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进化2

方无垠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先去找黎诲雪,正好她需要点时间想想怎么应付董子章。

黎诲雪很少主动找她,单独约见要么是她想找个出气筒当面骂骂,要么是有十分重要的事要交代。考虑到今天早上才骂过一回,方无垠赌一把她是有要紧事。

黎诲雪没有在方宅,而是约在一家老饭馆,方无垠到了才发现老饭馆在她外公以前住的居民楼下,四舍五入,黎诲雪应该是受了外公忌日的影响,才召唤她的。

方无垠喊了一声:“妈。”然后坐下,老板过来问吃什么?黎诲雪摆摆手,刚要替她说不用,方无垠翻起餐牌,点了个酸汤牛肉和香辣鱼。

黎诲雪皱眉说:“我喊你来不是来吃饭的。”

“我知道啊。我点我自己吃的。”方无垠把餐牌递给老板,这才正经问:“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你还记得过两天是什么日子吗?”黎诲雪瞥她,眉目间已经酝酿一场责难。

方无垠没给她机会,直接答:“知道,外公十年忌日。”

黎诲雪收回眼神,哼了一句:“亏你还记得。你妹还有你姐不是打电话过来就是发信息,就你没有一句过问的话,不是我提起,你还不当一回事。”

“妈,我对外公什么态度,你应该知道的吧。每年忌日都是我去扫墓,我张罗的祭品。”方无垠替自己叫冤。

“祭拜这些事本来就是你在张罗。”黎诲雪也不是真的要纠缠这种事,转而说:“我喊你来是因为我这两天从你表舅那儿知道了一件事。” 她神情特别认真,一改病恹恹的状态。

方无垠也跟着认真起来:“什么事?”

”当年你外公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

“知道。”方无垠点头,那件事发生时候她已经十几岁,还是她替黎诲雪去认的骨灰。

她外公以前是木材大商,西津包括临近几个地区的木材批发生意都有他其中一份。他从年轻开始就和方千山结识,方家很多地方用到的建筑木材也是从黎家这边要的,后来两家才缔结了姻亲。

十年前方铿禾病好得七七八八,方千山想搞一条影院线,让方铿禾负责联系国外设备供应商。方铿禾急功近利,让人坑了一笔预付款,只好带人追到邻国去谈判。这一去人就被扣在那里了,方千山急得热锅里打转,还是老亲家做惯了沿海木材生意,和海上运输的人有联系,有点邻国的人脉,于是替方家奔走卖面子。

后来,方铿禾在邻国生了疟疾,黎诲雪天天哭,老父亲看实在不行,自己亲自去国外接人。这一去人就没了,听说是因为带了巨款过去,有些人收到风声,半夜把人做了,反正钱命两空,再回来只剩一个骨灰坛。

由于消息闭塞,地理上也不方便,所以谁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但是方铿禾是被老丈人的故友护送回来了,方铿禾病得厉害,也不知道实情是什么,可是黎老丈人是替他死的,这笔债是清清楚楚的。

一开始黎诲雪还会拿这件事埋怨方铿禾,日子久了,方铿禾也受不了,两夫妻越来越疏远,这才有雪蝶介入的更大空间。

黎诲雪有两个哥哥,都没把木材生意做下去,嫂子也记恨她和方家,所以后来都不往来了。这次十年忌日,不知道亲人之间还会不会聚首。

方无垠说了知道,黎诲雪便说:“你外公当年死得突然,你两个舅舅又顶不起来,所以很多外面的钱都没收回来。这其中就有几笔大的,十年前置换成两块地抵回来了,可是抵过来时候,让你爸和你爷爷接手过去了。”

方无垠一听就知道其中弯弯绕绕,方千山趁火打劫,把地霸占了。

黎诲雪:“正好这两块地当时不是商业地,是农地改城市用地,里面文件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签的,但肯定签的不是方家的名字。”她双目迸发出恨意:“我到今天才看清楚你爷爷对我是半点情分也没有。我想要回那两块地。”

物归原主合情合理,方无垠:“我赞同,这本来也是黎家的资产。”

“你去帮我要回来。”黎诲雪非常自然地提要求。

方无垠皱眉:“你相信我有这个能力?”她以什么名义跟方千山要回来?

“不是能不能力的问题。你们三个里面,你姐绝对不能在你爷爷那里有污点,更别说让你爷爷忌讳她贪图那点小恩小惠。你妹妹没历练过,人又单纯好骗,让她去办这件事也不合适,只有你了。”

“不是,就我适合有污点,不单纯不好骗是吧?”方无垠啪地举起筷子,夹了一口鱼,香是香,就是太烫嘴了。

黎诲雪:“你反正手里也不干净。而且,这件事你做了,就是为了我们,妈还是那句话,我们是一家人,做什么事都是为了将来大家过得好。”

方无垠翻了翻鱼肉,说:“妈,市场上鱼肉和鱼腩还分不同价格呢,都是一条鱼身上掉下来的肉都有三六九等,更别说是一个妈身上掉下来的不同子女了。”

“你这话我听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就告诉你,这件事你必须去做。拿到地之后,我们把地当作你妹嫁妆一部分,这样以后路家就不敢小瞧你妹和她娘家人了。”黎诲雪微微仰头,眼神透过老旧灯泡,畅想广阔的未来,她压根没看见方无垠把酸汤牛肉浇在饭上,吃得忘我。

方无垠一边吃一边想,这玩意打包回去还能再干两碗饭,然后她抬头看见黎诲雪嫌弃瞪她:“到底怎么说?”

方无垠抽纸巾擦嘴巴,把心里最后一点温情也拭去,举起两个手指:“我要的不多,两块地折合市场价的二成。”

这句话刚说完,黎诲雪的茶水就要泼过来,她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愤怒。

“老板,打包!”方无垠吼了一句,老板在前台看过来,就看见黎诲雪端着茶水的手已经伸到桌子上方。

黎诲雪忍了几个呼吸起伏,低声咬牙:“你什么意思?你跟我谈价格?你居然和我谈条件?”

“你求人办事不用给好处?妈,我喊你一声妈,不代表我就要跑断腿把事办了吧?我车马费,情报费,甚至电话费要不要找人报销?”方无垠把酸汤牛肉的肉挑出来,吃了两口,顿时又索然无味了。

“还有,这件事的证据呢?当年欠债的票据呢?抵地的合同和书面证明呢?这些陈年资料都很难找的。”

黎诲雪:“我今天就不应该找你出来。”她继续发脾气,只是没再泼茶水。

“随便你。找我办事就是这价。”方无垠扫码给老板转账,准备起身。

黎诲雪瞪她,方无垠任由她瞪,果真不留情面地准备走人:“四天后早上七点左右,我上山去扫墓,完了在山下寺庙请师父诵经,时间大概是10点。舅舅那边我都通知,来不来看他们自己。你自己看着时间动身吧。”

这些事方无垠老早就安排好了,她不安排准没人安排。

黎诲雪听见这番话,面色稍霁,喝了一口凉茶,说:“你看着办吧,我一定去。那件事你先去办,办好了再来和我谈条件。”

“那不成,事先不谈好,事后反悔怎么办?”

啪!黎诲雪那杯茶最终还是没忍下来,她失态大吼:“少不了你的好处,行了吧!”

“那我谢谢妈了。”方无垠提溜着打包袋,轻飘飘走出门外。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不起眼的车,本来考虑到黎诲雪坐不惯重型摩托,给她换个四轮轿车,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

方无垠开车上路,黎诲雪走出店门,似乎往楼上居民宅上去了,她还是记挂自己父亲的,她本来养尊处优,一朝没了事事替她掌舵的父亲,就像被抛进大海里的一条小船,没了方向和依靠。

方无垠思绪乱飘,直到看见一处卖香冥火烛的店家在赶两个贪玩的高中生,她才回神,看着看着记忆溜进一段狭窄的时光中,飞回高二一个夏天。

那年夏天很热,学校提前放暑假,有些市外的学生还没回家,恰好佟风经和曾诚两个人拉着池漱洲坐镇,和隔壁两所学校市外学生凑成一个大队,去山里一家露营地玩卡丁车。

方无垠踩山地单车跟过去,到了之后夜黑了,大家租了帐篷一起住,剩下池漱洲没人拼帐篷床。佟风经脑筋乱搭,直接给她订了池漱洲帐篷里另外一张床。

方无垠背着包进去时,池漱洲衣服换到一半,他瞥一眼她,放松下戒备的动作,继续脱衣服,方无垠腾开眼神,看着自己那张床,有点无趣。

耳边仍然是池漱洲窸窸窣窣褪去衣服又换上新衣服的声音,方无垠把背包放下,坐下抬头盯视他。他的后背支棱起,有一股内藏的力量,还有几条浅浅的淤痕。

“看什么?没看过别人被打?”池漱洲拉下白色t恤,掩盖伤痕。

“谁打的?我帮你打回去。”方无垠抬头看他走过来,俯视她,光影在他唇角拉长了笑意。

他带了蓝色耳钉,反射出幽光。“池鸿景壮得跟一头牛一样,你跟他打,能打赢?我也就和他打成平手。”

“谁知道是不是有一天我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呢?”方无垠摊手,“只要想阴,就有办法阴回去。”

池漱洲蹲下,平视她:“方二,你以后肯定要牛逼死了。”

“那当然。”方无垠自信拍胸膛。

池漱洲站起身,带出点水气,他刚刚洗过脸喷过香水,苦恼道:“幸好你跟我没搞对象的可能。不然我以后肯定要被卷到发疯。”

“你去看佟风经放烟花吗?”池漱洲提议。

方无垠随他过去,去到后佟风经嚎叫着烟花筒泡水了,全部点不着。池漱洲薅他小辫子,安慰几句没事。佟风经难受极了,说今晚本来要帮池漱洲追一个隔壁学校的校花,人家即将出国,再不表白就迟了。

池漱洲说反正也只是有感觉,没到喜欢的地步,不用做到放烟花表白这一步吧。佟风经一根筋想把事弄大。

那个校花过来找池漱洲聊天,佟风经偷偷退出聊天圈,过来找方无垠说:“方神,你腿力好不如去山脚那里再买一捆烟花?车费烟花费我全包了。”

方无垠打哈欠:“不去。”

“好哥们,我把买到的路学霸错题本送你,附带健身房的月卡都不行吗?那家健身房有恒温泳池,还有拳击馆。”佟风经为了池漱洲的青春不留遗憾,豁出去面子了。

方无垠一拍大腿站起身,眯眼笑:“早说嘛。”这段山路都是有路灯的大马路,骑个车也就半小时来回。

她蹬上车就走,结果到山脚时,去他佟风经的大嘴巴,根本没有什么烟花超市,就一个卖香冥烛火的野店。方无垠想了想,她不能两手空空回去交差,拿了两捆蜡烛一叠纸钱,打算给池漱洲凑个蜡烛圈。

回到山上,佟风经觉得很有搞头,就把白蜡烛绕出一个爱心包围圈,纸钱放在盆里烧。池竖洲不知道内情,把女孩子带过来,校花当场甩脸就走了,留下一句:“池漱洲你耍我呢。”

方无垠在外围给火盆扇火,嗑着开心果,觉得有点乐。

池漱洲看了一眼场景布置,转身就走。方无垠把纸钱全烧了,洗漱一番回帐篷。池漱洲阴沉沉盯她,见她没事人似的躺下刷手机,他又站起身,准备出去。

出去前他突然返身问方无垠:“你一个人骑车下去买那种鬼东西?”

“嗯。佟风经帮你付过款了。”方无垠继续埋头玩游戏。

“你没觉得危险?”

“不危险,有得赚就值得冒点险。”方无垠实话实说。

池漱洲试图放缓语气,但失败了,他很沉地说一句:“给你再多,你要有命花才行。”

方无垠放下手机,十分困惑,问:“老大,你是不是失恋了拿我出气?”是的话,那她就要出去找其他人搭床了,她不愿意和人起无谓的争执。

池漱洲一口气憋住,掀帘子走了。方无垠望着飘荡的帘子,舒出一口气,一个人真安静。

记忆浮浮沉沉,方无垠抿唇一笑,难怪池漱洲一直对她不太信任,原来自己的本性那么早就暴露在他面前。

这时董子章又打电话来催,她只好应付说快到南柯了。

南柯会计办公室里,董子章坐在会计身边,查看过往的账目。方无垠进去就看到会计偷偷给她递眼色,她微微一笑,喊了句:“董总。”

董子章没抬头,嗯了一声,他年纪比任明含小许多,精力还很旺盛,做事也很仔细,方千山交代的事他都盯得相当紧。但他比任明含有良心,往往会因为对方弱小而留情。

方无垠也不吵他,等他终于露出深深的抬头纹还有中年斑白发际线时候,才又拘谨笑道:“听说你休假了,怎么着急回来了?”

“我有个地方没太明白。”董子章不是能话家常的人,点着账本上一个支出项,问:“以前几个会所的清污费比现在高出很多,我查了合同,原因是三年前我们换了一个合作的公司,所以降低了费用。本来削减了清污费,整体成本也应该往下降,但是实际上支出额度只降了百分之零点五,这是不是不太合理?”

方无垠愣了愣,她当然知道清污合作商换了,因为是她换的,以前那家收费项目太多,开出的价格也很离谱,所以她找了更便宜的一家。清污这块本来也是隐性支出,一般查账查不到这里,但是董子章不像任明含,只会盯着销售额看,所以这会儿曝光了。

方无垠定了定心神,回他:“因为清污费和装车费分开了,以前装车费算在清污里面,车辆数量和运输次数都是上一家公司说了算,任叔和我盘查了几趟,觉得那种模式粘合性太重,不够透明,所以后来这家接手后,分成两列来算。”说着,她划拉鼠标到一栏支出那里,明显写着装车费用。

董子章眯起眼凑近屏幕,又点开往年账单,果然一对比三年前没有这项,严肃的神情和缓下来,点了点头:“原来这样。”

“董总还有什么问题?”方无垠抿唇微笑,说:“你一眼就能看出账上明细出入,真是了不起。”

“暂时没有了。”董子章不承她夸奖,只是淡淡回答了她前半句,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方无垠乐呵呵将人领出会计室,一走出去她在心里一顿发虚,俱乐部的账目就是一笔烂账,根本算不清楚,能算清楚的都是公开的东西。

就好比老赖赖下的账,三年没收回来就要从应收归到坏账里,方家早年娱乐场所里被赖的账,逃的单子太多了,根本没法追究,甚至连欠条都没有。方无垠就是靠着这一笔笔的烂账敛财的。

她一个个上门去催,去找,去谈,全部追不回来那就追八成或者一半,总之能要回来多少是多少。这中间不乏她被人放狗追着咬的,被人泼开水的,被人砸车的惊险事迹,那些欠债的比她一个追债的还狠。但她就是不服输,不放弃,硬是从这些人手里抠出来一笔笔钱。

这一笔笔回归的烂账根本没人管,也没人知道,所以她理所当然的将之揣进自己的口袋,当作一份无形的工资和工伤医药费。董子章若要追究也能追究,但前提是他能把旧账捋清。

方无垠兜着这一箩筐的心事,给董子章介绍南柯里各项业务,董子章听着听着,不禁问一句:“二小姐平时都什么时候过来?又什么时候去其他会所走动?”

“我一年到头来有200多天待在这里,顶楼有我的房间,基本上能在这里睡我也会在这里睡,要是董总觉得我工作不积极,我就把市区房子退了,搬过来方便照应生意。”

董子章滞了一下,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工作是工作,生活也要生活。我听说你经常熬夜看场子,任大哥有高血压,晚上很早就回去了,所以多嘴问了一句。既然以后我要辅助你照顾方爷的生意,有些事你尽管可以交给我。”

他言辞间对方无垠尚算尊重,方无垠会心一笑,回他:“那当然要请章叔指导。”

“你我之间就不说见外的场面话了。我只有一个要求,任何时候不能做出损害方爷利益的事。”董子章真的是方千山带的人里心思最纯粹的。

“好。我替爷爷谢谢你。”方无垠拿捏着身份,心中却苦笑,要想策反董子章就像让李逵背叛宋江,太难了。

这趟问询让她心中擂起鼓,董子章是迟早要挖出她老底的,在此之前她要加快把根扎进方家土里的速度和力度。

第二天晚上,方无垠用肖言澜的名义在南柯开了一间房,请的自然是勒恺等人。

勒恺仗着江河是大公司,又因为方肃妍要办的赛事与他有莫大关系,走进南柯时像一头帝王企鹅,大摇大摆十分神气。

方无垠没有出场,先让肖言澜去招呼他。她刚和方肃妍打过电话,硬磨着方肃妍让助理和她确认了电竞赛事的一些细节。这会儿她打算给勒恺下个套,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她要把赛事扩大,让勒恺以为能赚更多,他才有让步的空间。

方肃妍让她出办法,其实是想让她上点手段让勒恺害怕。但站在方无垠立场,她更希望方家的视频平台和江河公司,以及勒恺捆绑更长更深。只有这样她作为中间人,才有机会入场。

正当她起身准备去会一会勒恺时,许清慢的朋友覃勉也在旁边开了一间房,侍应生来请示覃勉一个人点了一大堆酒,有些酒比较贵,不知道要不要上?

通常南柯不怎么给没有信用保证的独身客人上太多好酒,一来怕对方假装喝醉赖账,二来怕是竞争对手的间谍,过来诋毁同行的。

方无垠说给他慢点送酒,看他醉了就别送,顶多就是让池漱洲和许清慢来赎人。这话刚传下去不久,许清慢还真出现在南柯里了,方无垠便让侍应生盯紧掉,有事及时通知她。

可她一走进勒恺的房间里,那就是一场大型赛酒会,哪里还有时间去管隔壁发生什么。

明日请假,谢谢看文,大吉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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