。
裴朝颜宛若大受感动般，低头靠了靠她的肩膀，夸张地道：“尽染，你对我太好了，我无以为报，恨不得你是男儿身，我以身相许。”
“……”方尽染配合裴朝颜搞怪的把戏，“下辈子吧，我投胎为男儿身，你记得来以身相许。”
“行，一言为定。”裴朝颜站直身体，指了指前方的书肆，“我们去看看有没有新话本？”
未等方尽染回应，她便拉着方尽染走去。
方尽染是比她还爱看话本的人，她喜爱上看话本，多得方尽染以前送了她话本，说闲暇之余可以消遣消遣。
今日出来，当然要看看有没有新话本，买几本回去！
一进书肆，店小二来问她们：“两位小姐，需要点什么？”
裴朝颜雀跃道：“我要看才子佳人的话本！”
“好勒。”店小二从旁边书架上拿下几本话本，呈现在裴朝颜和方尽染的眼前，“这是我们新进的话本，可精彩了，都快卖断货了。”
所谓才子佳人的话本，方尽染前世没少看，如今是提不起半点兴致，相反裴朝颜翻阅得津津有味，不单要了店小二拿的那几本，还把摆在显眼处的好几本都要了。
末了，裴朝颜不忘分一半给她。
“我不要。”方尽染拒绝道。
“你家里还有很多没看完吗？”裴朝颜下意识以为，方尽染家里话本多到没看完。
“不是，我不想看。”这种话本看多了，方尽染前世成亲生子后，就觉得话本上的东西不切实际，特别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虚假得要命。
想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需要花费巨大的力气！
为了保持和裴聿风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让裴聿风的后宅进来第二个女人，她耗费的心血过多，如今想起来，身心疲惫。
眼下，她所求的也不是和谁一生一世一双人，看不进去话本。
裴朝颜费解地眨眨眼睛：“尽染，你今日真的很不对劲！”
不光说和她哥成不了亲，连对看话本都没了兴致。
方尽染问道：“我要怎样才算正常？”
“这……”裴朝颜思考片刻，“你要找机会和我哥成亲，买话本回去看。”
“朝颜，人是会变的。”
“那你变得太快了。”
方尽染不接这话，随手拿了一本游记：“来都来了，我也买一本。”
付完钱，两人离开书肆，去逛别的地方，即将日落西山时才分别。
回到家中，裴朝颜欢喜地摆弄着物件。
瞥见她哥似风尘仆仆地回来，她停下摆弄：“哥，我问你件事。”
“说。”裴聿风简短道。
“你真的没有相好吗？”裴朝颜越想，方尽染越不对劲。
“要不要去我请个大夫，治一治你的耳背？”前几日就被妹妹问过同样的问题，裴聿风耐心欠缺地反问。
“那你和尽染怎么了？你知道吗，今日我和她一块出去玩，她居然说不跟你成亲，完全不像她口中会说出的话。”裴朝颜思来想去，铁定是她哥和方尽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什么。
裴聿风刚才欠缺的耐心，瞬间有了。
主因他妹妹告知他的东西，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自从方尽染给他下药后，这几日，他都在想，方家会派人上门，要求他对方尽染负责，必须乖乖娶了方尽染，自己如何应对，绝不让方尽染进裴家的门，霸占他妻子的位置。
但方家迟迟不见派人上门，方尽染也没动静，静悄悄得事情宛若没发生过，今日还对他妹妹说，不跟他成亲，莫名诡异渗人，同时使人不自觉地想，方尽染在玩什么花样？
应对的办法，他不知该不该接着往下想了。
罢了，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成亲不是她一人能决定的，况且，我没说过要娶她。”裴聿风有意忽略他妹妹的问题，说到底，他占了方尽染的清白是事实，这事不好说出去。
“你惹她生气了吗？”裴朝颜想弄明白方尽染的不对劲，潜意识倾向方尽染那些话是气话。
“我能怎么惹她生气？”裴聿风紧拧剑眉，“你这胳膊老往外拐，依我看，我不是你哥，方尽染才是你姐。”
眼见她哥脸色逐渐阴沉，裴朝颜讨好一笑：“哥，我是关心你和尽染。”
“你关心的只有方尽染吧？”裴聿风环视四周，“少管闲事，多管你自己，别再做着嫁给四皇子当侧妃的美梦。”
“哪里是美梦了，哥，你不成亲，不能耽误我不成亲。”来了京城两年，裴朝颜目前遇到过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是交到了方尽染这位手帕交，还找到了情投意合的意中人。
“就你这猪脑子，进了皇室，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裴聿风并非看不起自己妹妹，是他妹妹连方尽染故意通过她来接近自己的手段都辨别不了，嫁进皇室，等于自讨苦吃。
皇室是深不见底的危险水潭，进去了随时有毙命的危险，而且朝堂因皇上有了立储之意而风起云涌，他无意掺和皇子们的争斗，他妹妹若成了四皇子的侧妃，不管他想不想，在别人眼中，他都是四皇子派系的了。
裴家在京城的根基仍未彻底牢固，就被卷入夺嫡，其中一旦出现差错，招惹来灭顶之灾，到时怎么逃掉？
“我有脑子的！”裴朝颜不信自己脆弱得保护不了自己，“哥，你不想点好的，将来倘若四皇子登基，我们家兴许就一飞冲天了。”
相比和四皇子的情投意合，四皇子背后意味着什么，对她有强烈的诱惑，既然挑选夫婿，为何不挑一个和自己情投意合又身份尊贵的人呢？
日后裴家也可以借此鱼跃龙门，成为世家大族！
“说你猪脑子，你还不承认？”裴聿风戳了戳他妹妹的脑袋，教训她道，“你以为你嫁给四皇子，什么都会有吗？一飞冲天前，我们家能不能经得住风浪都说不准，你当其他皇子吃素的，是吧？”
“哎呀，富贵险中求！”怕再说下去，她哥生她的气了，裴朝颜转移话题，在一堆物件中拿起了一个小玩意，递给她哥，“尽染买的，送你。”
裴聿风嫌恶地皱了皱眉：“拿走，我不要。”
“多好玩，我听说是从西域传过来的……”裴朝颜想给她哥介绍几句，不料，她哥扭头就走，不再理睬她，像极了嫌晦气的样子。
她把物件放回原处，百思不得其解方尽染的行为。
方尽染今日的不对劲太多了，不主动跟她提及她哥，对她哥兴致缺缺的，也不和往日那样，让她帮忙转交送她哥物件，进而讨她哥的欢心。
不会……
方尽染真当不成她的嫂子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